“你不会相信这件事的,”欧代尔在电话上对沃尔卡先生说。“我刚才看见一只矮棕榈的甲虫爬上了雷涅尔的腿。她躺在沙发上。那甲虫爬上她的腿,钻进她裙子,可是她动也没动。今天和昨天一整天,她就这么打着瞌睡。我给她弄了一盒针和足够一星期的玩意。现在她活动了下膝盖。碰了碰自己……等一下。我听见那矮棕榈甲虫说了些什么。对,说的是‘唔,在这儿真不错。我相信这女人没洗过澡,对。’你在炉子上见过这种矮棕榈甲虫的。它们爬到那地方,伙计,咬陈年的油腻,把牙都弄断了。沃尔卡先生?你得把我从这里接走,伙计。你的船回来之后,往上开到沃思湖港来。”
欧代尔等着,听着。
“不,今天不成。我还没准备好呢。我告诉你,我得见贾姬。前天晚上我到她公寓去了,可是她一直没回家。昨天又盯了她的住处足足一天——我恐怕要给那个麦克斯·切利打电话了,我想她一定是待在他那儿,要不就在某个汽车旅馆。喂,我认为她不会这么快就跑掉,引起联邦人员怀疑她。”
欧代尔又听了会儿,说:“也许明天,要不就是星期一……反正今天不行。我没拿到钱不会离开这儿的。……伙计,你听见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好好想想。你他妈的那船不是给我预备的。伙计,我这么快就发现谁是我的真朋友了。……现在等一下。我告经已诉你了,我没有打死她,是路易斯干的,我又干掉了路易斯,我不是说过吗?我能告诉你什么呢?……沃尔卡先生?……”
欧代尔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目光呆滞的女人。
“你相信了?为我耽搁点时间吧。帮帮别人的忙,别人也会帮你的。你有那条三十六英尺长的船,而我却困在这小地方了。”他说:“丫头,你怎么能这么过日子呢?”
雷涅尔说:“怎么过?”
欧代尔有麦克斯·切利的名片,上面写着“欢迎各位提供保释金”。他拨了号码。接电话人的声音像是温斯顿的,告诉他麦克斯不在。
“他离开这城市了?”
“他就在城里。”
“把他住处的电话告诉我。”
“我告诉你他的BB扣号码吧。”
欧代尔离开这座小小的灰泥墙住宅,这地方看起来像是生了锈,窗纱都已破损。他向东走了两个街区,绕过街角,到了百老汇街上的酒吧,他在那儿拨了麦克斯·切利的BB扣号码,并且把号码留在电话间以便再叫。欧代尔等电话的时候,喝着冰镇兰姆果子酒。酒吧的调酒师就是他星期四晚上打听过事的那个人。当时他问,那个到这儿来躲在一边吸海洛因的有毒瘾的女人叫什么。是不是叫丹妮艾尔?调酒师说,如今很多人又选海洛因这种毒品了。欧代尔说,那个女人是红头发、高个子,两条腿细得很。调酒师说,是雷涅尔吗?
不错,就是雷涅尔。欧代尔当晚就找到了她,给她买了冰镇兰姆果子酒,一直喝到半夜一点——那女人是个希望破灭的人,很快就沉醉在酒里,那副模样和她的住房一样,像是生了锈。
电话亭里的电话响了。
欧代尔走进去,关上了门。
麦克斯·切利的声音在说:“我一直在找你。”
麦克斯看了他的BB扣上的号码以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给警察局打电话,和他的一个老朋友温蒂通了话,温蒂是通讯部门的负责人。温蒂让他别放下电话,稍等,不到一分钟就回话了。她告诉他,那号码是西塞尔酒吧的电话,地点在里维耶拉海滨的百老汇大街。
麦克斯做的第二件事——这时他已坐到他办公室的桌旁了,是问温斯顿他去过西塞尔酒吧没有。温斯顿说,他在那儿抓过在逃保释犯,那地方是下等社会的,但是可以打交道,他们认识他。有事吗?麦克斯要他稍等一等。
他拨了那个号码,把握十足地知道那是欧代尔打来的。因此,对方的声音一从电话中传过来,麦克斯就说:“我一直在找你。”
“你知道我是谁吗?”
“罗比先生,没错吧?我有你出的那一万块钱。你是为这事打电话吗?”
电话里一阵沉默。
“你把博蒙特·利文斯顿的保释金转到保释勃克女士的费用上了。想起来了吗?”
“她没事了?”
“他们决定对她不予立案。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好给你把钱送去。”
又是一阵沉默。
麦克斯等着。“你还在吗?”
“咱们先别提那个,”欧代尔说:“我知道你帮了她,你也知道我要什么。贾姬可以给我讲一通故事,她为什么先拿着钱不给我。明白吗?我会听她讲的。我会告诉她,不错,那样做很冷静,现在请把钱交给我,我们还是朋友。也就是这么回事。明白吗?要是她不想做朋友——让她想着点路易斯,他现在是什么下场。告诉她,要是她出卖了我,我就告她,说她是我的从犯,伙计,我们就会铐在一起,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明白吗?事情就是这样。把这些话告诉她,过一会儿我再给你打电话。”
麦克斯在椅子里向后一靠,温斯顿趴在桌上看着他。“是欧代尔,”麦克斯说:“从‘西塞尔’打来的电话。你有时间,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查出他住在哪儿呢?”
“警察找不到他,嗯?”
“他们没有你这种身份。”
“既然是你需要,”温斯顿说:“我就不必知道你在做什么,这是你早就了解的。”
“我想我是了解的,”麦克斯说:“这样做好吗?”
“你还干不干咱们的生意了?”
“我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温斯顿从桌旁站起身。他往外走的时候说:“你一打定主意,就告诉我。”
贾姬说:“你懂得怎么让一个女人高兴,是吧,麦克斯?”她伸出双臂搂住他,吻着他。他递给她他买来的苏格兰威士忌,看着她走到矮食品柜跟前,那儿有打开的罐装健怡可乐和一塑胶桶冰块,她在那儿给他们调酒。她身上那件T恤衫一直松松地垂到她的肾部,下身是白色紧身短衬裤,他刚才摸到了她衣裤里的躯体;她在这间假日旅馆的房间里已经待了快四十八小时,她的衣服和一条大毛巾堆在双人床靠浴室的一侧。刚才她在电话上说:“我简直要疯了。”她的声音很疲倦,后来他告诉她欧代尔打过电话,他现在就到她那儿去。
麦克斯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说:“我知道他在哪儿了。”她转过来看着他,他说:“温斯顿不过在周围打听了一下。欧代尔和一个吸毒的女人住在里维耶拉海滨。他有一辆栗色的福斯汽车停在房前。这是他的伪装。”窗帘半开着,刚好把房间照亮,麦克斯就坐在午后斜阳中。贾姬拿着他俩的酒坐在靠近他的床边,她的一双光溜溜的腿晒着太阳。她伸手过去,把她的酒放到桌上,从那儿的一个烟盒中拿出一支烟。
“管理局和这里的地方警察都找不到欧代尔,温斯顿怎么就找到了?”
“人们和温斯顿聊天,”麦克斯说:“他是个普通百姓,和他们一样,他们信得过他。他们要是被捕了,总算认识一个可以保释他们出来的人。”
“你没跟别人讲欧代尔在哪儿吧,嗯?”
“跟警察?还没有。我想我们该先商量一下。我可以直接去找他。”麦克斯说:“他见到我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他很可能会向你开抢。”
“我在电话上告诉他说,我欠他保释你的那一万块钱。他把这事忘了,要不就是脑子里想着别的。我可以带着钱和文件让他签名。……”
“干嘛要这么做呢?”
“我怀疑他不会到办公室来。”
“他也许会的。”贾姬说,似乎有点喜欢这个主意了。
麦克斯也说不清为什么。他说:“办这件事最简单的方法是,我带着还给他的保释金去见他。主要目的是弄清他确实在那儿。出来以后再向警察局打电话。要不就让刑警小分队等在一边,让他们进去抓他。”
贾姬摇着头。“雷还想要他呢。”
“大家都想抓他,他是个杀人嫌疑犯。你该想的是,”麦克斯说:“无论谁把他抓起来,你都会遇到一个问题。他一被捕,就会供出你是从犯。”
“这我知道,”贾姬说:“所以我才想让管理局来办这个案子。我是他们的证人,我一直在帮他们。他们没有我就没法办这个案子。如果他的话对我不利,他们会相信谁呢?”
“没那么简单。”
“从来就没简单过,所以我不打算现在去为这个发愁。瞧,雷迫不及待想当英雄。他什么都肯干的。”
麦克斯取了她的一支烟,点着了,贾姬看着他,等着。
“好吧,你想让尼科莱去抓他。怎么办?”
“让欧代尔到你的办公室去。”
“引他去,”麦克斯说:“我告诉他你想见他?”
他又看到了她眼中的那种光彩。
“我想把他的钱给他。”
“为什么?”
“我胆怯了。我害怕他。这么说他会高兴的。”
麦克斯一边吸烟,一边考虑着。
“你又怎么向尼科莱解释你要见欧代尔的原因呢?”
“我还没想好——总归是退还保释金这类的话吧。”贾姬有好半天没有说话。她拿起她的酒嘬了一口。“这样欧代尔才肯来,为了拿退还的钱。我就说他打电话给我了,说我得在什么上签字。”
“用不着你签字的。”
“可是我不懂这种事。所以我才打电话给管理局的人。我怀疑——他要干什么?而且我怕得要命。”
“你认为欧代尔会从他藏身的地方跑出来?整个南佛罗里达的警察都在等着抓他,他敢吗?”
“麦克斯,要是他想要钱,就得出来。要是他不想要钱,这会儿早跑了。”
“他要是这么急着要钱,他一定是走投无路了。”
“他当然是的。”
“要是他想在别处见你呢?”
“钱在你的办公室,在保险柜里。我只能在这一个地方和他见面。”
“你要是找不到尼科莱呢?”
“我会找到的。”
“他要是不在城里呢?”
“要是你不想干,麦克斯,干脆直说。”
他不去理会她这句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心想他一定可以让温斯顿在场的。“这么说吧,欧代尔愿意来了,”麦克斯说:“他要确定你们什么时候碰头,你是知道的。”
“就定在今晚,”贾姬说:“他是不会坐在那儿干等着,白白浪费时间的。他会让你打电话给我。他很可能想谈一谈。我自会应付。我要告诉他,我并没有背叛他,我只是信不过麦拉妮。所以我只给了她毛巾。要是他问起我,我们可得把我们的故事编得滴水不漏。而且我在你帮我忙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和他联系。”
“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等着,那他就可以找到你了。”
“我害怕。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麦克斯看着她思考这件事,她伸手在烟灰缸里熄掉烟头,脸就移进了阳光里,她眼望着烟灰缸,说:“我得在他到那儿之前就到你办公室去。”
麦克斯说:“为什么?”
她还是没抬头。“因为我一直藏在你办公室里。”
“尼科莱呢——他是先等在那儿,还是在我们谈话时他突然闯进来呢?”
“他得已经在那儿了。”
“要是他从谈话中听到了些不该让他听到的事呢?”
“我们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你还有那支枪吗?”
贾姬这时抬起了头。“有,怎么样?”
“你千万别带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