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代尔要贾姬星期三飞抵这里之后,到棕榈海岸海滨的公寓去,他管这个叫做“发薪日”会议。
今天晚上,武器将运到伊斯拉莫拉达,装到沃尔卡先生的船上。明天他就发货,并且收到货款,而后天,也就是星期五,贾姬就把他的全部现金从自由港带回来。
路易斯来了。他说西蒙娜还在打扮;让他报告,她要稍稍晚到一会儿。欧代尔说,进了那女人的房子,就不可能不让她带到床上去,你能吗?路易斯没有说话。欧代尔问他是不是已经把TEC-9运到仓库去了。路易斯说今天一大早运去的,并且把挂锁的钥匙给了欧代尔。除此之外,路易斯没说别的;他的行为有点反常。
贾姬来了。他把她介绍给路易斯和他的老伙伴,说:“这是麦拉妮。”没想到两个女人看上去岁数相当,都穿着蓝色牛仔裤。她俩的不同之处在于,麦拉妮的牛仔裤在臀部那儿上下一般粗,看着有点邋遢,还有那一对大奶头。贾姬的身材秀气苗条,可以看得出来,麦拉妮看贾姬的目光很有点羡慕。
贾姬做的头一件事是把他拉到外面的阳台上,说:“我不想再出什么意外。我们得照我提出的办法去做,不然别提什么‘发薪’了。”
欧代尔说,他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什么样的意外?
“我把钱交给那个女人,她又给了别人。”她的话倒是出乎欧代尔的意料。
“你怎么知道她这么做的?”
“我在那儿,我看见了。”
“我说,你可不该在那儿的。”
“我在周围观察了一下,”贾姬说:“心想着你可能会玩这类花招。”
欧代尔告诉她,那是他的钱,他想怎样就可以怎样。贾姬说,在她也卷到里面时不成,必须按她说的办,要不就根本别干。于是,欧代尔接着解释说,他怎么需要西蒙娜在场来看看这办法灵不灵,他指望西蒙娜会在“发薪”那天从她手里接钱。他说,西蒙娜随时会到。她是个满好的女人,贾姬会喜欢她的。
他们进了起居室,他要路易斯去给西蒙娜打电话,要她赶紧来,大家都在等她一个人。路易斯不知道电话号码,虽然他还住在那儿。这事有点让欧代尔生气。他从长桌上抓过电话机,亲自给她拨了电话。只听那边的电话铃响了又响,没人接。
“她在来的路上。”欧代尔说,看了看麦拉妮,这时她已经给大家倒完了酒,把她的大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休息。他说:“你先出去,好吗?”语气很和气。
麦拉妮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过他身边,进了厨房。欧代尔在长桌边转过身。
“丫头,我说离开我们。到外边去,到沙滩上去玩会儿。”他现在的语气很冷酷。
她一句话没说,走过大家身旁,进了卧室。“现在她要噘嘴了,”欧代尔说:“梳好她的头发,还得找出她的凉鞋,找出她的提包,她的墨镜……”他们等着。她出来时,欧代尔说:“你好好玩,听见了吗?……别摔门。”
不过,她还是摔了门,而且摔得很用力。
欧代尔摇着头。路易斯看了他一眼,贾姬也看了他一眼,他俩谁也没说什么,后来贾姬别了一眼她的手表,说她马上就要走了。
“到哪儿去?”
“我得去见那个管理局的家伙。”
“你要和他谈话,这件事让我担心。”
“要是我不和他谈,我们这事就办不成。”贾姬说:“我要告诉他星期五就是订好的日子。他会在机场拦住我,把钞票都做上记号……”
欧代尔摇着头。“伙计,我不喜欢这部分。”
“可以去掉嘛。”路易斯说。
“我就告诉他,我们还照旧办理。”贾姬说。“他们会跟上谢伦妲。……这么说吧,我不愿意把袋子留给她拿着。”
“上次她回家看那个袋子,”欧代尔说:“挺喜欢西蒙娜给她的那件内裤。谢伦妲对钱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这是我们有钱人玩的什么游戏——交换礼物。”
“我拿到的是一些托锅架。”贾姬说。
“瞧,这就是那女人的想法。”
“告诉她我需要一件女衬衫,”贾姬说:“六号,只要朴素大方就成。”
欧代尔说:“你这次给她一个‘梅西’购物袋好吗?”
“西蒙娜也要给我一个。好的,我们就在‘梅西’店里交换。”贾姬说:“西蒙娜知道我长什么样,是吧?”
“她看到过你和谢伦妲在一起的。”
“这么说,如果她不马上来的话……”
“我再把这事说定一下。”欧代尔说:“西蒙娜提着她的‘梅西’购物袋到女装部去。……”
“设计师女装部。”
“她在那儿等你进去,试衣服。”
“试衣室。门上有牌子。”
“我们为什么要在那里办事呢?”
“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会监视我。我们不能冒险在大庭广众之下交换袋子,哪怕在那个餐厅区也不成。你对西蒙娜有把握吗?你信得过她吗?”
“她就像我的大姐。”
“反正进试衣间的得是女的。”
“她会办好的。”欧代尔说:“你拿着她的‘梅西’袋子出来,再去见谢伦妲。西蒙娜往外偷偷看,等着路易斯发出信号,没人在监视。她离开商店,进她的汽车,我跟着她到这儿。我要保证她路上不出事。”
贾姬这时急着要走,不愿意那个管理局的人不高兴。欧代尔陪她走过楼厅,到了电梯前,按了下电纽。她对他说:“我把钱移交之后,我就只好相信你了。”
“你是说我们谈好的交易。”欧代尔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相信你,是吧?我们讲好的,你带进来的百分之十是你该得的。”
“而如果我坐了牢,就给我十万。”
“不错,还有这么一条。但你还没告诉我,我给你的钱存在哪儿。”
电梯来了,门滑开了。她抵住门,看着他。“把钱交给保释人麦克斯·切利。他会负责的。”
欧代尔眯起眼睛说:“麦克斯·切利?”他感到意外,想再深思一下。“你和他现在成了朋友了?你告诉他这笔交易了?”
她上了电梯,但是还把着门,转过脸来对着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钱的来历,只知道那是我的钱。”欧代尔说:“麦克斯·切利?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门滑着关上了,他还在说,“你难道不知道保释人都是骗子?”
欧代尔在那儿又站了一会。他知道,他就没打算给贾姬那份佣金,他也不会为此坐牢。这事不用他操心。他当真费神的是她和麦克斯·切利的密切关系。这倒是得好好想一想。
回到公寓套房之后,只有他和路易斯两人了,欧代尔说:“告诉我什么事让你伤脑筋。”
路易斯说:“麦克斯·切利。”
又是他,跳出来了。麦克斯·切利。
“你碰上他了?”
“他碰上我了。”路易斯说:“他知道到哪儿找我。”
贾姬在海滨林荫路停下来,又试着给雷·尼科莱打电话,向他讲路易斯的事,以便表明她多么认真地在和他合作。昨天夜里麦克斯说过别浪费时间;他已经打电话给尼科莱,告诉他路易斯在哪儿待着了。今天早晨她起飞前试着呼过雷的BB扣号码,现在出来了,又呼他。她要用凯塞酒吧的电话,在再次呼叫他之前先查一查留给她的电话录音;时间已经太晚,在办公室不会找到他的。贾姬走进路边的入口。
里面已经拥挤不堪了。有人在用电话。一个大胖子靠在墙上,用下巴和肩膀夹着话筒,简直都看不见话筒了。她转身走开,看到麦拉妮坐在酒吧一头,麦拉妮在她的高凳上转过身,看到了她,示意让她过去。她举了下杯子。
“喝一杯吧。”
“我在等着用电话。”
“碰运气吧,那家伙已经打了半小时了。”
贾姬说:“我去另一处找。再见。”
她刚转身要走,麦拉妮说:“我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全都知道,你在为他干什么。和我喝一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麦拉妮在喝兰姆酒和可乐,她说,过去这一小时,总有些穿着旅游服装的家伙,悄悄溜过来,碰碰她。贾姬要了一杯啤酒,嘬了一口。一个家伙把他的双手放到她俩的肩膀上。问她们愿不愿意到他们那桌去,“跟我和我的伙伴喝一杯提提神?”麦拉妮瞧也不瞧他,就告诉他快他妈的滚蛋,只是转着眼珠看贾姬。
“我们正需要这样,高高兴兴的谈话。你从哪儿来?……噢,真的?你是哪儿的人?……俄亥俄,唔?不是瞎说。”
贾姬说:“你和欧代尔一块有多久了?”
“这次吗?快一年了。我早就认识他了。”
“他干嘛叫你离开呢?”
“这样你就不会紧张。他想让你觉得我是在那屋里唯一会给他走漏风声的人,显然不愿冒风险。”麦拉妮趴在酒吧台子的弯曲边缘上,把面颊抵到肩上,看着坐在她旁边凳子上的贾姬。“前天我救了他妈的一命。那个纳粹分子眼看要把他打死了,我朝那家伙开了四枪,打中了心脏。今天,他却要我到他妈的沙滩上去玩。”贾姬嘬着她的啤酒。“你打死了一个纳粹?”
“就是那种‘白人至上’的可笑的家伙。我们到那儿去要把他的所有的军用玩意全部弄回来。你懂吗,就是军队武器?我的事是把杰拉尔德的衣服扒光,好让欧代尔心中有数那家伙没有武器,就可以朝他开枪了。欧代尔偶尔也碰上粗暴的家伙,但他总能平安无事,因为他有一帮发狂的黑小子替他搬掉这种重石头。他们杀掉了另外两个刚好在场的家伙。”
贾姬说:“这是在哪儿?”
“在杰拉尔德那儿。洛克撒哈奇郊外。你认识沃尔卡先生吗?”
贾姬点点头。
“向他打听一下欧代尔,他会告诉你的。沃尔卡先生是我的老伙计,他送给我好玩意儿。”
“就是你的古柯硷呀?”贾姬说。
麦拉妮做了个鬼脸表示痛苦。“噢,听我说,我对这一点很抱歉。我希望他们别找你的麻烦。天啊,可别因为我给你惹事。欧代尔应该跟你讲过,那玩意儿就搁在你的袋子里。你知道,或许,起码问过你,愿不愿意把那玩意带进来。这事不合法啊。”
“他说不知道这回事。”
“你相信他的话吗?咳,是啊,我想你得信任他。你已经搅进去了嘛,唉,你又能做什么呢,既然已经他妈的陷进去了,只好抱最好的希望了。我本来该再好好想一想的,可是我当时认识了他。你就给毁了,他们要惩治你,可比那些麻醉品厉害多了。我是说,四十二克古柯硷能跟那么些他妈的机关枪和火箭发射器比吗?唉……还有那些现金呢?”麦拉妮稍稍抬起她的头,仰脖喝上一口,然后就又把脸靠在肩头上了,但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贾姬的眼睛。“你的航空袋里装着钱,哪怕只有一万块,都够惹人眼的。一次五万呢,你还能不给毁掉?”
贾姬点点头。
“他妈的,他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麦拉妮说:“他们拿到了钱,还拿到了我的毒品,倒让你去替他们送死。说起来真不要脸,你知道底细的吗?你下一回飞行,要在航空袋里带回五十多万块钱。”麦拉妮的目光变柔和了,声音也柔和了。“要是这回你想到要坑欧代尔,我敢说没法怪你。”
贾姬笑了笑。
“你以为我在胡说八道,”麦拉妮说。
“说梦话。”贾姬说。
“你知道有多容易吗?因为他信任你,”麦拉妮说:“所以他不会去林荫道那一带,对吧?只要多换一次袋,先换好。就这么着。听着,如果你感兴趣,而且需要帮手的话……”
“就你和我分掉吗?”贾姬说。
“干嘛不呢?那个狗杂种给我们干过什么好事?”
“可是他总会知道的。”
“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早就走了,远走高飞了,到加利福尼亚、墨西哥,妈的,哪儿都行,阿拉斯加,一走了之。先到一个地方,再想想干什么。你不要事先想得太多,自己再说溜了嘴。你知道,就得凭胆量去干。”
“你以前这么做过了?”贾姬说。
麦拉妮转过头去,似乎是要观察一下有没有人在偷听,然后才又看着贾姬。“我攒下了现金、毒品、珠宝,还有一幅画,原先说是无价之宝,后来才知道是假的。我还不时有汽车——一次我在基佛斯特机场下了飞机,我从那儿一小时九十英里开着这辆屁眼子宾士回来了。开上车子跑得远远的,再坐飞机,比如说到西班牙。不要带背包,他们会查你有没有毒品。反正岁数也大了,背个背包旅行也不合适了。穿上好衣裙、好鞋子,你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出任何文明国家的海关,不过这儿和以色列不行。反正你也不想去以色列,那儿不安全。”
贾姬说:“就这么些了?”
“这样做好吧。”麦拉妮说。
贾姬说:“多谢了。”就从高凳上溜了下来。
麦拉妮赶紧抬起头。“你到哪儿去?”
“找个电话。”贾姬说。
快七点的时候,她才得到消息,是尼科莱留在她的电话答录机上的,她跑回家换了衣服,穿上一件印花布的衣裙,戴着耳环,来到恩施医院。她和泰勒问好时,尼科莱搬过来一把椅子,她满面笑容,还摸摸泰勒的头发,拍了下他的脑袋,给他鼓励。倒不完全是母爱的方式,尽管他坐在床上,拿着一罐啤酒,真像个十七岁的大孩子。四面堆满了鲜花,简直要把他们围起来了,窗台上摆着几张早日康复的祝贺卡。尼科莱让她坐下。她掏出一支烟,点着了。
“我有些事情要报告。”贾姬说:“两件事。我后天把钱带回来,安排还是照旧。四点三十分在花园林荫路,我要和谢伦妲碰头。”
“就是住在三十一街的那个。”尼科莱告诉泰勒。
泰勒点了点头。“她嫁给欧代尔了?”
“他们同居,”贾姬说:“但他也不总在那儿。谢伦妲对要做的事情毫不知情。她挺好的,我希望你们别逮捕她。”
尼科莱说:“她提了什么样的条件?”
“她是个吓得连门都不敢开的人。”泰勒说:“只要她供出欧代尔,说钱是交给他的,这样就可以放了她。”他对贾姬说:“你要向我们说的第二件事呢?”“欧代尔有个为他办事的家伙叫路易斯·加拉。”
她看到泰勒看着尼科莱,就转向坐在她身边的尼科莱,尼科莱说:“你见过他吗?”
“今天下午,在棕櫊海岸海滩的一间公寓里。我看加拉不像住在那儿的,不过我大概可以找到他。”尼科莱伸手下去,从地板上提起一个食品袋,放到膝盖。“你和他说话了吗?”
“算不上说话。”
“他帮欧代尔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我想我可以打听一下。”
“你想喝一罐啤酒吗?”
“好啊。”
尼科莱伸手到袋子里,从半打装的包装里抽出一罐啤酒,呲的一声打开,递给了贾姬,是冰过的,外面还湿漉漉的。她嘬了一口。
“我知道他刚出狱。以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来说,他俩看来够亲密的了。”
泰勒冲她笑笑。“你干得很不赖嘛。”
“可以让我脱身了吧?”
“我们知道路易斯·加拉,”尼科莱说:“他是个抢银行的。从昨天夜里开始,我们已经监视他在西棕榈区三十街的住处了。今天一早,大概五点三十分他出来了,走到三十一街的一所房子里,谢伦妲住在那儿,从她手里拿到汽车钥匙,开着一辆停在车道上的丰田车走了。那辆车登记的车主是他。我们跟踪他到了里维耶拉海滨澳洲大道附近的一处自存仓库。你知道这种仓库吧,就像是一排车库。”尼科莱看着泰勒。“那准是库赫要去的地方。”
泰勒点点头,说:“我知道,他是去存货的。而我们还以为他去汽车修理场呢。”
这部分和贾姬没关系;她漫不经心地听着。
“他打开了一个仓库的门,”尼科莱对她讲着:“从他的汽车行李厢里拿出了一个纸板箱,放进了仓库。他出来后,就返回三十街的住所了。今天下午三点三十分,他开车到了你提到的那座棕榈海岸海滨的公寓。”
她很吃惊。“那你们一定看见我进去了。”
“我不在那儿,”尼科莱说:“我带着捜查令和一个开锁的在那个仓库里。我们进去了——里面全是枪,各式各样的,连军用武器都有。……有些货色我们知道是从洛克撒哈奇郊外的农场弄来的,星期一在那里有三个人被杀。”
“其中有一个,”贾姬说:“是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叫杰拉尔德什么的吧?”
“不错,昨天的新闻已经登了,报纸的头版。今天又登了。”
“我没看报,”贾姬说:“一个叫麦拉妮的女人,是欧代尔的女友,告诉我说,她冲杰拉尔德的心脏打了四枪。是这么回事吧?”
他俩都瞪着她看。尼科莱说:“四枪,倒是不错,不过不是打中心脏。”“我也没信。”
“她告诉你是她干的?什么时候说的?”
“大概一个半小时以前吧,在凯塞酒吧,就在我刚离开公寓之后。那公寓是她住的。她说:‘帮欧代尔干事的发狂的黑小子杀了另外两个人。’”
泰勒和尼科莱又互相对视了一下,尼科莱说:“她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了吗?”
贾姬摇了摇头,抽了一口烟。她说:“我连麦拉妮姓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到尼科莱又看着泰勒了。
“你知道一个叫麦拉妮的人吗?”
“我不知道,”泰勒说:“她长得什么样?”
贾姬说:“嗯,她有一对特别大的乳房。……”
泰勒说:“唔?”
“一头浓密的金发。她大概有三十岁,但看上去老得多。”
尼科莱说:“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呢?”
“因为她厌恶欧代尔。她打死的那家伙把欧代尔打了个半死,欧代尔不让她参加‘发薪日’会议。”贾姬说:“‘发薪日’指的是星期五的安排。他喜欢用暗语。‘兰姆酒·潘趣酒’就是他和哥伦比亚人的交易。”
尼科莱说:“我们也用过一次那个代号,不过是一个词,‘兰姆潘趣酒’,指的是围剿牙买加武装的行动。所以我们可以说,那天欧代尔一定在场。路易斯呢,他在不在?”
“她没说。”
尼科莱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麦拉妮对欧代尔厌恶透了……”
“她不会离开的,”贾姬说:“我敢确定。”
尼科莱看着泰勒。“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只要他们有一个黑小子。……不过我更需要他,我敢打赌比她更需要他。会有一场肉搏战的。”尼科莱对贾姬说:“现在都要抢着把他弄到手,是管理局呢,或者法龙的人还是警察局。你说马上会有一次运送武器的行动?”
贾姬点点头。“这是他告诉我的。”
“他们在仓库里已经存够了,随时都可以运走。我的BB扣响了,伙计,我得走了。”
贾姬说:“要是欧代尔没和他们在一起呢?”
“我不在乎他在不在,我知道那是他的存放处,”尼科莱说:“我们可以出示那儿有从杰拉尔德的农场弄来的武器,并且以谋杀罪和走私枪械罪逮捕欧代尔。这比我们原先进行的要好,我喜欢这个方案。把他送到‘马里恩’监狱,太棒了。在那儿一天要有二十二个小时给锁着呢。”
贾姬把啤酒罐放在地板上;站起身,走到厕所里去,把香烟丢进小便池。她回来后,站在通大厅的门边。“我什么时候脱身呢?”
“事情完了之后。”尼科莱说。
她看看泰勒。“我的案子属你管,不是他的。”
“是这样,”泰勒说:“明天我就给州检察长打电话,让他同意不立案。”
贾姬说:“照A-99法案办理吗?”
泰勒向她微微一笑。“你干嘛不多待会儿呢?我们已经摆脱雷了……”
路易斯把车从温莎林荫大道拐到三十街,坐在他车里的欧代尔说:“继续开。我不喜欢停在那儿的那辆雪佛兰。里面坐着人哪。”
“我没看见他。”路易斯说,看着他的后视镜。“他是黑人还是白人?”
“黑鸦鸦的,我怎么知道他是黑人还是白人?”
“这里是黑人住宅区。”路易斯说。
“我当然知道。不过黑人兄弟里面也有当警察的,你大概从没听说过。瞧,灯没开。这时候对她来说上床遗太早。绕过这个街区。”
路易斯转到南平台,然后又上了二十九街,最后才又回到西蒙娜住的那条街。这时他们开过那佛兰旁边,欧代尔回头去看。
“妈的,我还是看不清楚。往前开到谢伦妲那儿去,看看那儿有什么情况,三十一街。”
“我知道那地方。”
“伙计,他们把人整惨了。算了,别过去了。绕回来,到街角,再回去。伙计,我得现在就弄个一清二楚。屋子是黑的……雪佛兰里坐着的人可能是监视什么人的。要不就是个什么男人,他认为,他的女人在和别人鬼混。警察并不知道你,那么,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待在这儿呢?”
“麦克斯·切利知道。”
“嘿,操他妈的。我们到房子里去。”
他们在车道上停下车,从侧门进了房子。“这里一盏灯都没亮着。这可不像她的习惯。”欧代尔在厨房里说:“好吧,我们只看一个地方,就是她放她的‘摩荡’音乐唱片的地方。要是唱片不在了,她也就走了。”
路易斯从漆黑的起居室里说:“唱片不在了。”
欧代尔说:“妈的。好吧,咱们来瞧瞧钱吧。”
路易斯说:“你知道的,要是她走了,钱也就不在了。这正是她走的原因。”
“什么?你说九千美金就会让她离家出走?伙计,这太伤我了。我准备给她双份呢,只要她帮我度过难关。”
“她把你的表留下了。”路易斯说。
“这和麦克斯·切利有关。”欧代尔说:“进了她的房子,把她吓坏了。”
“把我也吓坏了,”路易斯说:“他怎么会发现我在这儿呢?”
“伙计,这该死的让我紧张,”欧代尔说:“看来我得改变计划了。头一件事,我得找个人代替西蒙娜。”
“别看着我。”路易斯说。
“我没看你,我在想我可以用谁。”
“你就是在看我。”路易斯在暗中说。
“你可以办这件事。”
“走进女试衣室吗?我怎么能干那个?”
“妈的!”欧代尔说:“让我想想看。”
麦克斯没有碰电话。电话和台灯及数字钟一起放在桌上,桌子靠在那张特大号双人床的贾姬那一边。电话铃响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铃响了三声就停了。她一定是站在长桌旁边拿起了那里的听筒。她离开卧室时,上身穿了件男式化妆时穿的衬衫,下面什么也没穿。她现在点着了一支烟,大概正和欧代尔或是雷·尼科莱谈星期五的事,表上的数字显示十点三十七分,她刚调完他俩的酒。麦克斯从他那边的桌上拿了一支烟。
他今天上午去见律师谈备案的事之前,买了那盒烟,还剩下五支,律师建议他和雷妮把房子卖掉,分掉他们的财产,这会有用的。后来,上床之前在厨房里贾姬说:“你也只能这么做了。”算了算,他该分得的那部分大概是五十万左右。“好吧?”
这没什么。要是改变你的生活如此简单,他何必老是惦记着每天那点事,为犯罪的被告写一万五千块钱的保释书呢?他对贾姬说:“好吧。”就承担下来了,在这件事中他要扮演的角色比她那角色还有把握。后来,她在厨房里靠他站着,他把她的裙子撩到大腿上,看着这位穿着夏天衣裙的女人,看着她眼睛神露出调皮的神色,他知道他俩在这件事里已经同心协力了。他知道了,而且当他俩做爱,他又看着她眼睛时,他已经肯定这一点了。
每逢他疑虑重重时,他就感到孤独。弄不清她是不是在利用他,那样一旦事过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现在是十点四十五分了。
他一向以为,有了麦克斯·切利这个名字,他就是个人物了。麦克斯这位传奇式的保释人,给海伦·威尔克斯酒吧的资助人讲述追踪在逃的保释犯,逮捕在逃的重罪犯的吓人故事。有一次,他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他如何一路追到德克萨斯的范荷恩,去追回一个花五百美金保释的在逃被告——而听的人并不明白,他们不懂这种奉献有什么意义。他打定主意做一个他所说的人,而不是一个人物,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在这儿。
贾姬拿着他俩的酒进来了,那件男式化妆衬衫敞开来垂着。“是法龙。”她递给麦克斯他的杯子,绕到床那边。这时是十点五十一分。
“你们聊得很好吧?”
“雷刚听到消息,说有三个家伙在搬运武器,他就走了。所以我就打电话给欧代尔,上帝保佑,他不在那三个人之中。经过这一切之后,我们现在可不能失去他。”
麦克斯看着她把酒杯放到床头柜上,点燃一支烟,然后才滑上床,把枕头垫在床头上靠着。“他一定在家里,”麦克斯说。
“在公寓。我告诉他,要他专心生意,他却有点歇斯底里,闹了好一会儿。所以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让他平静下来。我告诉他,我们最好明天就把钱带进来。他说沃尔卡先生在伊斯拉莫拉达,他得和他联系。我说,开车去找他,把他送到迈阿密,让他再飞到自由港,他得在那儿等我的班机。我告诉他,如果他想要他的钱,就最好尽快把钱带进来。他说,好吧,沃尔卡先生会扣下他的佣金,把五十五万现金放到我的袋子里。现在我得在明天出发前和雷联系上。”
她可真够冷静的。麦克斯说:“为什么?”
“告诉他改在明天了。”
“要是他不在林荫道,就求之不得了。”
“我希望他在那儿,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让他捜查我,明白我是干净的。”
“你简直有点像我认识的那些人了。”
贾姬说:“我要告诉雷,欧代尔改了主意。由于发生了这一切,他不敢把全部的钱都带进来,但需要大约五万做保释金,以防万一他被抓起来。”
“他需要的比这个数目要多。”
“别这么书呆子。这是我要告诉雷的数目。”
“可是你在机场要给他看钱的。”
“咳,你知道我不打算把全部的现款都给他看。他只能看到五万。”
“剩下的放哪儿呢?”
“在袋子的底层。”
“要是他看穿了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准备看的就是五万,在表面有了,就完了。他上次就没捜我的袋子。”
“你冒的险可太大了。”
“就算他发现了,我就说沃尔卡先生把钱放进去的,我并不知道底下还有,就像古柯硷一样。”
“这样你倒是没事了,可是也什么都得不到了。”
“对,但我试过了,而且我也没进监狱。”
“尽量简化,嗯?”
“一点不错。”她说:“噢,”又想起一件事。“明天没问题吧?”
他只好笑笑。“我尽量到那儿吧。”
贾姬有好半天静静地抽烟,睁眼瞧着。
“几乎和原计划一样。你那部分没变。”
“你要提防到处都有人监视你。”
“我知道。所以你要等我从试衣室出来再行动。”
“买一套衣裙穿。”
“嗯,一套套装,我早就看中的一套‘伊萨妮’牌子的。关于这件事,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贾姬说,“西蒙娜不见了,猜猜由谁替她吧——麦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