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赵齐带着霍封随藏云一路顺着痕迹追到绑架许卿娆的地方时,早已人去楼空…

“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藏云满身是伤,肩胛上还中了一箭,心里万分愧疚。

“起来。” 赵齐这一路追来时,心中已见分晓,有人提前设伏备下箭雨,却留了藏云做活口回去报信,沿路又故意放下线索引他们到这…

其目的昭然若揭:支开他,避及今日宫中召见辅国公嫡女!

布置的人,既要深谙他待许卿娆的用心,又要十分清楚内廷的动态。能同时做到这两样的人…屈指可数。

走进茅屋,地面上有散碎的绳索,果然见稻草旁欲盖弥彰地放着半块漕帮的双披红花旗。

“殿下!这分明是冲着您来的,再追下去怕是要有埋伏!”

霍封自小在宫中长大,对着东宫来的明刀暗箭屡见不鲜,自然也看出今日有人利用许卿娆张机设阱。

“殿下,是藏云办事不力,这便带人去将许姑娘救回来!”

“你去?岂不浪费了他这番好意布置…” 赵齐拾起掉在地上的珠花,眼尖看见有人在地上借着浮灰写下的“漕”字。

何况…若他不去,那小东西日后记仇怎么办?许卿娆看了那么些画本子,这会想是正期待他英雄救美呢…

“藏云,你回东宫…” 赵齐蹙眉打量着藏云,虽然有些狼狈…持剑刷刷两下,袖子断开,发扣散落。

看着他这副逃难相,满意道:“走大路,散布本殿在崇福寺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

“殿下,将计就计也太险了…” 藏云看着霍封,希望他能劝劝殿下。

若用官府调兵搜人,一旦打草惊蛇许姑娘便有危险,殿下定是不肯的。可…也实在没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殿下,属下觉得…” 霍封了解他,便是担心许姑娘,也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想了想…“这红花旗是朱雀帮的,目的地大约是潮州府,估计是走梅江一路,属下这就飞鸽传书潮州府司接应。”

“不,传信给九江府。” 赵齐笃定道。

“九江府?” 九江府行船一日既达,霍封猛然想起九江府刺史正是三皇子的外祖…殿下是怀疑三皇子?

临行前,赵齐再交代藏云:“遣小李子与父皇报个平安。”

霍封跟着他打马往二十里外的水岸去,就他两人免不了还是忧心忡忡:“殿下,要不咱再带几个暗卫。”

“许久不出门,怕了?” 赵齐知他脾气,激将。

敢在京中动手,沿路又留下诸多线索,且始终不露面只用箭突袭…他看过那箭簇并无任何标记,就连材质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猎箭。

如此谨慎,绑走许卿娆的人断不会用暗卫出手,想是幕后之人以重金招揽了草匪,只将她送上漕运船只了事。

自己于霍封此时赶过去,怕是连绑匪的面都见不着…

“笑话!我岭南侯府就不会写怕这个字!” 霍封有些跃跃欲试。

早两年他倒是常随殿下往京籍各州县办差历练,只是近年来皇上身体不如以往好,便更愿意留东宫在京中坐镇。

“殿下你看!” 他指着岸边随风招摇的朱雀漕帮特有的双披红花旗。

南楚国境内江河网络发达,由先皇朝开头激励水路贸易发展,兴建水陆码头,施行政策补贴,民间的漕运贸易经过一代人发展,到如今遍地开花。

户部直隶管辖下的漕运主要作调运粮草、公盐、兵器、钱币以及外交贡品之用;而民间的漕帮主营业务、大小规模却各有不同,朱雀帮便是近年于京畿十二州做得风生水起的一家。

水陆码头周围铺面林立,酒肆、医馆、驿站、裁缝铺…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漕帮行前有祭龙王的传统,多于日昳三刻起锚。天色尚早,赵齐换上便装,带着霍封进了家医馆…

“掌柜,两包蒙汗药。” 霍封大大咧咧,扔了几两碎银子在柜上。

水陆码头鱼龙混杂,医馆既治病救人,也能下毒害人…他早年随殿下带人整治码头时,查抄过几家医馆。

“二位公子来错了地方,老小儿开的是医馆,并没有那些害人的玩意…”

掌柜自后台站起来,翻眼皮打量二人须臾,说笑着回绝。

赵齐睨了眼粗枝大叶的霍封…官府禁药,他这么大张旗鼓地买卖,谁敢卖他。

拿出一两一锭的金子放在柜上,低声问道:“翟子汉,可有迷字?”

卖强力禁药的人,市井里黑话作翟子汉;迷字,既迷药。

掌柜喜笑颜开将金子摸进袖里,换了副面孔,从柜里钻出来领着他二人往后面走:“公子早这么说,老小儿哪敢不买!”

“这是十足分量的蒙汗药,一包能药倒一船人!” 一方地界儿有一方的规矩,掌柜的也不问他二人要蒙汗药做什么。

殷切提点道:“只是常常走船的能闻出这味不对劲儿来,公子若用,可得谨慎些。”

赵齐又拿出两颗金豆子扔他手里,挑眉…

“嘿嘿…公子大方,老小儿明白。” 掌柜的拿出钥匙,爬上梯子另开一上了锁的抽屉,去除两截食指长短粗细的香料。

交给赵齐:“公子放心,这东西无色无味,您将它碾碎了揣进荷包里,待用时混上水那么一化,就得嘞!”

出了医馆,霍封啧啧称奇:“殿下您怎么知道这些?”

“猜的。”

要说这许知足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物…这十年里安排许卿娆抄的各类书册,除了寻常经史子集、闺训女则,还有许多连翰林院中都少见的杂学孤本、市井风俗。

想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他替许卿娆抄了这许多书,今日却用在了救她上面。

“两位公子要乘船往何处去?” 码头各家漕帮的伙计们见二人气度不凡,像是出门游乐的富家公子,皆上前接应企图黑上一笔。

“潮州府。”

方才还热情招呼着的这群人,一听说他们往潮州府去,竟鸟兽作散。

“你们去潮州府做什么?” 一旁朱雀帮船上的伙计迎上来,嘴里叼着根草杆,不善盘问道。

“玩呗,还能做什么?” 霍封见他神色有蹊跷,反应快极快,装得一脸色眯眯:“听说潮州多美人

扔出锭二两的金子,风流浪荡:“爷不差钱,招呼就是!给爷安排个上间!再请两个姑娘!”

“上间没有,你当朱雀帮的船是画舫不成?” 伙计眼疾手快夺了银子,却不买账。

“没有上间爷可不坐。” 霍封满脸嫌弃,拉着赵齐,叨叨咕咕:“走!咱们换个船!”

“除了朱雀帮,这码头上没人趟得过梅江!” 那伙计见他俩像是有钱的愣头青,心里活动…

狮子大开口:“算你们今儿走运,五十两金子,给你们安排个美人。”

梅江一线多烟花之地,运些穷人家养不起的“特殊货物”,民不举官不究,是常有的事。

“你真当爷是傻的不成!便是个天仙也不值五十两金子!”

霍封与赵齐对视一眼,知道是碰对了地方,却骂骂咧咧直呼不值。

那伙计伸出手来,又收了一两金子,不怀好意笑着凑近了与二人透露道:“今儿这货色,是我们大当家亲自掌眼进货的,啧…天仙也不及,若不是想买个好价钱,哪能留给你们!”

“带路!爷什么姑娘没见过,倒要看看五十两值个什么玩意!”

霍封暗自与殿下做了个揖赔罪,装得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少不了赏!”

“大当家的,大买卖来了!” 那伙计见钱眼开,嚷嚷着带他二人上船。

赵齐边走边留意船上的货箱,这朱雀帮奇怪得很,并不像寻常漕运各类货品分门别类,而是一应皆由木板封严,只看外形大同小异。

伸手摸了下挂在表面的黑色粉末,皱眉…铁粉?

“就是你二人要去潮州府?” 粗粗壮壮,面容狠戾的大当家出来,上下打量着眼前二人。

霍封一看便知这人是个练家子,愈发小心,拍出张银票,吊儿郎当:“要不是这伙计说你们船上有美人,老子才不乘这破船!”

大当家的接过银票,里里外外查验了真伪,揣进衣襟里。招呼伙计:“带他二人去验货。”

“好嘞!两位随我来!”

“等等!” 大当家的伸手又拦住他二人,告诫道:“你们在船上怎么折腾都行,一是不能将货给我玩死了,二是不到潮州不能带下船!”

伙计带着二人往船舱里走,赵齐眼中的寒意越甚,忽然拦住那伙计…皮笑肉不笑问道:“何人将她送来的?”

“什么?” 伙计对这位始终少言寡语的公子有些惧意…

“我家公子人干净,问问这货的来处也是应该的。” 霍封表情玩味,看在伙计眼里便是另一番意味。

“小的明白…两位公子放心就是!这是西山的草匪卖的货,听说是个在寺里走丢了的…”

西山?三皇子的别苑便在西山,霍封心间一凛,看来真是他下的手…

又听那伙计继续道:“我们大当家素来不接来路不明的货,可是近来官府查得紧,生意不好做…嘿嘿…这货色实在是好,一看就能卖上大价钱的。”

到了舱门口,伙计收了赏钱,将钥匙递给二人…退下:“两位公子慢慢玩。”

“霍封,你在外候着。” 一出声,便露了相。

赵齐一路上挂着镇定自若的面具,按耐着的心疼、愧疚、不知所措,终于在这一门之隔时呼啸而来。

便是如何心有成算,知道她眼下大约是安然无恙的…

可向来处乱不惊的人…握着钥匙的手竟抖得几乎对不准门锁。

推门…看着窗下微光里望着他的小姑娘…“阿娆…”

许卿娆额头上挂着块外伤,美目盼兮如明珠生晕,滴溜溜在他脸上转了几转…开口:“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