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峰登机之后,还在念叨云朵,可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八个字是多么的深得他心。他问唐一白,“你说云朵会不会暗恋我?”
“不可能。”唐一白斩钉截铁地摇头,语气也像铁一样,又冷又硬。
祁睿峰却不这样以为,“怎么不可能?她可是我的粉丝,粉丝暗恋偶像有什么不可能的?”
唐一白面无表情地解释,“你比她高三十多公分,如果她想要亲你,跳起来都亲不到。所以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这话真是以理服人啊,祁睿峰深以为然地点头,“也对。那就不用拒绝她了……袁师太让我现在不要谈恋爱。”
袁师太不许祁睿峰谈恋爱,这事儿唐一白也知道,原因无非是怕他分心,影响比赛成绩。事实上,许多教练都或明或暗地不许手底下正在出成绩的运动员谈恋爱,运动员的黄金职业期太短暂了,女朋友嘛三十岁再找都来得及,但金牌错过了就是一辈子,虽然祁睿峰已经有一块奥运金牌了,可谁会嫌自己金牌多呢?况且,就目前国内的体制和舆论情况而言,金牌往往不只是运动员一个人的事儿,而是关乎一大群人的付出和期待。
再联系祁睿峰的双商,他谈恋爱说不好会谈出怎样的惊天地泣鬼神,于是袁师太向他下了严格禁令。
和这些残忍的灭绝人性的教练一对比,伍勇伍教练就显得有些另类了,毕竟,他经常关心唐一白的感情生活,动不动就问“这个是不是你女朋友”“那个是不是你女朋友”“少年你竟然还没谈恋爱”这类没营养的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背后隐藏着来自伍教练深沉的担忧。
职业运动员是一个年轻的群体,也是一个躁动的群体,他们没时间谈恋爱,不代表他们不想谈恋爱,毕竟他们的雄性荷尔蒙从来没短缺过,甚至比普通人更多。比如祁睿峰十七岁就被女粉丝诱-拐去开房(后来被教练解救了),比如明天那小子年纪轻轻的已经学会了跟花游队的小姑娘们贫嘴滑舌,等等。可以这么说,一个蠢蠢欲动的运动员,才是一个正常的运动员。
然而唐一白不是这样。无论看脸还是看身材,唐一白都是整个游泳队最具观赏价值的运动员,没有之一。他是游泳队的队草,由于女队那边一直选不出队花,唐一白也兼任了游泳队的队花。这么个帅哥,性格又特别好,情商也高,所以即便是他沉寂的那三年,追他的姑娘也是前赴后继,排着队像是等待下饺子一般。连食堂的盛菜小妹都喜欢他,以至于炒菜小弟每次看到他都苦大仇深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从来不近女色、无欲无求,过着老和尚一样的生活。
“不近女色”在以前是多么有境界的一个词汇,然而在腐文化盛行的今天,这个词看起来就有点可怕了,伍总的脑洞难免开得有些大。退一步讲,就算唐一白他不腐,可是一直这样压抑人性,也会容易成为变态吧……
伍总不愿意看到唐一白成为变态。
所以看到唐一白终于愿意和小姑娘搞搞暧昧了,他老人家特别特别欣慰。
6月的布鲁斯班还是冬季,不过气温倒并没有很低,大概相当于北京的秋天。海水的温度二十度上下,已经不适合下水,所以唐一白他们的训练都在室内。虽然一下子跨越了半个地球,不过训练生活倒并没有太大变化,同样的累而枯燥。运动员的成绩都是汗水堆出来的,尽管每一个运动员都有这样清晰的认识,然而疲惫与思想觉悟无关,它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云朵她们这些记者,都只是从数字上来感受身为运动员的不易:他每天最保守估计要游一万两千米,这还只是水上训练,不包括陆地上那些五花八门的身体训练。然而如果不亲身感受一次,普通人很难体会那种累到昏天黑地,累到刻骨铭心的疲惫。
如此枯燥又疲惫的生活,必然需要点精神调剂品。所以没过多久,唐一白和祁睿峰这两个亚洲小伙成了游泳俱乐部女队员们的调剂品。亚洲人的肌肉没有欧美人那么厚实,尽管是唐一白这样的职业运动员,也比欧美职业运动员更显瘦削,但是亚洲人的身体线条更精致漂亮一些。也不知她们是贪新鲜还是花美男的审美风已经波及到欧美体育圈,有空的时候几个姑娘就喜欢往唐一白身边凑,路上打个招呼也抛媚眼,还有一个大胆的姑娘晚上训练完去敲唐一白的宿舍门。
唐一白简直无语,老子都累成狗了,谁耐烦理她们!
这天吃午饭时,俩人刚坐下,又被姑娘们围观了,金发美女安吉丽娜坐在唐一白身边,托着下巴朝他抛媚眼,问唐一白,“唐,我的头发好看吗?”
知道唐一白他们英语水平不太好,所以她特别体贴地放慢了语速,问完这句,她又说,“你们中国的女孩子没有金发吧?”
唐一白缓缓答道,“我喜欢黑色的头发,不算很长,特别柔软,像瀑布一样……”他突然笑起来,眉目低垂而温柔,笑容和煦温暖,像此刻海边的阳光。
安吉丽娜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你真好看。”
正在这时,一片阴影突然遮住了他们。唐一白奇怪地抬头,看到是贝亚特。贝亚特,英国人,19岁,主游项目是短距离自由泳,今年100米自最好成绩是47秒80。他来澳洲外训是慕名师而来,这个俱乐部的布朗教练在指导短距离自由泳方面很有心得,曾经培养过两个世界冠军。贝亚特相信自己将成为第三个。
然而来了之后他发现,似乎布朗教练更喜欢那个叫唐一白的中国人,总是夸他。不止教练喜欢他,连姑娘们都喜欢他,简直岂有此理,那人瘦得像一只羊,凭什么都喜欢他!
此刻,贝亚特居高临下地看着唐一白,眼神充满了蔑视。
唐一白在他蔑视的目光中低头默默地吃饭。
贝亚特有些尴尬,大声说道,“唐,我要向你挑战。”
“嗯?”唐一白抬起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们来进行一场比赛,今天下午怎么样?”
“我下午还要训练。”
“你不敢吗?”
唐一白轻轻摇了摇头,“你去问布朗教练吧,他答应之后我才能答应。”
“哼,难怪布朗教练喜欢你,做他的应声虫很好吧?”
唐一白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吃饭。祁睿峰就坐在他对面,虽然没听太懂那个贝亚特在说什么,但是从表情看也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他光荣地肩负起怒瞪贝亚特的工作。为了彰显气势,他站起了身。他比贝亚特还要高大一些。
贝亚特丢下一句“等着输的哭鼻子吧”,然后扬长而去。
吃过午饭,祁睿峰给袁师太打电话汇报情况,唐一白独自去海边散步。他背对着大海,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云朵。本来想发条文字信息,但是他突然特别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于是删掉文字,改为了语音信息。
唐一白:“在做什么?”
隔了一小会儿,云朵的信息便回过来,也是语音:“哈哈,唐一白,你拍照的技术好烂!”
唐一白听得面露疑云,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这话的背景里似乎有个男人在说话?他把这段信息来回的播放了好几遍,最终确定:确实有个男人在说话,然而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他心想,她此刻应该正在单位,有同事说话很正常。虽然这样想,他还是有些烦躁,便又问了一遍:“在做什么?”
云朵:“看夕阳。”
看夕阳?他和她的时差只有两个小时,她去哪里看夕阳?唐一白更觉不对劲,问道:“哪里的夕阳?”
云朵同样发了张自拍。背景是一片海岸,暮色沉沉的,夕阳已经落下去了,海岸边的房屋都亮起灯火,她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然而她身后是一个男人侧坐的身影,脸被她挡住,看不到。
唐一白心口紧了紧,说不出的郁闷。
云朵又发了语音信息:“是爱琴海。”
爱琴海,她和一个男人去了爱琴海!他们坐在海边聊天看夕阳,这么浪漫的事情她在和别人做!唐一白咬了咬牙,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想很没道理,云朵有她的自由,她想跟谁看海就跟谁看海,可是他依然很不高兴。他差一点质问她那个男人是谁,不过及时地控制住,采取了迂回战术。
唐一白:“一个人去的?”
云朵:“不是,和我小弟一起。他非要吃希腊烤羊肉。”
小弟?云朵不止一次提过这个人。唐一白脑中浮现出一个单薄而苍白的身影。这样弱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他!
咬了咬牙,唐一白酸溜溜地说,“还挺浪漫的。”
云朵:“一般一般啦,如果他不是那么聒噪就更好了。”
唐一白还想多套点信息,然而这时有个队员来叫他了:“唐,布朗教练找你。”
他只好匆匆说了再见。
云朵听到唐一白要去找教练,便放下手机。身边的林梓特别有眼色,见她不聊天了,他递给她一小瓶酸奶:“尝尝这个酸奶,希腊特产,大蒜味儿的。”
大蒜也能做酸奶吗?云朵十分好奇,接过来打开喝了一口,然后她快哭了:“这是什么鬼啊!!!”
林梓咬着吸管低头,一脸坏笑。
云朵怒问,“你那是什么口味的?”
“小麦草。”
“没收!”
林梓倒也不反抗,直接把他喝了一半的酸奶递过来。云朵接过,低头看一眼他用过的吸管,再抬头,看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暗淡的天光下,她没有捕捉到他眼中那别别扭扭的期待。
云朵才不会吃他的口水,她直接抽出吸管扔掉,撕开箔纸,对着瓶口吃。
一边吃着酸奶,云朵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希腊?就为了吃烤羊肉吗?”
林梓看着暗沉夜幕下深蓝色的海面,答道,“我答应过我妹妹,带她来看爱琴海。”
云朵顿住,侧头探究地望着他。他面上表情淡淡,看不出是怀恋还是悲伤,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妹妹啦?我们长得很像吗?”
林梓扭头认真地端详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他答道,“不像,我妹妹比你漂亮多了。”
云朵撇了撇嘴,“我还不信了,无图无真相。”
林梓摸出手机,调了一张图片给她看,“真相。”
云朵一看到那图片主人公,便“哇”的惊叹出声。确实是个大美女,五官立体,肤白胜雪,眼带秋波,此刻正笑望着镜头。她自拍的角度是平视,和现在网络上流行的那种自上而下的拍摄不一样,这种清新自然的拍摄角度最能呈现一个人真实的五官。可惜她自拍只能拍到上半身,不能看到完全的身材。不过想也知,这样的美女身材一定很棒。
拍摄的场景是室外,因为镜头容量太小,所以看不出具体地点,她身后有三两个人。云朵仔细端详这图片,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背影说,“这个后脑勺好像唐一白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