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倒下的那一刻,狼王的力气也耗了近半,大腿上被豺咬伤之处还在咕噜冒着血泡,鲜血顺着紧致的肌肉流下。
他顾不上疼痛,连忙将一旁被浓烟呛到快窒息的茗月带出山洞。
“你受伤了?”
“不要紧。”
他扶着踉跄的茗月朝下山的方向走去,腿上的伤口像是已经撕裂了,伤处缓慢结痂的血液再次渗出。
茗月发现他是在强忍着痛楚,眉头愈发蹙起,紧抿的嘴唇也开始泛白,行走也越来越吃力。
“我自己能走”,她挣开狼王护着她的双臂,自己不过是被烟呛了几口,还不至于走不动路。
反观被豺咬伤的狼王,尽管他佯装无碍的样子,但额间的细汗和逐渐苍白的嘴唇出卖了他。
“你有伤在身,不能再折腾了,先找处隐蔽的地方处理伤口。”
茗月果断决定停下步伐,再这么走下去,只怕还没下山,狼王就会倒下。
狼王点头‘嗯’了一声,他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正处在狼牙山半山腰,此处距离山匪被烧毁的营寨只有百余米。
他指着那处只剩下残垣焦木的山匪营寨对茗月说:“去......那儿!”
其实茗月也正有此意,山匪的营寨虽然大部分已被烧毁,但还有那处马棚尚未倒塌,至少能暂时藏身。
“好,咱们先去那儿躲一躲”,她跟在狼王身后小心翼翼地来到那处尚未被全部烧毁的马棚。
马棚里的马早在烧寨那夜就逃得不知所踪了,因后来无人至此,此处变得一片狼藉,连个干净的安身之地都没有。
狼王走至马棚角落,搬开地上的断木,腾出一块容身的空地,席地而坐。
他毕竟是自幼生长在丛林里的人,没什么讲究,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乏了便就地而坐。
可茗月是世家女公子,哪能跟粗狂的野男人一样?马棚内不仅狼藉一片,还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像是动物粪便和尸首腐败后散发的臭味,她闻着作呕。
“那个......咱们还是换处干净的地方吧......”
狼王也察觉到她的不适,可是要在这荒林之中寻找一处舒适干净的藏身之地简直难如登天,况且随时还会遇见狡猾的豺群。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回应道:“月儿,孤腿上的伤势并无大碍,只需稍作休息即刻,孤还得去找它们。”
茗月沉默了,几只幼狼被豺叼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就连她都在隐隐担忧狼群的安危了,更别说狼王了。
“可是,你这样子怎么去救它们?”
狼王感觉自己被小觑了,他冷哼一声,“孤曾经打败过丛林之王的猛虎,四肢也曾断过,现在这点皮肉伤算什么?”
的确,与他的狼群相比,自己的伤势确实不值一提。
茗月刚想蹲下身来帮他包扎伤口,却见他随手抓起一把焦木灰洒在渗血的伤口处,眉头都不见皱一下的。
“你!”她愕然震惊,“这样子处理,若是伤口积脓,你这条腿就废了!”
她提起脚边的裙角,用牙齿撕下一条碎布,不等狼王反应过来就缠上伤处。
“用不着。”
狼王推了推茗月的手,哪知茗月突然抬眼瞪着他,“别动!”,这一声呵斥竟然震住了他?他不自觉地僵住身子不敢乱动。
平日里霸道狷狂、不可一世的狼王竟然会对听令于这个柔弱的女娘?
茗月刚才的眼神和语气,让他想起了儿时在易家别苑被小茗月训导的画面,那会儿的他仿佛一只被善人救起的幼犬,潜意识里将小茗月认作自己的主人。
他安静地看着茗月细心为他包扎伤口,而马棚内的腐臭味令她头昏脑胀,再待下去,她怕是要晕厥过去了。
茗月快速为其包好,然后急忙退出马棚,跑至远处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这才缓了过来。
待她转身时,狼王已经走出马棚,他昂首眺望狼牙山顶峰,一轮圆月挂在峦峰上,清冷的月光照亮山顶,山顶处传来悠长的狼嚎声。
“是它们。”
茗月明白他要去做什么,野外灰狼本就是群居动物,无论是狩猎还是避险时,狼群总是有组织的协同行动,可他身为狼群之首,此刻却不在同伴们的身边,心里肯定会担忧。
她悄悄走到狼王身旁,轻咳一声,打断他的思绪,弱弱地道出一句:“你去吧,它们需要你,我一个人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狼王转眼看向茗月,眼神里透着质疑。
这里离山脚下的村落很近,而丛林里的野兽也不会出现在人类会出没的地方,茗月待在这里自然不会有危险,只是......
“你该不会是想......逃走?”
他从茗月的眼底瞥见一丝心虚。
茗月别过脸去,不敢正视他质疑的眼神,“你放心,我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出你的掌心,更何况这里离长安城也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大半夜的我能逃去哪儿?”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我想留在此处,一方面是不想拖累你和狼群,另一方面是我还有些事情必须得确认,有些重要的物件也必须找回。”
狼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见茗月的脸上挂上悲郁的神情,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忍与心疼。
“月儿,你在这儿等着孤。”
他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奔向丛林,狼王健步如飞,还未等茗月答话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腿上的伤似乎对他并无影响。
他走后,四周重回静谧,唯有顶峰处的狼嚎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茗月站在马棚前审视四周,阴冷的月光照亮倒塌的残垣断木,显得有些阴森。
枯藤上立着一只乌鸦,它正盯着茗月,呈现出一副戒备的样子。
茗月壮着胆子走近山匪的营寨找寻自己遗失的玉佩,借着月光,她发现了一个被压在房梁之下的铁匣子。
那匣子上了锁,能在大火中保存下来也是不易,她愈发好奇里边的东西,若非贵重之物,贼匪又岂会用这么一把坚硬的铜锁锁住?
茗月揣测这里边一定装着山匪劫来的财物,说不定自己的玉佩就在里边,可是没有锁,根本就无法打开它。
正当茗月犯难时,枯藤上的乌鸦突然间扑腾一声飞上天,嘴里发出怪异的声响,像是受了惊讶一般。
她顿时紧张起来,探头看向乌鸦站立的老榕树,榕树的枝丫在夜空中摇曳着,林间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何人在那儿?”茗月提心吊胆地喊了一声。
见无人回应,她又问道:“小狼?是你吗?”
那脚步声渐行渐远,也无人回应她的问话,茗月惶恐不安,如果是他,他又怎会悄然离去?可是狼牙山自山匪身亡后,已经鲜少有人上山了,方才那脚步声难道是她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