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月害怕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急忙背过身去,面对着凹石山壁,忐忑不安地思忖着,万一这如狼般的男子要对她图谋不轨,洞口外又站着十余条灰狼,她就算插了翅也难飞。
然而,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身后的男子并非想对她不轨,而是见她身子哆嗦,以为她是冷了,便解下自己的银灰色皮毛后披在了茗月的身上。
随即又趁着茗月尚未转身,自己迅速披上一件从山匪那儿抢来的粗衣,随意地搭在身上。
茗月愣了愣,他不是想吃了她吗?
凉风闯入山洞,发出呼啸声,周遭的湿气散去后,凉意侵骨,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皮毛。
动物皮毛制成的毛裘虽说看着渗人,但穿上后的确保暖,方才还四肢湿冷得发麻,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
茗月偷偷转过身来,双手捂着眼,眯着眼从指缝中暗中观察着男子的举动,发现他穿上了人类的衣物,她才敢放下捂眼的手,细细地端详他。
他身上的衣物沾染了灰尘与血迹,仔细辨别一番才发觉那是山匪的衣服。
若不是亲眼见到狼群将无恶不作的山匪撕成碎片,然后又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寨子,茗月还以为他也是山匪的人呢!
男子虽然身着山匪的衣裳,但却只是随意地裹在身上,腰间没有鞶带系着,肥大的袍子显得松松垮垮。
他坐在石凳上,手持木棍搅动着火苗,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眼神不曾往她这边瞥。
寂静的山洞只剩下火苗霹雳声和洞口的呼啸风声,茗月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多谢壮士搭救。”
她的道谢还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她虽然畏惧眼前这位如野兽般阴冷凶狠的男子,但毕竟他将自己从山匪的爪牙下救出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不知他救人的目的,但从当前情况看来,他似乎并无伤害她的意图。
男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微点着头,侧过脸来望了她半会儿,那双阴鸷的眸眼不似方才那般冷冽,褪下动物皮毛穿上人类衣裳后终于有点人样了,连眼神也跟着柔和不少。
“敢问如何称呼壮士?”茗月继续问话。
男子未吭声,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茗月的眼,虽不似野兽般阴狠,但茗月这样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盯久了,多少有些不自在。
少顷,他提起粗衣袂角,迅速撕下一块布条儿,然后手里拿着沾染洞壁石水的布条儿朝茗月走来。
茗月双眼圆瞪,警惕地看着他,他这又是要干嘛?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一步一步地后退,直到脊背骨顶住了山壁,凹凸不平的壁石咯得她生疼,痛得她眉心紧蹙,扯痛了额间的伤口。
男子迈着腿继续逼近,宽袍下的腿向前叉开茗月的双腿,膝部抵住石壁,一手固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动弹,另一手则拿沾湿的布条轻轻擦拭茗月脸上的血迹。
强硬的外表却动作轻柔,茗月被吓得不敢动弹,任由男子擦拭她的脸,双眼露出警惕又疑惑的眼神。
他手里的碎布条取自山匪的粗衣麻布,刮红了茗月娇嫩的脸,她额间的血迹被拭净后,现出一条菱状伤痕,恰好伤在了眉心痣旁。
男子蓦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手指划过她的眉心痣,望着她的脸怔怔发呆。
茗月心里害怕极了,她尚未出阁,被一个陌生男子这般亵渎,传出去要怎么做人呐?可若细想一番,如果她执意挣扎反抗,可能连活着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纠结中她脑海里浮现出已故生母的音容,阿母病逝前曾嘱咐过她一定要活着,哪怕是将嫡女的位置让出去也未尝不可。
为了活着,这些年来在羽翼未丰之前她忍气吞声,明明她才是嫡长女,却过得不如庶母身边的侍婢。
所以,当她被山匪掳走那一刻,她第一反应也是为了活着,哪怕代价是受人凌|辱。
男子粗糙的指腹在她的眉心痣上摩挲,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茗月抬起眼眸对上他那双狭长阴鸷的凤眼。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丰润的双唇微启,发出低沉的嗓音:“月......”
男子张口半晌才发出一个模棱两可的音,茗月没听明白他的话,低声问道:“你......会说话?”
“月......儿?”他凑近茗月的耳畔,浅声唤着她的名。
这一回,茗月听清了,她不解的是,为何这位素未谋面的男子会知道她的名?
她质问男子:“你是谁?你认识我?”
男子听懂了她的问话,但却没有回答,继续陷入沉默之中,眼神飘忽远处,似乎在回想什么。
从他的眼神里,茗月能看出他身上有故事,他明明是人,为何要和一群野兽待在一起?他来自何方?家人又在哪儿?
即便这一连串疑问困扰着她,也不急着一一去问,因为她明白此刻最重要的不是了解男子的身份,而是想方设法地逃出这个鬼地方。
陌生男子的行为举止甚是怪异,与狼的行为颇为相似,但他又能听懂茗月的话,只是不大爱说话,茗月问个十句,他能答上的还不到两句,大都时候只是点头或者眼神示意。
茗月和他面对面围坐在火堆旁,狼群怕火,只敢在洞口守着。
她一天未曾进过食水,早已饥肠辘辘,她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想要喝水却不知哪儿有干净的水源。
这时,男子蓦地站起身来,不吭一声地走出山洞,茗月不明所以,打算开口问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踪影,洞口外站守着十余条灰狼,它们身朝外头朝里,正用那幽绿的眼眸盯着洞内的茗月,盯得她毛骨悚然。
约莫着半刻钟后,洞口外传来脚步声,狼群纷纷转头迎接男子归来。
他不知从哪儿寻来一个破旧的羊皮壶,另一手还提着一只咽了气的野兔,狼群的目光落在他手里那只血淋淋的野兔,对它们而言,那是最鲜美不过的食物了。
可当男子回头瞪着它们时,那些灰狼们一个个垂丧着脑袋,想吃又不敢怒的样子。
男子将手里的羊皮壶扔给了茗月,随后又捡起一把弯刀将野兔剥了皮,架在火堆上烤。
茗月抱着羊皮壶转过身去,不忍看见剥皮的残忍画面,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充斥整个山洞,令人忍不住作呕。
但是当火苗烧烤野兔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儿时,她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抚了抚饿得凹下去的小腹,不争气地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
“你......也饿了吗?”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腆着笑脸问了问,男子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烤肉。
他动作娴熟,树枝串成的野兔肉在火苗上翻滚着,血腥味湮灭在火焰之中,取而代之的则是熟肉的香味。
男子没有答话,而是用弯刀割下一条兔腿递给了茗月。
茗月愣着不敢接,他努了努嘴,张嘴做出一个“吃”字的嘴形。
这是给她的?
迟疑的茗月畏手畏脚地接过兔腿放在鼻尖一闻,都说家禽不如野味香,这只野兔不过是在火苗上滚了一圈,竟然也能成为一道佳肴?令人忍不住想啃咬一口。
兴许是太饿了,茗月顾不上兔腿上未拔净的皮毛,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吃相有些一言难尽,毫无世家女公子该有的样子。
可是,饿到极致都顾不上生死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去顾上吃相?
男子静静地看着她吃,一边又递给她水壶,示意她慢点儿吃。
茗月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衣袖捂住脸,自己这副狼狈模样着实不妥,可她实在太饿了,一条兔腿很快就被吃完了。
男子又撕下另一条兔腿递给她,这一回,茗月摆了摆手,摇头道:“谢谢壮士的好意,我吃饱了。”
他没有强求她,既然茗月已经吃饱了,剩下那些残肉,他拿去分给了洞口的狼群。
灰狼素来喜食生肉,面对烤熟的野兔,它们面面相觑,下口也不是,不下口似乎又可惜了。
男子蹲下身子,轻抚它们的毛发,在它们的耳边低语着什么,那些灰狼们听话地将地上的熟肉一一啃尽。
他和狼群之间的相处模式让茗月捉摸不透,灰狼是丛林中除虎豹以外的王者,狼群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每一个狼群都有着一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狼王。
茗月在这些灰狼之中没能找到一只领头狼,它们不仅没有统领狼群的狼王,反倒听令于这位男子?这令她甚为不解。
深夜的丛林寂静无声,狼群趴在洞口休憩着,远处漆黑无光,洞内依旧火光通明。
男子拾来一捆蓬草铺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再将刚才那只野兔的皮毛垫在蓬草上,这样一来,一张简易的蓬草床就铺好了。
他指了指蓬草床,张了张嘴,努力了半天才发出一个模糊的音:“睡......”
茗月感到受宠若惊,她没想到这位如野兽般的男子竟然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或许因为他是人类,所以才关照着作为弱者的茗月。
她侧卧在蓬草上,头下枕着带着腥味的野兔皮毛,身上披着银灰色的动物皮毛,她想着这一定也是他从某种动物身上生生剥下来的吧。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但在丛林之中,弱肉强食是常事,适者生存是规则。
寂夜漫长,夜风撩动起火苗,洞壁上映着男子精壮的身影,灼热的目光落在光影下的人儿身上,从嫣红的樱花薄唇到顺滑如凝脂的颈线,再到对襟衫下那微微伏动的峦峰。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全身上下的肌肉在慢慢紧绷,宽袍下的身子逐渐变得火热。
而熟睡中的茗月并未察觉到男子的异样,她难得能安稳睡上一觉,先前的戒备心也少了一半。
她困乏无比,仿佛就此睡死了过去,不知沉睡了多久,半夜翻身时,她似乎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什么,莫名的火热感将她的睡意驱散。
茗月蓦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