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扶额:不威胁还好,一放狠话,这小子干脆嚎啕大哭了。而且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鲁昂算是个大城市了,火车站人很多,站台上已经有人过来围观,维塔丽窘得脸都红了,低声说:“你快让他放手!”
查尔斯也不能总这么弯腰,不然被人误以为他在拉扯维塔丽的裙子就糟了。
他站直身体,不耐烦的踢了踢卢卡斯,“放手!不然我就把你扔到狗窝里。你知道猎狗是怎么捕猎的吗?它们会咬住你的脖子,咬断你的喉骨,这样你就断气了。”
卢卡斯吓得脸都白了,但还是紧紧抓住裙子。“我、我不信,先生,您看上去不像佛尔农先生那么可怕。”
“你不放手,就跟我一起去英国吧。查尔斯,把他拎起来。”
是不太好看,但总比撕坏了裙子强那么一点点。
*
头等包厢很宽敞,能坐6个人:维塔丽、贴身女仆蕾拉、查尔斯、贴身男仆比尔、管家博伊尔,本来还该有一个空座位,现在坐了卢卡斯。
进了包厢,卢卡斯总算放开了裙子。
维塔丽现在对他没什么好感——本来也就谈不上喜欢,现在更烦他了。
一个7岁的孩子,生活无忧,没有在街头讨过生活,不该学会抱人大腿这种无赖行径。所以,是谁教他的?那位“好心的先生”?
可恶!
她生着闷气,查尔斯也不好跟她说话。
蕾拉忙来忙去,准备了葡萄、面包、玫瑰花水,维塔丽不发话,她也就没敢拿给卢卡斯吃。卢卡斯看上去很想吃面包,只是看着维塔丽的脸色不好看,没敢开口。
维塔丽吃了几颗葡萄,才问:“那位好心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他让我称呼他‘’。”
“Paris?”这个假名可真不错。也说明这人很自命不凡,觉得自己长得很漂亮——帕里斯王子可是能拐带走海伦这个大美人的英俊青年。
“他看上去多大了?”
“20多岁?我看不出来他多大了。”卢卡斯不是很确定的说:“他有胡子,很好看的胡子。”
“你们怎么来的?火车?”
“先是马车,然后火车,然后又是马车。”
再问了几句,卢卡斯毕竟只是一个刚满7岁的孩子,其实什么都搞不清楚,也说不清楚。
算了。
她又问:“你怎么敢离开家的?你就不怕把你卖掉?”
“他……父亲认识他。”
意外,“父亲……兰波上尉说了什么吗?”
“他说,让我跟着来找你,请你回家见见他。”
她不耐烦,“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他要是好好的,别来找我们,我们也不会去找他;病了或是快要死了,也别来找我们,我们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在他临死前原谅他,我们不会让他安心上天堂,他可不够资格能上天堂。”
卢卡斯震惊,“姐姐……小姐,他是您的父亲啊!”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
虽然没在鲁昂火车站摆脱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但等他们到了加来,还是可以把这熊孩子塞上火车,送去第戎,只是多坐几个小时火车的事情,问题不大。她不好在鲁昂火车站跟一个熊孩子拉拉扯扯,但在加来,收拾一个孩子不是难事。
“会是谁?”查尔斯也觉得这位“”十分神秘。
“不知道。等他出现就能知道了。”
但一直等到他们在加来下了火车,神秘的“”仍然没有出现。
*
“维塔丽!”站台上,伊莎贝尔欢快的扑了过来。
“慢一点!”维塔丽抱住妹妹,“谁送你来的?”
“夏尔。”
“他人呢?”
“刚刚还在这儿呢。”伊莎贝尔左顾右盼的找了一圈。
“不是让你们去旅馆等我吗?”
“我想早点见到你。”伊莎贝尔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查尔斯,羞涩的微笑,“你真美!妈妈说你要穿上美美的婚纱去照相馆拍照,跟加百列一起,然后寄回家里。噢,你会邀请菲利克斯舅舅参加婚礼吗?他可想去伦敦了。不过我们总是见不到夏尔舅舅,他这会儿又不知道在哪里。”
“当然要邀请舅舅,我还会给他买一套顶好的衣服。”她这几年很少回家,但对舅舅一直很感激,常给他写信,给他买了外套、帽子、手套寄回罗什村。她也想让舅舅参加婚礼,不过首先他得戒酒一段时间。“别担心,你和母亲也有新裙子。”
夏尔过来了,“维塔丽。”他看着查尔斯。
“这是查尔斯·兰登,他是加百列的表亲。查尔斯,这是我的表哥,夏尔·居夫。”
夏尔现在也已经长成了看上去很稳重的年轻男人。
“我听说过你,你揍过加百列。”
夏尔马上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不过,他要是对维塔丽不好,那我还是要揍他的。”也算-->>
是很会说话了。
维塔丽没想给他们介绍卢卡斯,示意男仆把卢卡斯带走。
比尔连哄带骗的把卢卡斯弄上了火车,管家博伊尔先生带着他前往第戎。
加来火车站并没有那么多车次,只是刚好有一列开往巴黎的列车将要出站,到巴黎转车更方便。
晚上仍然是住在旅馆,第二天一早乘渡轮越过海峡。
*
查尔斯带她们姐妹在加来最好的餐馆吃晚餐,一副“这不算个事”的模样,“别生气啦,想想看,哪个贵族家族没有情妇啊私生子啊这些糟心事?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我的好叔叔,你以为他是生不出儿子来吗?不是,他在庄园之外有4个儿子,3个女儿,但都是私生子,所以他只能把爵位和家产留给我。亲爱的,那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男孩,你把他远远送走,别为了他烦恼。”
“那不是你父亲,不是把你的母亲气个半死的私生子,你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他无情的微笑,“哪个家庭里没有一点这样那样的事情呢?私生子没有分财产的权利,你父亲死后,所有的财产都该是你母亲和你们兄妹的。你把那个孩子送去寄宿学校,一年也用不了多少钱,你处理的很好,只要那个孩子知道感恩,别到你面前来烦你,你甚至可以当他不存在。”
“他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糟心的事情不是一件,而是两件,“我希望早点解决那个‘巴黎先生’,这人显然不怀好意。我就要结婚了,我不想这人破坏我的婚礼。”
伊莎贝尔和夏尔已经听维塔丽简单说了一下这事,都没吭声。这件事情轮不到他们多说什么,乖乖旁听就好了。
“你得罪了谁?”查尔斯问。
她想了好一会儿,“除了某个写诗的家伙,我想不出来会有其他人会对我家的事情这么热衷。”这种鬼鬼祟祟不正面出头的事情,也很像是那些狡猾的有点文化的人能干出来的。
如果是魏尔伦的话,他自称“巴黎先生”倒也不奇怪,他向来自诩天才,自命不凡得要命,但就是……他好像也算不上年轻了?算算刑期,他被判入狱3年半,从1873年8月到1877年2月,现在是1877年5月,时间上刚刚好。他比阿瑟大10岁,阿瑟现在22岁半,他也就是32岁而已。
“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
“别担心,我很会打架。”
维塔丽笑了笑。
要是魏尔伦的话,还真是麻烦。带卢卡斯来鲁昂实际并不能伤害她,或是给她找什么麻烦,显然是给她添堵来的。阿瑟现在是法国小有名气的新锐诗人和作家,去年夏天在巴黎很是高调,报纸上也都刊登了他在牛津大学深造的消息,魏尔伦会知道他在英国,肯定会去找他。
阿瑟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魏尔伦事件的影响,不能让人再想起来他的同性恋传闻,同性恋绯闻是很有话题性,但同样会让他万劫不复。她想着应该找人在多佛尔那边守着,看看是否有像魏尔伦的人过境,他可能会用假名,也可能会戴上一顶假发。她后悔起来,她手里没有魏尔伦的照片,不然就能更好的办事了。
唉!这人真烦!她原本以为3年半的监狱生涯会让魏尔伦老实一点,知道不要跟她做对,但看起来,他可是真的怀恨在心。她烦得很,感觉像是没法摆脱这个人了。
如何甩掉牛皮糖?这是个大学问。实际上,就是在后世法律日益健全的时代,对stalker也没什么好办法,受害人很多只能改名换姓,放弃已有的生活,躲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最后stalker行为还会有一定概率升级成为更暴力的犯罪行为——实际上魏尔伦之前对阿瑟开枪,就已经是stalker的升级版本了。
她突然好担心自己和阿瑟的安全。魏尔伦恨阿瑟抛弃了他,也恨她买通了利奥波德去伤害他的感情,他现在不能回巴黎,也没有事业可谈,没有钱,一个走投无路又不信仰上帝的人,搞不好真的会变成一个暴徒。
*
她连夜给让·路易·福兰写信,让他打听魏尔伦的下落;又给阿瑟写信,说魏尔伦已经出狱了,要他小心;写信给加百列倒没有专门说这事,就是略提了一下。
写完信,封好信封,写上地址,放在桌上,吩咐蕾拉,“明天上午送去邮局。”
“好的,小姐。您现在睡觉吗?”
“睡吧,你也早点睡。”
躺到床上,没能很快入睡。
通常躺床上到睡着这段时间,她会用来构思明天要写的,但现在她不用写作,脑子里就光想着可恶的秃头男了。
她要做好所有预案,魏尔伦要是先来找她,她要怎么应付;要是先去找阿瑟,她要怎么防范。
阿瑟在牛津也是有男仆的,加百列跟他共用两个男仆,做一些杂事。男人们没有什么防范意识,尤其在大学里,加百列习惯了带个男仆出门,但阿瑟有不少时间都是一个人。她要让男仆跟着阿瑟,不能让他一个人乱跑。
但她又想,她不能总担心阿瑟处理不好事情,阿瑟没有那么笨,她写信跟他说了这事,就该设想他会好好处理。她更该想的是自己的安全。
魏尔伦没准会认为,杀了她或者伤害她,会更让阿瑟心痛。所谓的“我跟你有仇但我不杀了你而是杀了你最亲近的人好让你悔恨终生”的设定就是这么来的。
想想就好可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