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井许愿,井许愿,井喂呀嗨喂呀嗨。
奥吉布瓦人对万事万物都用歌来吟唱,这是罗密欧的撬锁歌。他一边用拉直的曲别针撬着医院文件柜的锁,一边在心里唱着。
他心想,这么重要的信息竟然放心用这么一把锁芯乱晃的劣质锁来保护,真不错。要是他愿意,就能找到这把锁的钥匙,或者把锁锯断。可他有时间,也乐意慢慢撬,这样做神不知鬼不觉。
十分钟静悄悄的,罗密欧拨弄着锁芯,哼着曲儿,低声吟唱他的撬锁歌,直到锁簧收缩进去,锁自动打开。
他那秘书般的手指熟练地在文件柜里翻找,找出了那份原本很难弄到的文件;原始文件可能放在印第安部落的警察局总部,除非被警察逮捕,否则那地方他也进不去。居然人人都相信他这个正在戒酒的酒鬼,真是搞笑。他想,人人都喜欢改邪归正这套陈词滥调;他边想边把他需要的几张纸取出来,把文件放回原处,以防有人想起来找它。不过一般不会,因为这个案子被认定为一起简单明了的事故,一个意外的悲剧。
他把文件放进黑色的薄布口袋,这是他从部落安全工作会议的清扫服务中收获的赠品;在会议上,他亲眼看见印第安部落的警官们利用国土安全部的拨款,在地板上练习用手铐反铐对方。他的布口袋里还有十包密封的过期方便面,这种面条配有味道浓烈的小包调味料。他还从医院的员工冰箱里弄到三盒蓝莓味酸奶。罗密欧朝天主教走读学校走去,看那儿还有什么剩下的午餐,他在那儿的运气一向不错。要是能找到含蛋白质的食材,正好补充面条缺乏的营养,也许再来一两根干瘪的胡萝卜,他就可以做一锅美味的汤。有洋葱就更好了!
罗密欧弄到一根发软的黄瓜、一些烹调过的鸡肉——像干柴似的,肉都要成小薄片脱落了;不过,要是在汤里煮一下,鸡肉会煮软的,煮黄瓜也不难吃。回到家,他打开电视和电热炉。他正想做点家务,就在盥洗室的水池里把釉面锡制汤锅冲洗干净,打开三盒面条,加上水和调料泡起来,又用大拇指移动黄瓜,削成小块。他身后的有线电视新闻网正卡在鸡蛋糕的新闻上。
鸡蛋糕,他哼着。
喂哟嘿哟 喂哟嘿哈
鸡蛋糕
鸡蛋糕
让我的龋齿疼得受不了。
接着,罗密欧想起了葬礼后的宴会上吃过的鸡蛋糕,上面总是点缀着小漩涡似的巧克力糖霜,这鸡蛋糕让他想起过去。在电视机前坐下后,他的思绪回到很久以前。那时他到皮斯太太家做客,小艾玛琳亲手拿方形蛋糕给他吃。等他们一成年,他就向艾玛琳表达他的爱慕之情,会有用吗?艾玛琳会放弃朗德罗跟他约会吗?年复一年,她跟罗密欧的差距越拉越大,跟他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了。说到女人,他已不在乎自己属于哪个层次了。他心想,我就是个光棍了。大声笑吧。他上班时学会了大笑。很久以前,他曾经有机会。那时人人都说他聪明。那时她亲手用印花小碟子把蛋糕送到他手里,他现在还能尝到那滋味,香草味的香精融化,渗进那块香甜的蛋糕,就像她的美好渗透到他那松软多孔的心里。他现在没吃药,只是重温那段记忆罢了。
盯着那面整理线索用的侦探墙,他突然想到,他不只要整垮朗德罗,还要做更多。也许要动点真格的。我不是个只会搜罗残羹剩饭的穷鬼,这一点应该让人知道。
方便面咝咝响,声音越来越大,从锅里溢了出来。罗密欧急忙去抢救自己的晚餐。他已准备好吃面的餐勺,是一把从公立学校弄来的沉甸甸的金属材质的旧烹饪勺。他用抹布隔热,把汤锅端过来,放到地板上,搁在椅子边一块叠好的毛巾上。等汤变凉的工夫,罗密欧专心看起电视新闻。
罗密欧点点头,像吸尘器一样把面条一扫而光,连同那些话也扫进耳朵里。麦凯恩受过苦,活下来了。麦凯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罗密欧喜欢念这个名字,真像西部牛仔。麦凯恩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让美国的年轻人受到伤害。罗密欧举起变凉的汤锅,喝掉剩下的残渣。
他千方百计偷来的文件还放在从部落安全会议上弄来的布口袋里。快要进入药物引发的梦幻状态时,罗密欧突然想起那份文件。他把布口袋拉到床垫上,打开歪歪斜斜的台灯,抽出文件,扫了两眼验尸官的事故报告。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的保留地,离边界线几十码。他的目光在鼻尖处交汇,基本没看文件上的字母。反正他知道里面的内容,他把偷听到的谈话内容在布告板上拼好了,对发生的事一清二楚。要是他愿意,也能用脑子想出来。但他不愿意。谁会愿意呢?他把文件、黑布口袋和承担的责任统统撇开不理,对国家叫嚣着要开战的事实也置之不理。快要进入梦乡时他突然想明白了。
他们不敢说清楚。与其说这是股动脉的小问题,不如说是颈动脉的大问题,比这些试管和糕饼的问题要严重得多。在站不住脚的虚假真相背后一定藏着真正的真相,耸人听闻,会引起股市崩盘。可万一这个真相也像泡沫一样呢?万一这个真相背后不过是傲慢、金钱,或纯粹是物资问题呢?
罗密欧见过商品快变质引起的混乱。各种商品都要快点用完:餐厅给的芹菜多得出奇,西米露溢到杯外;诊所给药也很大方,因为药物过了某个月份虽有效,可效果就打折扣了。万一呢。
万一是因为一堆战争物资快到保质期才会开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