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愿望全世界观光……
还没给机会它继续唱下去,房思容就伸手摁掉了在床头柜响动的手机。
怎么是这首歌?
铃声戛然而止,可那些记忆不会随着铃声戛然而止。
那些记忆就像不遵守课堂纪律的小学生,吵吵嚷嚷,注定要在房思容的脑海里闹翻天。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把铃声设回了那首《异想记》。
房思容觉得头晕晕的,她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嘟哝着,“你啊你,又跑出来刷存在感干嘛呢,乖乖躺在我的歌单里不香吗?”
她被这首很有情怀的歌唤醒,被沉睡着的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唤醒。
这首旋律欢快的歌作为房思容的闹铃,贯穿着她的整个大学时期。
阳光普照,她就这样闲适的眯着眼,躺在宛如古早蛋糕的床上,把自己消失殆尽的大学生活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
连同那个阴魂不散的男孩,通通过了一遍。
多么的奢侈啊!
抛掉酸楚,她的世界现如今只接收得了甜蜜。
很快,甜蜜就像和水融为一体的蜂蜜,用汤匙搅啊搅,突然看不见了。
杯子里盛着的澄澈的液体多了一点蜜色。
甜蜜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融解了。
融解在这个什么都不缺,唯一缺乏糖分的大千世界。
这个淡淡的世界。
他已经不在了!你不能这样!
房思容一直拿这段话提醒自己,规劝自己。
直到吸尘器吸纳灰尘,洗衣机甩衣服,一群小孩在楼下闹腾,抽烟机嗡嗡的声音糅合在一起入侵耳畔的时候,那种千金难买的美好和梦幻就被划破了。
所谓的美好和梦幻像血液尽数流尽,然后暴露在空气中被太阳慢慢晒干,留下了一滩赫然、乌黑的血渍。
房思容也该和自己的青春分离,从一个叫做“回忆”的国度漂洋过海回到二零二二年了。
只是她有点依依不舍。
她多想像个无赖似的永远赖在旧梦里。
煤气灶上那一圈温暖、灿烂的火焰持续燃烧着,躺在平底锅上的荷包蛋滋滋地冒着油,香气充溢在这块温暖的所在,能把整间屋子给掀起来。
房思容的闺蜜小铧做完早餐,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给房思容熨衣服。
这个潮湿、发霉的所在是很需要阳光经常光顾的。
多多益善。
小铧推开窗,把房间内老旧残存的空气一股脑儿撵了出去,于是凛冽全新的冬风就暴虐地从敞开着的窗中灌了进来,给了房思容一个下马威。
旋即她感觉到鼻子微微发痒,仿佛鼻腔内有只毛毛虫在蠕动,下一秒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阿嚏……”
“我们还有四十分钟就迟到了,今年的电视节可是有很多业内大佬和手握大IP的作者出席的。对了,还有你很看好的一位男演员。”小铧顺势喊她起床。
“你刚才推窗就已经是间接性喊我起床了!”
房思容这个起床困难户让小铧很头疼。
她不情愿地抬起眼帘,“其实不去也行……”
房思容想推掉,小铧却私自接下了这个通告。
“别错过曝光的机会啊!”
“拴q,别把我当爱豆。”房思容躺在床上,呆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的那盏水晶吊灯不放,好像那盏吊灯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她咬着曾经被他衔着的嘴唇,那些如偶像剧般浪漫的桥段,曾发生在他们身上。
距房思容单方面宣布与网文大神,XX影视有限公司御用编剧傅宜堂分手已经有三年了。
房思容心里暗暗地想:“傅宜堂会去吗?”
可他去不去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少了他,无足轻重。
可是心却出卖了自己。
少了他,日子变得寡淡,像减脂时无油无盐的水煮菜。
曾经这个男人供应糖分给房思容,可后来供应糖分的供应商就像中断的信号一般,她再也接收不到了。
她现在只能去回味那些已经消化的糖分,已经在这个世界灭绝的糖分。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就像揉进了雪花,融解了就跟约定好似的悉数滴下来。
她的枕头都快饱和了。
“你啊就是死鸭子嘴硬!”
小铧是这场爱情由兴盛走向衰败的见证者。
倏地,房思容踢开被子,拭去了眼角残留的眼泪,镇定了自己的情绪说:“我们准备一下吧!”
小铧哑然,她做了个“OK”的手势,将房思容推搡到梳妆台。
房思容坐在梳妆镜前顾影自怜,拿了瓶香水喷在身上,在嘴边缓冲的话冲口而出,“傅宜堂应该不会去吧?”
小铧拿着粉扑的手僵在半空,她俯下身冲着镜中的房思容狞笑,“怎么,你希望他去?”
一问完,房思容就后悔了,她剜了小铧一眼。
“嗯……”小铧踌躇了片刻,随即说:“那个神秘嘉宾就是他。”
这种场合怎么少得了他这种大咖呢!
两人一番打扮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到醒州最大的体育广场,但还是因为交通堵塞而耽误了十分钟。
房思容姗姗来迟,盛典已经开场了。
小铧找工作人员领了份台本,房思容轻手轻脚地走进主会场,找到贴有自己名字的位置坐下后才如释重负。
疫情防控期间,所以座位都是错开的。
小铧把台本递给房思容,她才知道自己要和一位男搭档颁发“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
“现在我们将颁出本次盛典的第一个奖项‘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奖’让我们有请畅销小说家房思容,还有著名编剧傅宜堂为我们揭晓‘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奖。”
紧接着,VCR就放出了入围“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奖”的男演员。
都是很青春帅气的面孔。
主持人浑厚的嗓音在传入房思容耳鼓的那一刻,她先是四肢百骸触电一般,后百感交集。
他来了。
那个熟落的名字,傅宜堂。
请问,互联网是失忆了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房思容、傅宜堂。”
这两个曾经难舍难分,现在看来格格不入的名字良久没有被人编排在一起了,像他们的青春消失的无影无踪,以至于再被人提及的时候,竟有七分诧异,三分欢喜。
像是时空错乱一样,不知道傅宜堂有没有同样的感觉。
房思容猝不及防,心里更是腾起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怖。
她的眼睛盛满了惶惑,快要溢出来的惶惑。
小铧将脸别了过去,捂着嘴偷偷地笑。
自己的闺蜜能和网文圈的主心骨复合一直是她的愿景。
见房思容久未上台,台下七嘴八舌,主持人尴尬的在台上拖延时间控着场,于是他便又复述了一遍。
房思容深呼吸,她卸下披在肩上的大氅,捂着胸口以一种最为优雅的姿势迟缓地走上台,但因为高跟鞋太高,台阶太陡峭而崴了一脚。
小铧吓得从座位站了起来,见房思容安然无恙就拍了拍胸口重新坐了回去。
明明这时候应该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士搀扶着她走上台的。
房思容的心里很没底。
明明她可以有恃无恐。
可很多明明都被她自己给摧毁了。
房思容觉得今天身体里流动着的不是血液,而是钝液。
在她走上台,取下口罩和傅宜堂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一刻,真的是梦幻联动。
曾经两个人约好在顶峰相见,这个愿望是实现了吗?
房思容拢了拢头发丝,生硬地挤出了一个笑容面对着眼前的傅宜堂,也面对着嘉宾席里光鲜亮丽的嘉宾。
真的是大型社死现场。
突然,她发现傅宜堂的鼻子动了动。他的身体往房思容那边倾斜,他把嘴凑到房思容的耳朵,轻柔地说:“好熟悉的香水味!”
“和你有关系吗?”
“那瓶香水你还在用……”
房思容被整破防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点一点的塌陷、挪移,逐渐偏离原来的位置。
可那些通体是刺的回忆却恍若雨后春笋一样在房思容的脑子破土而出,像藤蔓似的在她的脑子蔓延,怎么也招架不住。
她想把泛滥成灾的记忆连根拔起,不想养虎为患,可她的力量太薄弱了。
原来仍有那么多发霉的旧事物充斥在她的生活,她应该来一场大扫除才对的。
随手一拿的香水居然是傅宜堂那年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明明是无意间喷的一款香水,却让对方觉得自己颇有心机。
其实她就是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可房思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这个借口,他又怎么会信。
房思容全然忘了,没想到傅宜堂还替她记得,替她记得那些不悦的记忆,然后在她心里划上狠狠的一刀。
傅宜堂有什么恩怨我们私底下解决行吗?
房思容还以为一切会被时间冲刷的点滴不存,一切会被时间这把无情的火把烧成一片灰烬,没想到还有“幸存者”。
她的眼神和傅宜堂的眼神撞了个满怀,房思容一怔,手忙脚乱起来。
那一刻好像一切都定格了,那一刻,更像卡帧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