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琛？
姜涞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的猜测有了结果。
还真是他。
但唯一不太一样的是，印象中的男生眉清目秀，清风霁月，说话做事都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语文老师是怎么形容他的？
-----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
姜涞再次抬头看过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营救时的场景。
十一年没见，现在的路琛模样变得更成熟，轮廓硬朗，五官端正立体，橄榄绿的军装穿在身上，气质沉着内敛，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有型，浑身上下透着成年男性特有的稳重感。
直到身边有人唤她，姜涞才回过神。
“路队在我们部队出了名的严格，训练起底下的那些人来，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又狠又凶，大家都挺怕他。”
见姜涞转过头，女兵开始自顾自地介绍，平时在部队里不敢说，一是惧怕，二是敬畏，据她了解，平时路琛很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但刚才，瞧见路琛对身边这姑娘这么特殊，还是难掩心里的好奇。
姜涞听完笑了笑：“是吗？”
“嗯!”女兵坚决地点了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之前认识我们路队啊？”
这女孩看着年龄不大，应该刚进部队没多久，问完这句话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看。
姜涞沉默了一会，如实回答：“我俩是高中同学。”
“哦，这样啊，那还挺有缘分。”
两人一路聊着天来到一栋楼前，上了二楼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一声“请进”，女兵推开门端正地敬了个礼，
“报告首长，人已安全带到。”
姜涞这才看清楚，里面是哥哥姜谦和几位身穿警服的人。
姜谦此时瞧见她，顾不上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冲上去就拉着她观察，姜涞还没开口，姜谦突然拧着眉盯着她腰间的血迹沉声道：“还是受伤了？疼不疼？严不严重？需不需要住院？”
姜涞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蓦地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嗡嗡地回答：“不严重，也不是很疼。”
此时在家人面前，她才卸下那些防备和不安，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道：“就是有点害怕，但还好，我还活着。”
姜谦一听，心才放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转身朝着身后一位穿着军装的男人敬了个礼：“多谢陈参谋。”
陈放松了口气，回了个礼后说道：“没什么好谢的，都是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话毕，又转头看了看姜涞，宽慰了几句：“你没事就好，回去好好养伤，那些不好的经历都忘掉，好好生活。”
姜涞点头：“谢谢参谋长。”
正说着，敲门声又响起，姜涞回头，路琛脸上的迷彩卸掉，但身上还穿着作训服，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陈放看向他的方向：“怎么了？”
路琛走进来，“汇报情况。”
他说完，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到姜涞身上，一副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的为难模样。
陈放丝毫没有察觉：“行，我知道了。”
路琛把东西放在桌上，抬手敬了个军礼，离开时经过姜涞身边，还是没忍住，也没顾办公室有人，擅自低声提醒了句：
“你的伤虽然不深，但也别碰水，明天最好再去医院换一次药，不然会发炎。”
姜涞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后回复道：“好，谢谢。”
路琛摇摇头，冲她笑了笑，抬脚出了门。
去警局做完笔录回去的路上，姜涞一声不吭，姜谦拿余光扫她，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忧地说：“涞涞，没事吧？要不要哥哥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姜涞拒绝：“不用，我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的负面情绪渐渐消散：“我就是有点缓不过来，总感觉像是一场梦，说不出来的心慌。”
姜谦打开车里的音乐，调到舒缓模式：“你要不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到家了我叫你。”
“嗯。”
姜涞闭上眼睛，伴随着音乐和熟悉的气味松弛不少，只是恍惚间，眼前貌似又闪过了那一张画满迷彩的脸，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只能看出对方眼睛里浸满的担忧和不安，渐渐的，和十七岁的少年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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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勤大队食堂内。
张一帆刚坐下，边剥鸡蛋边小声询问对面的两人。
“哎，你们说队长和那天那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对那姑娘那么关心？”
余默喝了口粥，默默翻了个白眼：“人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别这么八卦，谁的消息你都要探一探，真训练不够累是吧。”
张一帆瘪了瘪嘴，又调转方向问身边安静吃饭的姜云飞：“老姜，你说说看，有啥见解没？”
姜云飞摇了摇头，咽下一口馒头：“有啥见解，我们是武警，人家是人质，关心不是应该的嘛。”
张一帆无言半晌，随后嘟囔了句：“......一群榆木脑袋。”
他把鸡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输出自己的观点：
“我告诉你们啊，我亲眼看见的，那天那姑娘不是受伤了吗，老方给她止血上药的时候，那姑娘就皱了皱眉头，队长都担心的不行，你们是没注意到，队长那眼眶啊，都红通通的......”
坐在张一帆对面的余默抬眸看了他一眼刚想反驳，目光扫到他身后站着的人，又快速低下头往嘴里扒饭，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跟你说，凭我男人的第六感，两人绝对有什么特殊关系，要不你看队长能这样......”
他话没说完，表情僵在脸上，感觉到身后凉飕飕的，刚准备回头看，脑袋上就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警告声传入他耳朵里：
“是吗？你第六感这么强的话，要不要再感觉感觉接下来我会怎么训练你？”
张一帆整个人都僵硬了，筷子上夹的菜“啪”一声掉了下去，还没回过神，路琛又落下第二句话：“张一帆，今天训练结束后准备，负重跑二十公里，我亲自监督。”
大难临头各自飞，好兄弟也是。
余默，蒋泽和姜云飞一言不发地起身，端着盘子迅速离开。
孤独留在食堂凌乱的张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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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姜涞被营救已经过去四天时间，陈放办公室内。
路琛将休假的申请单交上去，快要离开的时候，陈放叫住他：“路琛，你等会。”
他话说完，又沉默下来，一脸欲言又止。
“参谋长，”路琛开口，“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这么吊着我也挺难受的。”
陈放笑了笑，从办公桌前绕出来，“行，那我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说了，我先打报告啊，可能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
“你这年龄也老大不小，军功也立下不少，人呢也正直，你嫂子对你也是赞不绝口，这么些年没见你在个人感情方面有什么情况，我那天就和你嫂子提了一嘴，她们医院刚好有几个条件不错的女医生，各方面都还和你挺匹配，你要不趁着休假找个时间去见见面？”
路琛无奈笑笑：“我说参谋长，您这是当红娘当上瘾了？前两天刚给老方介绍完，这两天怎么又开始打我身上的主意了？”
“这不是担心嘛，这男人啊，事业重要，但家庭也重要。”
陈放拍了拍他的肩：“本来我们军人找对象就挺难的，工作性质的原因，注定聚少离多，跟人姑娘在一起，性格也得磨合，得慢慢相处，你这快三十了，终身大事也应该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他转过身打开抽屉拿出几张照片，“再说了，你看看你嫂子给我的这些照片，这些姑娘也还不错，医生嘛，救死扶伤，军人保家卫国，很般配。”
陈放还想说什么，路琛直接打断他：“参谋长您和嫂子别费心了，我有喜欢的姑娘。”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
“真的假的？你别在这哄我，别因为不想去见面就拿这套说辞忽悠我。”
路琛看他，昂首挺胸：“我真没骗您，我发誓。”
他视线撇开，有些没底气：“我说真的，我俩很早就认识了，同学来着，最近又因为巧合碰上了，但目前吧，还没有下一步的交流。”
路琛说完，也没等对方开口，敬了个军礼后就转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补了句：“还有，您也别问，别八卦，问就是不知道，不能说，保密守则。”
陈放看看手里的照片，又看看敞开的门，扯唇轻笑一声，低喃了一句：“这小子......还保密守则，给他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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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申请提交之后很快就批了下来，放假前一晚，路琛洗完澡后没有回干部宿舍，反而来到操场。
月色氤氲，散在训练场上，晚风透着几分夏季的燥热，不远处，山脉轮廓清晰可见，与月光交相辉映，像是一副画卷。
路琛搭着栏杆，点燃一支烟，拿在手里却没心思抽，他烟瘾不大，只是偶尔有心事才会抽一支解解乏。
“在这吹风呢？”
身后响起戚松云的声音，将路琛从往事中拉出来。
他回头：“你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啊，怎么，就允许你失眠，不允许我失眠？”
路琛嗤一声，没回答。
戚松云是一队队长，两人也携手执行了不少任务，算是过命的交情。
“我可听说了啊，咱路队长单身这么多年，要开春了？”
路琛扫他一眼，“张一帆说的？”
戚松云默认，笑了声：“特勤大队统共多大点地，你那点事，全都知道了。”
“没有的事，别听他一张嘴瞎说。”
戚松云解释，戏谑开口：“这可不是空穴来风啊，那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你看到人姑娘受伤，都哭了。”
路琛气笑了，将烟头掐灭，又听戚松云问：“说说呗，哥们是真好奇。”
“别瞎好奇，没有的事。”
“真的？骗人这辈子找不着女朋友。”
路琛剜了他一眼，那眼神不言而喻。
戚松云突然就绷不住了，“看吧，还说没有，毒誓不敢发吧。”
他好奇，打破砂锅问到底：“说说呗，那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琛喉结滚了滚，记忆的大门就此大开，再一次拉回到十七岁。
那是多久之前？
2012年，他转学到淮安一中。
他刚从班主任那报道结束，正准备去教室，途中偶然经过钢琴室，琴声悠扬动听，出于好奇，他往里看了一眼。
而姜涞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她坐在钢琴室里，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纤细的十指在琴键上飞舞，眉眼安静又恬淡，透着几分难以描述的美好。
那段时间他的情绪不太好，父亲路伟执行任务牺牲，奶奶身体不好，他又被迫转学，生活的压力扛在肩上，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内敛的性格让他无法倾诉，可就在这时候，姜涞降临在他的世界里。
舒缓的音乐让他短暂放松一阵，出神之际，姜涞回头看向窗外，也望进了他眼底，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他匆匆别开头。
也就是犹豫的这几秒，姜涞走过来问他，“同学，你是新转来的吧，哪个班的？”
路琛心跳加速，耳边是她温柔地询问，他舔了舔嘴唇，回答：“理科高二一班。”
姜涞突然就笑了，她嗓音清脆，带着几分安抚，像是夏日里清甜的气泡水，让他原本紧张的心平静下来：
“好巧，我也是高二一班的，我带你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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