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宥在家与儿子一起打包行李,各打各的。宁宥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克制才能制止自己去纠正儿子打包整理时的非实质性错误,比如衣服不能这么放,占地儿,鞋子要怎么更好地包扎才不会弄脏别的行李等。可等再看到儿子将一双篮球塞进塑料袋,认真地放进行李箱时,宁宥实在忍不住了,但她现在会得绕着大圈子说话。
“灰灰,看你打包,我想起你刚三岁那年,你特别皮,一转眼就找不到又去哪儿闯祸了,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盯着你。可我那时候特别忙,一边读研究生,一边正拼命工作挣出头机会,以为挣到科长就能拿到年底的分房机会……”
“分房?你们还能分房子?”
“是啊,公司以前还能给结婚员工分房子,就是我前几天跟你一起打扫出来准备给外婆住的那套。级别越高,分到的房子面积越大。你想,现在那地方的二手房一平米得三万呢,做了科长能多分到二十多平米,大约现在的六十万块,谁能不拼命啊。我当时特别需要你爸爸的后勤支持,可你爸爸大概被每天密不透风的家务活消磨烦了,坚决要参与一个名为考察实为旅游的出差。我劝不住,心里很火,就冷眼看他自己收拾行李……”
宁宥说到这儿的时候,顺手若不经意地拿起郝聿怀刚放入行李箱的篮球鞋,取出来重新放置。“你爸的一双新皮鞋也是这么放。我当时急躁地告诉他,一只鞋面对一只鞋底,这么放会弄脏其中一只鞋,这么背对背或者面对面地放才好。而且好好的皮鞋让行李一挤皮子就走样了,一双鞋就毁了。必须把袜子等用塑料包起来塞鞋子里撑着,这样既节省行李箱空间,又保护了鞋子……”
因为宁宥借着郝青林的过往说事儿,郝聿怀很容易就听了进去,立刻将鞋子拿回来,打断道:“我自己来。说好我的行李我自己整理。”
宁宥将鞋子交给儿子,继续道:“可那时候我可没那么好脾气,家里这么忙,你爸还一个人出门玩,既然出去玩就自己打包,却又打得乱七八糟,我说话时候肯定是夹枪带棒的。你爸听了就憋一肚子气。正好,他一只鞋子将所有袜子都用尽了,他就自作聪明将内裤塞进另一只鞋子里,却没在内裤外面裹任何包装物,那不是很脏吗。我看见又夹枪带棒地指出了,可这回你爸爆了,跳起来跟我吵了一架,却又吵不过我,因为他不占理。”
郝聿怀正拿塑料袋装了棉袜塞鞋子你,听了毫不犹豫地道:“可爸爸就是错了啊,错了就该批评。他怎么还好意思吵架呢。”
“可即使批评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急躁,不能得理不让人。比如你做错作业被我严厉批评,你心里很不痛快,直到爸爸说我是披着羊皮的狼,你才高兴起来,是吧?可那时没时间没精力顾那么多,爸爸那次就被我批得生气了。以后这样的次数多了,他就对我越来越不满。灰灰,爸爸妈妈之间的爱就是这么消失了。”
郝聿怀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一直在问爸爸妈妈之间到底怎么了,可答案摆到他面前时,他又猝不及防了。
宁宥没打搅儿子的思考,她刚整理好一只快件,里面放的是她准备给妈妈住的房子的钥匙和各种备忘。但她在快递单上填写的却是田景野的名字。可又想到田景野的地址现在给了陈昕儿住,难道快递发到西三店里去?西三确切地址又是什么呢,宁宥只能给田景野打电话。
田景野接起就道:“也正准备找你。我在陈昕儿老板办公室里看他们全体员工的工资单,了解透彻一些,再确定陈昕儿的月薪。其实我还有个难以启齿的理由,昨晚你儿子在没脸说出来。给陈昕儿的工资过高的话,手头钱一多她会扔下工作立刻去上海找儿子,都不会顾忌找不到儿子没钱买回程车票流落上海街头的可能。你没见过前两天她恨不得撕了我这个所谓恩人的样子,完全没理智可讲。可我心里又很说不过去,不让她找儿子,我会不会太没人性。”
“唉,我昨晚也想到了。上回她不是为了找儿子到我家楼顶闹跳楼吗,那么大风,我腿都吓软了,可她为了儿子什么都不怕。你说的这些她做得出来。”
田景野道:“所以我只好安慰自己,凭良心做事,在陈昕儿走出病态前,替她做我认为最合适的选择。妈的,我比她爸妈还操心。”
宁宥道:“还得提前做好思想准备,以后必然落下个不是,被陈昕儿怨恨不说,还得挨不知情者的骂,而朋友必然做不成了。反正凭良心做事吧。”
宁宥放下电话才想起是她打这个电话找田景野,可她想说的事忘了说。她看看已经写了田景野名字的快递单,撕了,田景野也够忙的了,不给他添乱了。她重新写了一张快递单,收件人是妈妈。
郝聿怀照着妈妈说的法子将鞋子重新整理后,得意地左看右看,见妈妈终于忙完,就拉妈妈来瞧:“你看,行吧?我把鞋子都重新整理了,省出一本牛津字典的体积。”
“真不错啊。我瞧瞧,啊,原来你把沙滩鞋和帆布鞋也重新整理了。”
宁宥自然是表扬得夸张了点儿,郝聿怀很开心,扭来扭去跳着道:“其实爸爸只要知错就改,举一反三,以后就能做对事情了,你们就不会吵架了,你也不会常批评他了,是吧?所以还是爸爸的错,他自己不求上进,还怪妈妈责备他。而且他错了还找**,是错上加错。”
“你爸倒未必有错,只是他和我捆一起生活不合适。当时读大学和刚毕业没生活压力时候还看不出来,等后来我越来越发现,我的追求是这个方向,你爸的追求是那个方向。”宁宥左右手各比划了一条不同方向的直线。“我举个例子:我们刚结婚时候住集体宿舍,比你房间还小。后来有了你,我提出租大点儿的房子,你爸总说无所谓,将就着过,但最终还是听了我的话租房子住……”
“然后你为分房拼命干活,爸爸又说无所谓,租房子也过得挺好。是吗?”
“是啊。可是租房子就没户口啊,我们都是集体户口,你也跟着我们集体户口,以后你上学怎么办呢。总不能去公司集体户口对应的郊区学校吧。为了你上好的学校,我怎么能不拼命奋斗呢。我就对你爸很不满。你爸也觉得不满,因为他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他会说没空调无所谓,心静自然凉,他也会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反而他现在被我拖着跑,他很累,他心累得静不下来看书。工作上也一样,我在技术上追求高精尖,他在机关里混日子。反映到收拾行李那件小事上,我觉得他收拾得太马虎,他觉得我太细致,你看,这都能吵起来。我越来越觉得拖着他跑很累,他也越来越觉得被我拖得累死。我们的矛盾越来越深。”
郝聿怀静静听着,听完道:“我明白了。但爸爸不求上进还是错误。你还记得我四年级的同桌吗?老师让我带她学习,可是她总是不要上进,跟她多说几句她就趴在桌上装死,气死我,我只好不带她玩了。反正爸爸错了,他懒。”
宁宥只得耐心解释道:“成年人有选择不求上进的自由。你爸如果觉得散漫的生活适合他,那么他可以这么过。”
“可是爸爸经常喜欢泡一杯茶到阳台上晒太阳听音乐,都不管你打扫卫生有多累。”
“因为他觉得可以不用这么讲究物质生活,所以他不配合,甚至反感。”
“妈妈,你是不是专门讲爸爸好话,省得我恨他?”
“对成年人而言,不求上进真不是错,但不适合跟上进的人绑一起。所以爸爸妈妈在一起是错误。如果你爸的妻子跟他差不多,可能两人房子漏雨不能住了也能赋诗一首,相视一笑,日子还是快快乐乐地过。就像一辆车子,发动机是跑车的,外面的车壳是博物馆雕刻得很精美的木壳子,跑得快时就会整车散架。不是爸爸和妈妈不好,而是爸爸和妈妈不适合在一起。”
可郝聿怀完全不能接受这些,他几次三番试图打断,都被宁宥按住,直到宁宥说完,他才激烈地道:“妈妈是不是还想替爸爸找小三和受贿辩解?”
宁宥只得无奈承认儿子还小,不能懂得“只是不适合但不一定是错”这个道理,她试图解释爸爸妈妈为何离婚而失败。她只得道:“好吧,这两件事绝对是错的。”
门被敲响了,郝聿怀跳起身去看,见是快递,就自说自话签收了。“但是,寄给你的快递怎么不是寄到你公司呢?寄的人怎么知道今天家里有人?一定是田叔叔。”郝聿怀显然还在反感妈妈替爸爸辩解,说话还是很拧巴,把快递放到妈妈面前就走开,似乎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平日里最爱拆包最先拆包的总是郝聿怀。
宁宥奇道:“为什么是田叔叔?”一边说一边拆。
郝聿怀做个鬼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看出什么?”宁宥从快递里挖出一包剥好的瓜子,她都不用看信就知道快件来自谁了,她将瓜子扔给郝聿怀,道:“你爷爷奶奶寄给你吃的。难怪寄到家里。信也是给你的吧,你自己看。但你看出田叔叔什么了?”
“现在哪都能看见田叔叔,这不明摆的吗。昨天我们只是去医院转一圈都能撞见田叔叔,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吗?”
“你误会了。小孩子思想这么不纯洁。”宁宥哭笑不得,探头探脑看爷爷奶奶写给郝聿怀的信。一看是张表格,表格里填的都是时间。宁宥脑子一转便想到这是法院门口囚车进出的时间。原来二老这几天去做了这事。
郝聿怀也猜到了,他都不高兴再往下看,将信塞给妈妈,激动地道:“为什么都为他辩解?为什么都提醒我去看他?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有多坏?他凭什么?妈妈,我原本又心软,又想原谅他,可他又做坏事,我不会再原谅他。他凭什么。”
“拜托,我没为你爸辩解……”
“不要你爸你爸的,你称呼他就直接叫名字好了,跟我无关。”
“好吧,我没为郝青林辩解,我只是在跟你解释我跟郝青林离婚的原因。”
“因为他坏。没别的原因。”
“为什么忽然非常厌恶他?”
郝聿怀先是不语,沉默了会儿,忍不住道:“连跆拳道教练都知道了。教练一次又一次当着大家的面特别提醒我,要我以后千万不能用学的跆拳道做坏事。这是耻辱,我受够了。”
宁宥听了好生郁闷,她为了那么个爸爸从小逃避小伙伴,难道儿子也得重蹈覆辙?
============================================
简宏成看着两个外甥拿了慢慢两盘吃的回饭桌,他正要说话,桌上的手机提示有短信。他刚拿起手机,张至清就坐下道:“大清早真忙碌,又是电话又是短信。”
简宏成笑眯眯地摸出另一只手机放桌上,道:“要是我把这个电话打开,你们连见缝插针跟我说句话的可能都没有。刚才我向你们妈报告一下你们的行踪。不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来。”他说着点开手机,一看显示就笑了,笑得异常开心,因为上面是宁宥的一条短信,才三个字:是人吗。这三个字正是他昨天与宁宥失联后气急败坏说的。他完全不顾两个外甥正看着他,笨拙地打出一条回复:我已经订好飞上海的机票。
然后,简宏成才来对付很敌意地坐他正对面的兄妹俩。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下“我爸”,“我妈”,“简敏敏”,“张立新”,“简宏成”,“简宏图”,“崔家”,这几个字杂乱无章地散落在纸面上,隐隐约约,“简敏敏”似乎是这些字的中心。“整件事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你们妈才虚岁十八,正上高中。”简宏成将笔尖指向简敏敏,抬眼看向丝毫不掩饰疑惑与警惕的张至仪,“大概是你现在的年龄吧?那就更容易理解当年发生的那些事。那一年,崔家的男主人因为工作失意刺杀当时身为工厂承包人的我爸,我爸重伤。我爸考虑到他进手术室后可能出不来,就让简敏敏停止上学,与大她十一岁,农村家里有未婚妻的徒弟张立新结婚。把工厂委托给张立新后,我爸才肯进手术室。你们可以动用一切无底线的现象,设想当时正当张至仪年龄,学习成绩优秀,性格刚烈的你们妈为什么会放弃学业。然而,这正是所有矛盾的根源,今天你们以为的冲突只是多年矛盾积累的集中爆发。你们……听得懂有点儿复杂的中文吗?”
张至清看看妹妹,等妹妹慢慢点头确认大致听懂后,他也点头表示欣慰,旋即扭头严肃地对简宏成道:“这件事我知道。当时你们用嫁女儿捆绑住我爸,利用我爸稳住工厂,但最后试图过河拆桥,被我爸抵制。现在终于让你们得逞了。我爸显然是孤身一个人与你们一个家族在争斗。”
简宏成道:“这是一个角度。但我看问题一向最终必须通过我自己的思考这一关。在我今年上半年听到你妈讲述这段历史的时候,我不敢当场下结论,我的动作是开始调查,调查每一个当事人看这个问题的角度,然后凭我的判断来解读那些角度,哪些可靠,哪些不可靠。比如说这段婚姻,你妈妈当年相当于张至仪,一个白富美,生活优裕,眼界甚高。张至仪,如果是你,当对方是个大你十一岁的农民工,对方文化教育不高,又有众所周知的未婚妻,而且两人之前从无交集,你会因为什么原因嫁给他?”
张至仪扭头郁闷地问哥哥:“我没听错?”
张至清在张至仪耳边低声翻译一遍。张至仪拧着眉头想半天,对简宏成道:“我也不会当场下结论。”
简宏成像对待大人一样点头赞许,“做得对。然后我们把焦点集中到你们爸身上。他当时29岁,已经工作十多年,有四年营销经历,无论从年龄还是从经历来判断,还是从他被我爸火线选中当女婿来判断,他当时都应该是个有较高判断力的成年人。对不对?”
张至仪觉得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她刚想点头,就被哥哥踢了一脚,她赶紧止住。张至清便问:“你想说明什么?”
简宏成道:“一个有不错判断力的成年人在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他应该清楚他接馅饼将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他当即抛弃未婚妻……”简宏成伸出笔用一个不规则圈将“我爸、我妈、张立新”圈到一起,“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结成利益共同体。当时他们面对的第一个障碍是你们妈简敏敏不愿退学结婚,不甘心成为他们利益共同体纽带这个大问题。但他们很快克服了。连我都是上半年第一次听你们妈说起他们克服的办法,连我这种自以为什么都见过的人也非常震惊。具体是什么,你们自己去问你们爸妈,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向你们公布那段隐私。我这儿只是提供你们一个思考问题的方式,提供你们一个新的观察角度。我的判断是,整个事件的最初,唯有你妈是小白兔,其余都……”他摇了摇头,说不出口。
张至清将信将疑,但凭他的判断,他不得不认同简宏成所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态度强硬地问:“这与现在你把我爸投入监狱有关吗?”
简宏成道:“我之所以平等友好地跟你们解释前因后果,是因为我在你爸坐牢这件事上没做亏心事。你爸回国后我并没暴力约束他,他所签的每一个法律文件都不是被逼,完成所有交接后,我助理亲自送他回家处理他的家务事,我早回上海,他一天后投案自首。回到原话题。我刚才跟你们说的是你们爸妈的婚姻基础就是这样,这就奠定了他们未来的相处模式。”简宏成又用一个不规则圈将“简敏敏、张立新”圈到一起。“你们可以就此重新审视一下你们爸妈的婚姻关系,但必须在了解这三人共同体如何逼迫你妈低头之后才能下结论。”
还是张至仪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
简宏成一脸真诚地回答:“你们妈原本是个爱家爱弟弟们爱学习热情开朗的好女孩,现在变得凶蛮多疑,谁都不信,只爱有限几个人,包括你俩,但不包括我,起因都在这儿。而后她联手你爸瞒天过海将公司所有权转移到他们两个手中,然后气死我爸,再然后设陷阱将刚大学毕业的我逼得远走他乡,不敢回家,再然后你爸将公司几乎占为己有,你妈无权染指,也拿不到分红,他们的婚姻因利益结束而基本上停摆。同时你妈则是千方百计试图夺回控制权。现象的背后是什么?我的时间到了,要去赶飞机。你们两个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吗?”
张至清道:“慢着,你还没说到这个。”他指着“崔家”。
简宏成看着“崔家”两个字有一会儿,道:“这家人。以前,你们妈被你们爸引导着将所有情绪发泄到这家人头上。如今,你们爸借巨款潜逃这个案子里,有这家人做的手脚。所有的事都有因有果。现在我一半时间花在收拾这几个人做下的烂摊子上。你们有其他问题打我手机吧,今天最主要是见个面,建立一个印象,以后来日方长。”
张至清道:“可是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剥夺我爸在公司的股权。”
简宏成一边结账,一边道:“不是剥夺,是你们爸归还,而我收下同时,给他留下经营所得,也就是说我不追究他从公司非法转移的资产,让他继续保留。”
“不,姑姑说你全抢走了。”
简宏成将纸笔递给张至清,“我不知道你们姑姑的原话是什么,你留下电邮,我回头发我留给你爸的固定资产给你们,你们可以找相关资产登记部门查验。以后等法庭宣判后你们可以见到你们爸爸时,具体再问你们爸。我对你们有两点希望,如果你们行程不急,现在可以考虑去看看你们妈,她与崔家后人矛盾升级触及刑法,最终不知会不会被判入狱,趁她还能自由,去看看她。等各方验证之后,希望你们以后见到我能保证起码的陌生人之间的礼貌。你们慢吃,我先走一步。”
两个孩子继续将信将疑,但疑的成分在渐渐减少。他们见简宏成起身,张至清也站起来,但他不是起立送客,而是责问道:“你说的是一个半小时。”
简宏成冲着张至清微微一笑,不语而走。
张至清郁闷地坐下,道:“连一个会面时间都能出尔反尔,还怎么让人相信你说的话。”
张至仪犹豫着道:“可为什么我觉得他说的那些都有道理呢?”
“当面说的都能赖,可真不要脸。你还信他呢。”
“可是他说的那些都是可以查到的啊,撒谎不是很快戳穿吗?”
“你不要上当。坏人不是额头上写坏人两个字那么简单,坏人需要我们通过他们的言行去辨别。”张至清显然不愿意相信简宏成,“你想,你更相信姑姑还是他?”
张至仪干脆地道:“都不信。”
张至清更郁闷了。可他郁闷不了多久,手机提示有新邮件。幸好餐厅有免费wifi,张至清下载邮件与妹妹一起看,见果然是爸爸的资产清单。上面不仅有地址明细,还有租赁使用明细。张至清忽然想到:“简宏成与爸爸的关系早已木已成舟,他有必要为了骗我们费那么大劲儿?完全可以见都不见我们。”
“他怕我们找他报仇。”
“他要是怕我们找他报仇,就不敢一个人来了。你再吃点儿,我买机票,我们回家查清楚。”
简宏成走出餐厅就掏出手机看宁宥发来的三个字短信,“是人吗”,一边看一边笑。一直觉得宁宥在他面前画出一道冷冰冰的玻璃墙,今天这三个字的短信简直是里程碑,是突破,是两人真正的交流。因此简宏成不惜当场违约,他要改签机票提前去上海。
宁宥很快收拾完行李箱,坐一边儿看着儿子闷闷不乐地继续整理。虽然有空调,可郝聿怀依然汗水沾湿了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宁宥拿把扇子走到儿子身后替他扇风。“要我帮你吗?”
郝聿怀嘀咕一声:“不用。”——
宁宥很快收拾完行李箱,坐一边儿看着儿子闷闷不乐地继续整理。虽然有空调,可郝聿怀依然汗水沾湿了头发,一缕缕黏在额头。宁宥拿把扇子走到儿子身后替他扇风。“要我帮你吗?”
郝聿怀嘀咕一声:“不用。”
宁宥故作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办呢,知道你在生气,我要是不管你呢,你会不会更生气,说妈妈这种时候都不支持你。我要是管你呢,又怕你嫌我烦。我是强行帮你好呢,还是滚远一点儿好呢?”
宁宥从来就是唱做俱佳,听得郝聿怀嘴巴一嘬,忍不住想笑,又想到一笑就得破功,只好苦苦忍着。可是回头一看妈妈拧着眉头一筹莫展的样子又非常卡通好笑,他实在忍不住了,可坚决不肯笑出来,只好又施展铁头神功,将后面蹲着的妈妈顶翻在地,他才能埋头在妈妈背后偷笑。
宁宥知道儿子没问题了,她就笑道:“哎哟,你妈的老腰,你能不能别这么野蛮。”
郝聿怀偏在妈妈的背后乱拱,“我又不是生你的气,我才不要你滚远呢。”
宁宥让郝聿怀拱得痒死,大笑着避开,“你妈老骨头都让你拱散了,还说不让我滚远,再不滚都散架了。”
郝聿怀笑着继续拱,追着拱。宁宥也只好使出杀手锏,回头将儿子的头抱住,知道这孩子现在自以为长大了,不让抱了,一抱就僵。果然,郝聿怀僵在那儿了,而后干净挣扎着试图逃走。宁宥又是闷笑,抱着儿子道:“你妈才不肯滚远呢。不过你妈下午得见一个老同学,你是跟去呢,还是自己找你的同学玩?”
郝聿怀拼命挣扎出来,嘟哝着“热死了”,但还是等妈妈说完才道:“田叔叔来送你吗?”
“是班长叔叔找我谈事儿。”
“噢,我挺喜欢跟班长叔叔说话,那就跟去呗。”
宁宥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背转身子咬自己舌头。
简宏成回公司处理一些公务,让工作羁绊了好长时间,看时间不对,赶紧抱起儿子饭都来不及吃奔赴机场。很巧,他看见在机场大厅里徘徊的张至清兄妹。他想当做没看见,他忙,没时间搭理。可他心里身为当下简家家长的意识作祟了,只能抱起刚放下的小地瓜放上行李车,推去找兄妹俩。
张至仪跟在办理自助登机的哥哥后面东张西望,最早看到简宏成。她赶紧推推哥哥,“哥,那个胖子也来了。还带着孩子。”
“什么胖子?”张至清扭头一看,也看到已经快走近的简宏成。他不知该说什么好,闷闷地呼出一口气,继续办理登机。
简宏成走过来,笑道:“该怎么称呼呢?小地瓜,这两位是爸爸的姐姐的儿子和女儿,你该叫他们什么?”
小地瓜毫不犹豫地很英俊地回答:“叔叔阿姨。”
“错了,叫哥哥姐姐。”
小地瓜惊道:“这么大啊。”
“对啊,这么大,可还是哥哥姐姐。”简宏成调理好孩子,对张至清道:“买好回家的票了?”
“今天没有直接回家的,我们买了飞上海的。然后乘车回家。”
简宏成不由得拿出自己手机来看,对照电脑屏,笑道:“巧,同一班。帮我也办一下。”
张至仪与小地瓜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儿,此时小心地问:“你带着孩子出差?”
简宏成道:“嗯,算不得出差,上海是我另一个基地。小地瓜跟着我跑来跑去虽然辛苦,总好过一个人跟着毫无血缘关系的保姆过。”
张至仪触景生情,轻声道:“可是你把我爸送去坐牢了,我们都没人可跟了。”
简宏成听了一愣,大概是不亲近,非常陌生的缘故,他看到兄妹俩都没想到这一层。此时被提醒,才想起这两个孩子目前处境的凄惶。爸爸被刑拘了,妈妈看来也是难逃刑罚,此刻回国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亲戚。两个人都还在读书,怎能应付得来。
正帮简宏成办理的张至清嘲讽道:“商务舱?真奢侈。赶走我爸后吃得很饱吧。”
简宏成只是一笑,俯身摸摸小地瓜的脸,不语。张至清见此不好多说,办完手续就将资料都交给简宏成,拎起地上的双肩包背上,招呼妹妹去安检。简宏成也跟上,到了行人稀少处,才道:“我记得你们妈在你爸出走国外后去找过你们,不知道她跟你们说了没有。最初是你们妈用一些你们爸经济方面的问题捕风捉影但绘声绘色地威胁你们爸,可你们爸竟然正巧被戳到痛处,他大概知道你们妈的强悍,担心你们妈会不知怎么发落他,就从私人处用公司名义高息借贷一大笔钱携款潜逃出国。当时你们妈就报了警,公安局立案调查。虽然你们爸最后回来了,而且交回部分款项,但这种刑事案立了就不可能撤销,他不想做逃犯的话,只能自首,凭良好表现争取轻判。再说财产方面,你爸的股份归还简家后,你们妈依然持有40%,其余的60%由我妈、我弟、和我平分,我拿到20%。但是公司因为你们爸一直非法侵占,资产状况极差,资债抵消一下的话,这20%不知能折合多少钱,我估计一两百万最多了。但公司被你们爸妈一折腾,银行担心得不肯贷款,目前只能由我注入六千万的流动资金。你们爸杀鸡取卵式地借的高息贷款需要连本带利归还,也只能是我掏腰包还上那些利息,又是一千多万。如果不归还那些高息贷款,你们爸妈都只能也宁可大牢里呆着不敢出来了。”说到这儿,简宏成笑道:“你们没留意到我早上没吃早饭吗?我不得不节衣缩食啊,呵呵。回家后立刻找你们爸的律师谈谈,一方面了解真相,一方面与律师一起努力,设法帮你们爸轻判。我估计律师是你们爸自首前自己找的,但从你们嘴里得知,在外面与律师接触的你们姑姑可能不大靠谱,存私心。还需要你们努力。”
张家兄妹最先一边听一边还试图反驳,可是越听越无言以对,只一径傻傻地跟着简宏成排队往前挪,因为简宏成说的这些都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可信度又显得很高。听到最后,张至清索性拿出手机,记录要点。
张至仪索性问简宏成:“可是我们不认识律师,都不知道是谁,我们该怎么办?”
张至清补充说明:“姑姑不可信,妈妈肯定对爸爸恨之入骨,不肯帮忙。我们回去该找谁?”
简宏成没回答,先岔开手让自己和小地瓜过安检,过了后等兄妹俩过来。等兄妹俩也过了安检,他领着三个孩子一边走一边道:“这件事我挺不情愿给你们出主意。以前你们爸妈用他们做好的抽逃出资和偷税陷阱来陷害我,害得我逃离家乡好几年,等赚了钱回来补缴税款并认重罚后,才敢回家。你们爸妈趁此机会全面霸占了公司。”
张至清终于能问出一个问题,“那个陷阱,你已经说第二遍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毕业工作在北京和深圳,很快存了笔小钱,我当时有项目,出公司后打算自己发展。但当年注册公司需要注册资金验资,还得走很麻烦的程序,最关键是第一年经营没法开增值税**。当时你们爸找上门来,把他手里的一家公司转让给我。虽然是高价转让,但我考虑到很快就能运作,就认了。但我只经营那公司一个月,你们爸妈就以抽逃出资和偷税分别向工商局和税务局举报我。而其实,抽逃出资和偷税都是他们经营期间做下的,偷税更是他们在转让公司之前两星期内做出,他们故意抽走**重新记账,让我查不到有这么一笔需要纳税的收入,然后再告我。因为我当时已经是公司法人代表,税务稽查都是不管如何先找法人代表罚款,我当时拿不出钱,只能背着黑锅逃走,几年不敢回家。他们的目的是取消我这个简家唯一有能力与他们争夺公司的人的竞争资格,他们做到了,简家的公司于是全部落入他们两人手里。我这回跟你们爸妈都是开诚布公明说,我要拿回属于我的那部分。依照我当前的实力,和我手中掌握的某些资源,我可以一分钱都不留给你们爸妈,但我只拿了20%。所以于情于理,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
小地瓜到了开阔地带就到处乱窜,简宏成只得一边说一边随时发动将儿子捉回身边。他觉得这简直是最佳减肥办法。
张家兄妹听得将信将疑,张至仪更是直接道:“如果……肯定是妈妈干的。”
简宏成笑了,“忘了说他们那么做的原因。我家重男轻女,我爸确实打算将公司传给我,你们爸妈如你们姑姑所说,只是桥梁。他们当然不甘心。尤其是你们妈觉得自己在婚姻上做出这么大牺牲后,却只能当桥梁,更不甘心。他们的心情我理解,但在我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对我先下手为强,而且是直接栽赃把我往监狱里送,太说不过去。至于是谁干的,我想应该是两人合作,你们妈一个人还没这种策划水平。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回家听听你们妈怎么说她那段婚姻。”
张至清问:“为什么你不跟我们说那段婚姻呢?你几乎别的好的坏的都已经说了。”
简宏成笑道:“那一段毕竟不是我亲历,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是我的调查,我的猜测,我的理解。由当事人跟你们说更妥当。”
张至仪道:“但重男轻女本来就是错,你爸爸,哦,我外公,他最先犯错。”
简宏成道:“对的,他先错,然后是我妈你们外婆错,再然后是你们爸妈错。往头顶一看,我上面的亲人都在不顾亲情地犯错,很是心寒。所以我一直在处理那些老问题时坚持要求自己尽量将错截断在我这儿,尽量化解矛盾,尽量原谅,尽量弥补。而不是追究追究追究到赶尽杀绝。可我还做不到完全原谅。我没法替你们出主意帮你们爸,抱歉。”
简宏成话说到这地步,张家兄妹都只好放过他。再说,也登机了。
前后舱隔绝,简宏成终于耳根清净了两个小时,有时间应付自己的儿子,回答儿子那两个大哥哥大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简宏成发现,回答儿子无厘头式的问题更痛苦。
终于下飞机了,简宏成等到后面出来的兄妹俩。张至清见面就道:“舅舅,你不能不帮两个外甥。”
简宏成笑道:“舅舅帮两个外甥做什么?救你们的父亲。不!”
张至仪开始耍赖,“你不帮我们就跟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张至清脸一红,虽然做不出耍赖状,可觉得妹妹的主意不错,就默默跟着。
简宏成最先以为兄妹俩说说而已,归心如箭的,能跟多久。结果,兄妹俩居然不屈不挠地一直跟他到了与宁宥见面的咖啡店。
而宁宥,同样的,身边也有个小跟班,乃是很想见班长叔叔的儿子。宁宥看到简宏成率领众小孩进门时,惊呆了。忍不住扭头看向自己的小跟班,一下决定让儿子跟着是非常合理的事情了。
郝聿怀看见简宏成有些失望,飞快地跟妈妈轻语:“班长叔叔长得不好看。可比田叔叔稍微好看点儿。噢,因为胖点儿,一白遮百丑。”
宁宥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见此,简宏成也是忍不住地笑。这算怎么回事,两人还怎么说话,想好要说的一句都没法说,还得假装正大光明。实在太荒诞,令人无法不笑——
坐下前场面很乱。小地瓜一看见郝聿怀就从爸爸手里挣出来,扑到郝聿怀面前讨好地说:“哥哥,哥哥,我今天不哭了,你给我玩游戏吧。”
目测是全场倒数第二大的郝聿怀试图尽力撇清,表明自己是大人,连忙道:“可今天我是大人,不能玩游戏了。而且我没带爱派,没法玩啊。”
宁宥一直坐着没挪窝,只是在简宏成走近时稍微欠了欠身。见两个孩子扯在了一起,她微笑解释道:“灰灰喜欢跟班长叔叔说话,今天是以成年人的姿态来面对班长叔叔。”
简宏成只觉得眼前这电灯泡柔和美丽之极,笑着伸手要与郝聿怀握手,郝聿怀忙站着了郑重其事与简宏成有力握手。简宏成很随意地问郝聿怀:“明天出行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郝聿怀干脆利落地回答:“我的行李我自己打,自己扛。明天出发时间与路线都是我定的。我还确定了在美国需要参观的地方。”胸口一挺一挺的,仿佛胸口红领巾更鲜艳了的样子。
另一边,宁宥客气地招呼跟着简宏成来的两个青年随意点吃的喝的。“飞机上吃中饭了吗?这边的日式套餐不错,这儿有菜单。”
简宏成看宁宥一眼,又看向郝聿怀,目光真诚地表扬道:“不错,有行动,而且行动迅速有力。明天去机场的车子落实了呢?”随即扭头对宁宥道:“介绍一下,这两位是简敏敏与张立新的孩子。”说完,他忍不住嘴巴一抿,似笑非笑看宁宥的反应。
郝聿怀笑道:“妈妈有司机,明天早上会来接我们。”言语间颇为妈妈骄傲的样子
宁宥听得简宏成的介绍,心里本能地一紧,心脏狠狠地抽了几下。可她脸上终究是修炼得道不会露出来,只横了简宏成一眼,看到简宏成的脸色,心里揣测了一下便也似笑非笑起来,仔细打量对面的两个孩子。
张至清很快觉察出有异,问宁宥:“你认识我爸妈?”
宁宥冷淡地道:“不认识。”说完就拿那兄妹俩当空气,摸出手机招呼小地瓜玩。
简宏成忙与郝聿怀说一句:“你妈妈很厉害。”立刻扭头跟宁宥解释道:“两个孩子希望我帮忙救他们爸爸,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们什么时候放过我。呵呵,这一招很厉害。”
宁宥轻声细语地冲兄妹俩道:“年龄上看,你们已是成年人,不再是可以胡闹的孩子。这么为难一个人不好。看过简宏成当年被你们爸妈迫害到口袋空空,有家无法归的窘况,他如今没把你们爸妈好好发落了,是他做人有气度。但若利用他的气度厮缠不休,就是用心不良了。”
张至清的脸一下子红了,可他又不能同轻声细语的宁宥爆粗,爆不起来,人家态度太轻柔。他只好把宁宥的话全吞下去吃了,憋出一额头的汗。而张至仪一下子哭了出来,道:“可我们怎么办呢,姑姑还在骗我们说什么都没了,我们能找谁呢?爸爸又见不到,我们会不会一回家就被关起来啊。”
郝聿怀被张至仪哭得不知所措,看看妈妈,再看看班长叔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他身边简宏成也轻轻踢他一脚,又微微摆手,提示他不要插手。
宁宥也看着张家兄妹不语了,心里明白简宏成这是对着两个看似成年实则还是孩子的外甥狠不下心来,可又非常不甘心,关键是不甘心救张立新那个当年害他的罪魁祸首。可却是那个张立新,当年从简敏敏手底下救了她。宁宥看向简宏成,见简宏成皱眉看向别处,显然是万般不情愿在心中挣扎。她想了会儿,道:“找你们妈,通过她找她的律师。那律师来头很大,能力很强,是你们舅舅托人情找来,唯一可以通过法律渠道强有力帮到你们的,只有通过你们妈找到他。”
简宏成不禁扭过头来,“你怎么知道?哦,田景野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张至仪止住哭,看看宁宥,再看看简宏成,最后看向哥哥。张至清则是最后看向妹妹。他从简宏成与宁宥的互动中看出确有其事,宁宥的话可信。可是,找妈妈?那个他们都厌恶的妈妈?兄妹俩的眼睛里都是疑问和犹豫。
简宏成只得推了一把,“去吧,停车场找司机送你们一程。现在出发,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张至清站起来,拉起妹妹,终于对着简宏成说了声“谢谢”,又冲宁宥说声“谢谢”。张至仪也跟着一起说,说完才一起出去找简宏成的司机。
简宏成闷着一张脸看兄妹俩离去,才回头对宁宥道:“两人还好,没太长歪。谢谢你帮我说出来,我是真不愿。”
宁宥道:“我是想到唐处的妈妈。要不然我比你更不愿意,他们是简敏敏的儿女。”
郝聿怀在旁边看着纳闷,“你们高中同学怎么都这么要好?我们小学同学如果不是进同一家初中,最先还网上聊聊,才一年就不大说话了。”
简宏成不由得微笑道:“随着人成长,你会变得越来越有思想。这时候看见同样也很有思想,而且想法差不多的同学就非常喜欢,随着经常交流分享思想,好友间的感情会越来越深,思想越来越默契。高中时期正是一个人思想发展大爆发时期,很多思想在那时候萌芽,那时候一起交流的朋友便扎根在脑子里了。当时我家境最好,我买来很多书与同学们家分享,慢慢发现田叔叔和你妈看的书跟我最合拍,虽然你妈当时是老封建,不肯跟我们男生说话,可是只要知道她借的什么书,看了多久,分析一下就能得出结论她喜欢哪一本,是吧?”
郝聿怀听得连连点头,很是憧憬自己高中时期可能交到的朋友。他看向小地瓜,道:“小地瓜妈妈陈阿姨跟你们不合拍吧?”
已经很久没被温柔对待的小地瓜本来乖乖地倚着宁宥喝酸奶,听到这儿头一抬,迷茫地看着大人们,问:“妈妈?我妈妈呢?”
宁宥忙道:“是哥哥在喊我呢。”
“可是我妈妈呢?”小地瓜不肯放弃。
郝聿怀摸摸坐旁边的小地瓜的头,道:“爸爸跟妈妈分开了,孩子只能跟一个过。我跟妈妈。你爸爸挺好,比妈妈好,你乖乖跟你爸爸吧。”
小地瓜点点头,可还是坚持:“可是我想妈妈,我要见她。”
郝聿怀道:“甭想啦,你才这么点点儿大,你想没用的。你妈妈要是想你,她会很努力地变得更好,很努力地来看你。要不然啊,你妈妈说什么都白搭,都是嘴皮子。”
小地瓜不解:“为什么啊,可是爸爸可以带我去看妈妈。我爸爸可能干了。”
郝聿怀道:“不为什么,反正别想了。”
小地瓜依然不解,可乖乖点点头,竟然答应了。
宁宥听得伤心,看向简宏成,见简宏成也惊愕地看着她。两人都不敢吱声,几乎是屏住呼吸听两个小的交流。等两个小的不说了,才敢挪下眼光,见小地瓜依然喝酸奶,郝聿怀则是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大的。郝聿怀问:“你们怎么了?”
宁宥忙道:“我们大人没尽责,害你们孩子们……这样。”
郝聿怀撇嘴,“总是干坏事的从来不反省,做对事的却来不及地先检讨起来了。大人其实跟我们初中生一样,我们班有些同学反正做错事都是赖别人。我同桌考试考不好赖我答题太快,翻试卷声音吓得她脑袋空白,其实是她这学期不用功。”旁边小地瓜不知是不是听懂,但满脸敬佩地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宁宥哭笑不得,“你看,做妈真难。小时候还能哄吓骗拐,现在还是他们看得清楚。”
简宏成笑笑,没答应,满意地看着对座长沙发上的三个人,宁宥坐右边,郝聿怀坐左边,小地瓜坐中间。他觉得很满足,满足得懒洋洋地不愿动弹,只想这种时光持久。
可是,郝聿怀不让他歇着,热情地问:“班长叔叔,你要跟妈妈商量什么?”
简宏成一愣,赶紧将脑袋运转起来,道:“商量你妈弟弟的事儿。只是不大方便在你们面前讲。”
郝聿怀一听就没劲了,“啊,没兴趣,你们讲,我们去隔壁店吃甜品。妈妈,这个费用得你出。”他手一伸问妈妈要钱。
简宏成飞快摸出百元大钞交给郝聿怀。但郝聿怀一把将钱退回去。“我比小地瓜大,该我请小地瓜客。既然我请妈妈的客人的客,就得妈妈掏钱。”
宁宥本来见简宏成掏钱了,就把包放回去。闻言只得又拿出来,将钱交给郝聿怀,又是哭笑不得地道:“每天算计我的钱。”
简宏成笑道:“思维相当清楚。”他看着郝聿怀领小地瓜出去,笑得看不见眼睛。
宁宥这才霸道地道“我弟怎么了?又怎么了?”
“宁恕三天没好好睡觉了。他不敢回家住吧,大概怕连累你们妈,这几天都住宾馆。他得罪的人到各个宾馆放话,发现他的车,报上来就给五百块。那些保安工资才多少啊,踊跃得不行。他得罪的人就每天每夜跟他撞鬼弄神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