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晚上七点,钱澄跟刘曦一同来到姜豪家。
二楼餐厅菜已经上桌,姜豪和蒋学才正在盛饭。
刘曦看着满满一桌菜,又惊又喜:“好丰盛啊!”
钱澄把从家里抱来的果粒橙放桌上,“叔叔阿姨不跟我们一起吃吗?”
姜豪端来两碗米饭:“他们提前吃过了。”
刘曦拿起筷子要开动,姜豪让她再等几分钟:“还有个人没到。”
刘曦动作顿住:“谁啊?”
蒋学才头往姜豪方向侧了侧:“他澈哥。”
刘曦噗嗤一下笑出声。
姜豪拿来一次性杯子给大家倒饮料,“……笑屁啊!”
钱澄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弦再次绷紧。
这一天好长啊。
但凡隔个几天见面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别扭。
“阿澈来啦,他们在楼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
姜妈妈热情的招呼声刚落下,楼梯口就响起一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邢澈一上来就对上几张嗷嗷待哺的脸,神情微愣:“等我呢?”
几人的眼里同时传递出一句话:不然呢?
邢澈走过去在钱澄边上的空位坐下来,面带笑意:“抱歉。”
“没事没事,正好七点。”姜豪递了杯饮料给他,示意大家开吃。
不知道是邢澈在的缘故还是考了两天肚子格外饿,几人难得做到了食不言。
姜爸爸炒的辣子鸡好吃,但口味偏辣。
餐厅里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嗦气声。
钱澄发现姜豪没吃辣子鸡,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吃啊?”
姜豪言简意赅:“上火。”
刘曦不以为然:“吃几块又没关系。”
“我上火还挺严重的。”姜豪本来就在忍着,这会根本经不起劝,说话间筷子已经伸向辣子鸡。
就吃一块,他心想。
好吃的东西越吃越想吃,有了第一块就会有第二块、第三块……
最后直接不管不顾了。
沉默被打破,气氛一下变得轻松不少。
刘曦问了邢澈一个她很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转来三中啊?”
邢澈泰然自若地反问:“你们没听说?”
他那表情好似在说:不应该啊。
“……”刘曦眨了眨眼睛,“意思是那些传言是真的咯?”
邢澈被辣子鸡辣到嘴唇发麻,端起果粒橙喝了一口,“你说哪个传言?”
刘曦噎了下,非要说透?
“就打架呗。”
邢澈嗯了声,坦然承认。
刘曦乘胜追击:“那你为什么转来三中啊?”
一样的问题,只是她加重了“三中”这两个字的语气。
邢澈散漫道:“三中不好么?”
那要看跟哪个学校比啊!
刘曦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邢澈眼神往钱澄身上示意:“她不也是转过来的。”
刘曦吞下嘴里的饭,脱口而出:“她又不是自愿的,是她爸妈自作主张。”
边上的蒋学才用多余的筷子夹了一块排骨给她。
刘曦扭头:“干嘛?”
蒋学才:“这个好吃。”
姜豪也夹了块辣子鸡放她碗里:“多吃点。”
少说话。
钱澄哪能不知道朋友们的心思,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半年之久,她早已免疫。
可是当邢澈朝她看过来时,心里竟莫名腾起一丝狼狈夹杂着委屈的情绪。
就好像上幼儿园那会被同学欺负了,转身见到爸爸妈妈时出现的情绪。
钱澄垂下眼帘,还没细品这种情绪的由来,姜豪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讲真的,你们多吃点。”姜豪低头笑笑,“说不定以后就吃不到了。”
除了邢澈,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姜豪做了个手往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声音小点,他姐今天才出院,这会在房间休息。
“我们打算搬家。”
“搬去哪里?”钱澄问。
姜豪摇摇头:“还不知道。”
他见几人光看他不动筷,失笑:“吃啊,我又不会转学,到时候估计寄宿。”
邢澈多少猜到一点:“因为上次那个人?”
姜豪没说话,相当于默认。
邢澈吃得差不多了,扯了张纸擦嘴,“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但如果搬家是为了躲一个人,完全没必要。治标不治本。”
姜豪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我们没办法。”
医生说他姐不能再受刺激了。
那人不需要做什么,单单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一种伤害。
“你们这样躲,永远处于被动状态。”邢澈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你可以找到他的软肋威胁他,拿回主动权。”
姜豪:“他家里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他没什么在乎的东西。”
“那命呢?”邢澈淡漠的语调中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命在不在乎?”
他说完,餐厅陷入了安静。
所有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特别是钱澄,黑白分明的小鹿眼睁得圆圆的,卷翘的睫毛根部有些湿润,被辣得艳红的嘴唇微张。
吓得连嗦气都忘了。
邢澈随手端起她的那杯果粒橙凑到她面前,轻笑:“不是,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吓唬吓唬他。”
钱澄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饮料入口,缓解了舌尖上的灼热感。
还好还好,她差点要怀疑上次警察抓到的杀人凶手是替罪羔羊了。
邢澈指尖轻颤,接着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把杯子放回去。
他微微颔首,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耳尖无端染了点绯红。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的钱澄悄悄埋下头,不停扒米饭。
对面的蒋学才默默收回目光。
哦,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
他身边的刘曦稍稍歪头。
不是,你们不需要解释一下吗?
她眼珠左右一转,发现其他两人都很淡定,不禁开始自我怀疑——
是我太保守了还是我看错了啊?
现场只有姜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觉得邢澈这个提议没有可行性。
“他要是不禁吓,就不会三番五次进局子了。”
一个无视法律的人你拿什么跟他斗?
饭后钱澄把手机扔沙发上,主动揽下洗碗的任务,刘曦负责切水果,蒋学才收拾餐桌,第一次做客的邢大少爷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而作为主人的姜豪,吃完饭就跑进了厕所。
老小区户型不大,厕所离餐厅很近。
没一会,蒋学才便听到姜豪在叫他:“蒋学才你进来一下。”
蒋学才以为里面没纸了,于是去客厅拿了一卷纸从门缝里送进去。
姜豪没接,“我流血了。”
蒋学才默了一秒,冷静地问:“你要卫生巾?”
“靠!”姜豪哭笑不得,压着嗓音道,“老子菊花裂了,而且好像长了个东西,你进来帮我看看严不严重。”
蒋学才蹙眉拒绝:“我又不是医生。”
姜豪在他抽回手的前一秒,连纸带人给拽了进去。
接着里面传来很诡异的对话:
“你就帮我看一眼,看一眼会死啊。”
“看清了吗?”
“你睁开眼啊,我把血擦掉了。”
须臾,黑着一张脸的蒋学才从厕所出来径直走到沙发前,拿起上面一个白色手机又重新走回厕所。
“靠,这不是我的手机。”
“我怎么知道?我只看到这一个手机。”
“算了,赶紧的。”
约摸过了一分钟,两人相继从里面走出。
在餐桌前切西瓜的刘曦狐疑地盯着他们:“你们两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蒋学才眉头蹙成一团,“别问。”
刘曦把切好的西瓜放茶几上示意他们来吃。
“你们吃吧,我吃不下。”蒋学才丢下这句话走到靠窗的书桌前坐下。
“你物理试卷做了没?”刘曦叉着一块西瓜跟在他身后,“我把作业带过来了,很多不会做,你教教我呗。”
蒋学才现在急需转移注意力,“好,你把试卷拿出来。”
钱澄洗完碗从厨房走出来,“我也好多不知道做。”
邢澈闻言把视线从手机上抬高,“我教你啊。”
钱澄甩着一双湿漉漉的手走过来,把他之前的回复还给他:“你又不是小猿搜题。”
邢澈低笑一声,随即关掉游戏把手机扔一边,“我比小猿搜题厉害。”
钱澄见蒋学才在辅导刘曦物理,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行吧。”
邢澈朝她伸手:“题呢?”
钱澄这才想起来,“我没带试卷。”
邢澈提醒她:“你刚不是拍了,带手机没?”
“噢,对。”钱澄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由于手上水没擦干,她点了几下没点开屏幕,只好手机递给邢澈:“你自己发你微信上,第一张照片就是,我去借个草稿本。”
她弯腰在茶几上抽了张纸,边擦手边往书桌方向走。
邢澈拿过手机,往上一划就划开了。
没有锁屏密码。
他点开微信前象征性地问了句:“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我微信好友都在这了。”
钱澄说完没听到回应。
转头就看到邢澈愣在原地。
像一座石雕一样,不对,是像一座震惊的石雕。
“怎么了?”钱澄纳闷地走过来,正想要回手机,怎知邢澈刷地一下站起身。
“对不起。”
钱澄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邢澈摸了摸发烫的耳尖,脚在原地踱了两下,“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钱澄接过手机,一头雾水:“什么啊。”
“不过,这事不能怪我,我问过你……”钱澄看过来,他移开目光,“对不起。”
钱澄好奇地点开微信,“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没发啊。”
“你让我怎么发啊,打开相册就是那个……”邢澈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
一个电话及时打进来,他接完看也没看钱澄一眼,逃也似的地出了门,“我有点事,先走了,晚点你把题发我手机上。”
蒋学才听见相册两个字,倏地看向正在吃西瓜的姜豪,“你刚没删照片?”
姜豪挪了下臀部:“删了啊。”
蒋学才抿唇:“删几张?”
姜豪手一抖,西瓜差点掉地上:“你拍了几张?”
蒋学才:“两张。”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跑向钱澄。
钱澄刚点开相册,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姜豪抢过她的手机,快速删除相册第一张。
挨过来的蒋学才:“回收站里也要删。”
钱澄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拿我手机做什么了?”
她伸手去抢没抢过,再次抬手,姜豪主动递了过来了:“没什么,刚借你手机拍了张照片。”
钱澄低头打开相册,删得一张不剩,“什么照片啊。”
姜豪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就局部特写照。”
刘曦想起刚隐约听到的对话碎片,稍微拼凑了一下,说:“该不会起你的菊花照吧?”
钱澄身子一僵,她从姜豪心虚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姜豪!!!!”
都什么玩意!
回想起邢澈适才的表情和话,她气得狠狠踹了姜豪一脚,“我要跟你绝交!”
钱澄丢扔下这句便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钱澄:你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