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婤赶紧解释自己上次急着离开的缘由,肯定不能告诉他,是因为曲清瑾防着他。
“是这样的,我因云州乱状在城内停留,为防止家中长辈担心,于是匆匆忙忙离去。”
曲清婤认真解释,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裴延卿的视线看到夏邱,知道这是眼前人的侍女,那女子脸上慌乱的表情十分明显,显然是因为找不见主子而慌张。
眼见夏邱的视线要看向这里,他稍微动了动,面前人便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于是,夏邱就这样与她错过。
曲清婤还不知道夏邱上香后,没看见她,在到处找他。
更没有注意到,裴延卿的小动作。
她正想要给弟弟解释,“清瑾他年纪小,被家里人惯坏了,平日里行事许是不妥当,有冒犯之处,我替他道歉。”
听见她为曲清瑾道歉,俨然是以家人的语气自居,裴延卿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不过他隐藏得很好,曲清婤没有发现。
“他小孩性子,绝对没有坏心眼。”曲清婤叹口气,“他之前应该多有冒犯你,我也说不出什么让你原谅他的话,你要是觉得气愤,打他一顿,这也是他应得的。”
裴延卿打断她继续要说的,“这都是小事,我没有记恨他,你不要担心。”
毕竟,很快未婚妻要退婚,就变成曲清瑾恨他了。
听他说没有放在心上,曲清婤脸上笑容扩大,“那就太好了,裴郎可真是心胸宽广,大人大量。”
心胸宽广,大人大量吗?
裴延卿心头轻哂。
裴延卿笑得温和,似乎真如曲清婤奉承那样,宽容又大度的模样,“我只曲都尉性子单纯,不会与他计较。只是其他人,可能不会如我一般,怕是会记恨他。”
他叹口气,眼里满是担忧,“你知道,我们这些沙场上的人,不怕敌人强大,最怕从身后来的冷箭。”
曲清婤被他这话,惊得起了一身冷汗,她严肃道,“裴郎放心,我会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勒令他立刻改正。”
“如此便好。”裴延卿坦坦荡荡,“不过曲都尉不喜我,若是知道这话是我所说,只怕会起逆反之心。”
他这话说得有理,竟能连这个细节都想到,曲清婤对他好感提升。
她保证道,“你放心,不会让他知道这是阁下所说,我来怀恩寺礼佛,并未见到您。”
裴延卿点头,“如此便好。”
他话音一转,“娘子是第一次来怀恩寺吧,不如在下带您四处逛逛。”
方才他说了那样一通推心置腹关心弟弟的话,曲清婤不好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在裴延卿的带领下,向着大殿之后而去。
怀恩寺自从本朝初期,被重新修建,变得更加辉煌大气。
这百年前的时光,没有使它颜色暗淡,反而比重建之初更多了一些小玩意。
比如,靠近香客客舍拱门前,那刻姻缘树。
谁也不知道,古树为何会变成承载姻缘的树木。
也许是慕艾的香客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布条上,继而系在古树上。
也许是哪一年庙里香火不好,寺里的小沙弥为了更多香火,写了许多布条,在夜间偷偷爬树系上,然后在暗中散播消息。
就那样,怀恩寺有了一颗远近闻名的姻缘树。
吸引了无数正当年纪心有所属的少男少女前来看热闹。
因着这棵姻缘树,怀恩寺的香火变得很好,整日里香客不断。
曲清婤之前听过怀恩寺姻缘树的传闻,不过她那时年纪小,对这种情爱的传闻并不好奇。
她很少来怀恩寺礼佛,更别说在礼佛后去客舍围观姻缘树。
不过,这样的姻缘树并不是怀恩寺独有,江南的一些寺庙中也有这样寓意类似的姻缘树。
曲清婤跟静湖满怀希望去看,结果发现不过是一棵挂满布条的老树罢了。
虽然并不好奇这棵姻缘树,但裴延卿要带她去看时,她还是表现出了十分好奇的表情。
当裴延卿问她有无想写在纸条上时,曲清婤摇摇头。
“我无所求。”其实她是觉得把心中所想,黑纸白字写出来,有些难为情。
神明未必看得见,若先让庙中僧人看见,尽管上面并未署名,不知道主人是谁,依旧让人心中不舒服。
真正的愿望还是放在心底为好,不适合在阳光下晾晒。
听她这样说,裴延卿没有勉强,只道,“怀恩寺客舍临近后山,视野开阔,风景不错,娘子可愿一同前往。”
“好啊。”曲清婤仰头只能看见他如玉的下颌,干净整洁的袍领。
果然如他所说那般,客舍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下山的石板路。
只是时值冬天,到底比不得春夏之时,绿意盎然满目青葱来的更有生机。
两人并排站在一处,观察这山道上驶过的马车,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难得安静,却并不尴尬。
仿佛吹在身上的寒风都美好起来。
曲清婤察觉这里视野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不仅能看到下山的通道,还能将寺里的一部分场景尽收眼底。
诸如,方才经过的姻缘树。
通过这里,她发现,菩萨是真的有想帮她完成愿望。
一共就那几个愿望。
现在已经是出现了第二个场景。
她心里忍不住叹口气,也算是明白顾青知为何突然想要退婚。
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啊。
虽然隔了不远的距离,可好歹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曲清婤还是能一眼认出,那身着玄色锦袍的冷峻身影正是顾青知。
他身边的女子身着桃红织金小袄,头上束金冠,金冠之上宝石的光华璀璨。
这该是个样貌出众,皮肤雪白的女子。桃红色料子挑剔肤色,须得是雪肤才压得住。
她应该性子开朗活泼,看着金冠上耀眼的宝石,还有即便在人前,与顾青知毫不掩饰的亲密动作,曲清婤如实想。
她回头的动作维持了很久,引得裴延卿好奇地向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
他对城内少男少女的感情纠葛并不关注,却记得顾青知同曲清瑾的长姐有娃娃亲,这就有趣了。
身上还有婚约,同其他女子在外黏黏糊糊。
不过未必是其他女子,也有可能是人家的正牌未婚妻,毕竟他从未见过曲清瑾长姐的样貌。
于是他试探问道,“熟人?”
“我该认识吗?”曲清婤反问。
在凉亭里,西北风刮过,吹得人身上凉飕飕。
这里位置高,相对风也更大。
曲清婤觉得手脚冰凉,按理说应该离开这里。
可返回只有一条路,一定会经过顾青知与桃红女子那里。
她可不像现在就见到顾青知。
曲清婤轻轻跺脚,试图让冻得有些麻木的脚趾暖和起来。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发抖。
裴延卿注意到她的动作,暗骂自己粗心,忘记身边这是个怕冷的娇娘。
“山上风大,这里又是风口,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这时候下去,刚好跟顾青知走个面对面,她才不要。
曲清瑾抖着被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说道,“难得出来一次,能见到这样壮观的景致,让我一时有些不舍得离开,郎君若是觉得寒冷,可以先行离去。”
裴延卿身体好,并不觉得冷,说出那样的话,也只是估计曲清婤的身体,怕她受不住。
曲清婤态度如此坚决,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大半吹来的寒风。
虽然她躲在寒风里,只为了不与顾青知碰面。
也不知这俩人是怎么想的,他俩似乎是要向着她与裴延卿落脚的方向而来。
难不成,怀恩寺后山的风景很有名气,以至于即便是冬天万物枯萎,游客依旧络绎不绝。
顾青知和那红衣小娘子步步逼近,眼见就要面对面,曲清婤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把脸埋在了裴延卿身上。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她的脸已经贴在了裴延卿胸前。
脑子回笼后,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可抱都抱了,现在若是突然松开,那岂不是解释不清楚了。
曲清婤是想要跟顾青知退婚,可并不想自己来做那过错方,她还想从顾青知身上为弟弟啃下些好处来。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曲清婤干脆心一横,直接破罐子破摔,减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脸贴上了裴延卿的棉衣。
饶是裴延卿平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被她这动作搞得脑子蒙了一瞬。
随即意识到,眼前的小娘子不想撞见迎面走来的那两人。
他便猜到,与顾青知在一起的女子是曲清瑾的长姐,郑娘子不想被未来的大姑姐看见她与外男独处。
尽管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微微闪过一丝酸涩,裴延卿还是伸手捂住她的侧脸,将有可能露出的皮肤挡住。
自打脸贴在他的衣服上时,曲清婤充分感受到了,男女身体的差异,她就连皮肤都是凉的,而他像一个火炉,即便隔着棉衣,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
曲清婤脸上的皮肤被寒冷的山风吹得有些发木,而在贴近他时,却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衣服上的辛烈的皂角味被他身上的热气渲染得格外明显,却无孔不入,钻入她皮肤上的毛孔里,熏得她脸上有些发热,大脑昏昏沉沉。
就连裴延卿伸手挡住了她露出的侧脸,曲清婤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他这是为了帮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抱抱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