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多,没人撞见曲清婤这一副浑身血淋淋的鬼样子。
路上听易圆圆说家中没人,曲清婤另有一个想法。
曲清婤跟她提议,可否借她一身干净的棉衣,以免回去时吓到家人。
易圆圆刚被她救了,曲清婤还愿意陪着她一同回家,对她那是万分感激。
虽然她家中并不富裕,棉衣于家中来说是珍贵的物资,若曲清婤有借无还,只怕要被父亲训斥。
她还是同意了曲清婤的请求。
到了易圆圆家门口,曲清婤客气的同男人道谢,“方才麻烦您送我们,想必您有要事要忙,我自己回去就好,就不再麻烦您了。”
她一口一个您,那真是客气的紧。
“无妨,顺手之劳罢了。那位娘子唤你,快进去吧。”
易圆圆已经到屋门口唤她,曲清婤不能
“我进入换衣服,只怕时间不短,若郎君有事,尽可以离开。”曲清婤说完后,怕这人同她
便一路小跑向着易圆圆而去。
尽管曲清婤一而再说他可以离去,裴延卿只是站在院门外,眯着眼晒太阳。
曲清婤被带到易圆圆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最简单的家具。
易圆圆与父亲相依为命,因而她能单独拥有一个房间。
她从衣柜里掏出一件已经洗的发白的棉衣,这衣服有些旧了
曲清婤将自己身上的小袄脱下,换上了那件半旧的棉衣。
易圆圆喜洁,即便是在冬天依旧照常清洗,棉衣被她洗得棉絮打结,穿在身上不保暖。
比不得她脱下的羊皮小袄,防风又保暖。
“这件小袄还算新,你洗净之后自己穿也罢,送到当铺改善生活也好,就当是你把血迹洗净后的报酬了,若你嫌弃洗着麻烦,将它丢掉也行,这都看你。”
“姐姐家在何处?我将您的袄子洗净后送到家里。”
曲清婤道,“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你留下看如何处置便宜,便如何处置。”
“姐姐说家就在那条巷子附近,我去那条巷子找你。”
曲清婤生怕这丫头真去那找她,她只能说,“骗你的,我不是云州人,你去那里可找不到我。”
“再说,这小袄沾上了那畜生的脏血,我不会再穿。”
易圆圆一听是这个道理。
曲清婤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到桌上,“这就当我买身上这件棉衣,应该够了。”
“使不得。”易圆圆连忙摆手,“若恩人想要,带走便是。您救了我,我怎能要您的银子。”
听她提起此事,曲清婤又说,“今日的经历不可与任何人言说,你爹也不要说。世人苛刻,众口铄金,你是受害者,但在外人口中会是你的错。”
易圆圆比她小得多,有些懵懂地点头应下,“我记下了。”
曲清婤摸了摸她的头,“乖,遇见坏人不是你的错。”
易圆圆不愿要她的钱,曲清婤坚持让她收下,她只好接受。
她要送曲清婤,被拒绝了,“不用送,你在家好好歇着便是。”
曲清婤出门后,看见那人竟还站在门口,她有些失望。
第一次觉得别人的好心于她来说也是已汇总负担,“军爷还真是心地善良。”
“比不得娘子善良。”裴延卿没在这个话题上与她深入,他话音一转,说道,“独身一人帮助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杀了朝廷的官军,我只看到出了愚蠢。若那场面是那女子设的局,你不会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手可以逃过一劫?抑或是遇到外人时,她将你是凶手一事说出,你当如何?”
他这话里有微微嘲讽,曲清婤没有在意,她现在关注的是,他知道是她杀的人。
他会送她去见官吗?
曲清婤估量了这人的武力,与自己做对比,发现没有胜算的可能。
眼前这人不是孙毅的孙子和他领的小喽啰,他们不会拳脚功夫。
也不是被她偷袭杀掉的那官兵,那人只以为她是个弱女子,对她毫不防备,她出手时稳准狠,才能得手。
眼前这人能坐上都尉的位置,身手不凡应是有的。
从前同曲清瑾交手,哪怕是偷袭,她从未胜过。
因此曲清婤不打算以武力,她此刻想的是,他既然是弟弟的同僚,那是否可以先用曲清瑾的面子。
可听他那话的意思,似乎是替她着想,那她可以信任他吗?
分析了许多,曲清婤开口却是装傻,“我不懂您的意思。”
裴延卿轻笑出声,“还知道否认,倒没傻到头。”
曲清婤表情要恼,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弯起,“放心,不会去报官抓你。”
摸不住这人的路数,曲清婤冲他福身,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赶快跟他分开,“多谢官爷一路护送,我们还是就此别过。”
“说了要送你回去,就不会食言。”
朔风凛凛,曲清婤素白的小脸被冻得红彤彤,“我与丫环走散,我要找到她再回家,您无需管我。”
裴延卿停下脚步,看她,“先把你送回家,你把小丫环的特征告知于我,找到后将人送回去。”
他实在执著,眼见瞒不住,曲清婤只能半真半假说道,“其实我并非云州人士,来此地是为探亲,哪成想那亲戚并非良善。我们在探亲前,一直住在客栈之中,城乱后客栈关了门,我需要找到丫鬟才能回去。”
也不晓得赶马的老张现在如何,夏邱有武艺傍身,她并不担心。
裴延卿早就看出她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原来为的是这个,他无奈问,“若一直找不到,你当如何?”
这个问题曲清婤不是没想过,曲清瑾在离家前同她交代了几个姓名,让她必要时可以去找这些人求助。
若是一直没找到夏邱,曲清瑾也没有来云州寻她,那她大概会去向那些求助。
只是这话不能同面前这人讲,她轻笑摇头,“不知道。”
“我先替你找个暂时落脚之处,等找到你那丫环后,你们便可以一同离开。”
听到这样善解人意的一席话,曲清婤觉得这人或许真如他所说那样,他知道是她杀了人,但是没有报官的打算。
曲清婤的防备心重,她也一直清楚人不可貌相这股老话,可看到这人的面貌,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她不自觉放下戒备。
即便这人手中有她的小辫子。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裴延卿笑得有礼谦和,“举手之劳。”
他举止有礼,言行有度,简直是能攻破内心坚冰的利器,曲清婤也不例外。
看到眼前馆驿的牌匾,她这下更放心了。馆驿是官府开设,供往来官员停留休息之所,相较于外边的客栈更安全。
她一人出行时,因身上无官无职,没有入住的资格,故而只能住在客栈。现在有裴延卿在旁,才能够住进去。
曾经门开迎八方来客的云州馆驿此刻大门紧闭,裴延卿敲了俩下门,才有脚步声靠近门板,小心翼翼问,“什么人?”
“过来住店。”
这时他从门缝看见了裴延卿身上的甲胄,以为是城中的乱军,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
想要破口大骂,又想仓皇逃离。
最终只是哀求,“这位官爷,您也知道我们馆驿穷得很,您要不去隔壁的布庄看看。”
竟想着要祸水东引。
裴延卿耐心同他解释,“我从代州过来处理云州城内的乱军,现下大部分乱军已被处决,尔等可以不必担心。”
那小吏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吗?”
曲清婤在一旁凉凉说道,“他若真是叛军,就你的态度,早就一把劈开这木门,杀将进去,还与你在这里啰嗦?”
她说得有趣,裴延卿眼角不自觉已染上笑意。
小吏觉得她说的有理,这木门确实挡不住。
于是他小心抬起门栓,将两人放了进来。
即便听到说乱军已被处置,在两人进门后,他复又关上大门,落下门栓。
引着两人进了门,小吏依旧不敢松懈,一直到进屋后看裴延卿没有拔刀相向,他这才放心。
这馆驿里只剩下他一个理事之人,其余人都归家。
他将两人引到柜台处,登记了姓氏后,又带两人上楼。
两人房间相邻,将曲清婤安置好后,裴延卿让她安心等待,他去找人。
晚些时候,裴延卿从外回来,将在外买的饭食送到曲清婤房间,告诉她暂时没找到人,让她稍安勿躁。
在入住时,馆驿的官吏就曾告知他们,目前人手不足,灶上没有厨师,用餐需得他们自己去买。
曲清婤是个不肯占人便宜的性子,见裴延卿将晚餐买回,她便要给他银两。
“今日能有落脚之处,还要仰仗裴将军,怎好让你破费。”这房间里不够暖化,曲清婤双手交握取暖。
在楼下登记名姓时,知道了他的姓氏。
“一餐饭而已,不值多少银子。”
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要,曲清婤只能作罢,心里打定主意,日后让曲清瑾补给他。
裴延卿不怕冷,没觉得房间里寒冷,注意到她的动作方道,“一会给你送个炭盆来。”
曲清婤确实觉得屋子里十分寒冷,就没有客气,“麻烦了。”
裴延卿起身道,“郑娘子先用膳,我先出去,一刻钟后给你送炭盆。”
在登记姓名时,曲清婤下意识不愿他被知道她的姓氏,因此她留下了亲生母亲的姓氏。
她平日行走在外,就是用母姓,这也不算她扯谎。
作者有话要说:当裴延卿问粥粥名字时
为不让他立刻想起与曲清瑾之间的关联,粥粥由是说道,“我单字一个婤。”
所以她在外用的名字是:郑州(郑婤)!
谐音梗虽迟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