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安静了将近有半个世纪,也许没那么长,只是等待得很磨人,谢时冶的一颗心悬在空中,被丝线勒紧了,随着每一次心跳,逐渐收缩。
傅煦终于说话了,在听到这番告白后。其实他甚至不用开口,谢时冶都看得出来。因为傅煦脸上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强烈的愧疚和难受,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谢时冶最不愿看见的就是傅煦的内疚,向他道歉。傅煦没有对不起他什么,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就像喜欢一个人不用抱歉,被人喜欢,同样无需道歉。
傅煦看着手里的皮筋,他从不知道这里的意义,也没想过竟然会有人将他的东西,一带就是九年。
沉重,灼热,几乎要让人握不住这根平日里并不起眼的小东西。
就像谢时冶的爱,他从未发现过。傅煦连呼吸都很困难,他知道他该开口拒绝了,向来都是这样,就像谢时冶所说的,他会怎么样对待那些跟他告白的朋友。
会疏远变陌生,再不复之前亲近。快刀斩乱麻,不给任何机会,这是对彼此都好的做法。仗着对方喜欢自己,肆无忌惮的暧昧,是最下作的事情。
但是他说不出来,心中难受,头脑焦躁,让人无法控制的担心与保护欲弥漫开来。
是的,傅煦一早就发现自己对谢时冶是有保护欲的,大约是在看见谢时冶竟然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入戏的时候,他愤怒的同时,还觉得心疼。
或者说,这股保护欲是从更早之前就有了。
也许是因为惜才,或许是当年处下的情谊,诸多原因揉杂在一起,早已理不清楚。
只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他不想再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这对他和谢时冶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仗着自己的心意轻率地做下决定这种事,他已经饱尝苦果。
傅煦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谢时冶突然伸双手,捧住了傅煦握着皮筋的右手。
他抬眼,看见的是谢时冶不再掩饰,充斥着爱意的双眼,他是这样温柔地看着他,甚至是用安慰的语气:“我喜欢你,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因为拒绝我而难过,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
谢时冶是真心这么想的,他感觉到傅煦握拳的力度有多用力,手背青筋毕露,他的告白让傅煦难受了。
双掌下傅煦的手在颤抖着,微微发凉,就像个孩子一样无措,明明是从来温柔又成熟的一个男人,却会因为他的话而方寸大乱。
这几乎要让谢时冶不合时宜地笑出来了,这很好地抚慰了他失落又难过的心情。
也让他感觉好多了,如果傅煦无动于衷,甚至平静地理解这件事情,然后拒绝他,那才叫令人难过。
他果然是个恶劣的人,看到傅煦会因为这件事头疼,难以抉择,他甚至觉得不后悔了,只因傅煦现在的神情和苦恼,是因为他所出现。
这个场面要比他想象中温和许多,毕竟从前他所设想的结果都很惨烈。
他安抚地拍了拍傅煦的手:“放轻松,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煦看着他笑的模样,好像难以理解道:“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谢时冶不难受吗,这句话,他没敢问出来,因为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谢时冶耸了耸肩,用一种跟多年好友开玩笑的语气道:“不然我还要逼着你跟我在一起,还是说我得强吻你,就像电视剧的那样,看看你会不会对我动心?”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傅煦身子一僵,他忙道:“放心,我开玩笑的,我还没有到这种程度。”
傅煦抿唇不语,他笑不出来。
谢时冶看着傅煦的手:“不可以亲的话,能不能牵一下手?”
虽然他很傅煦曾经在戏里有过很多师兄弟之间的亲近动作,但牵手没有过。他真的很好奇傅煦的手牵起来是什么感觉。
这是一个单纯又惦记多年的愿望,就像一对普通情侣,牵在一起。也许可以趁着傅煦现在正备受冲击,还心软的时候让他同意?
傅煦没有回答,谢时冶的笑渐渐淡了下去,心想,果然还是不行啊……
他将双手抽了回去,却在半空中,他被握住了。
谢时冶眼睛微睁,看着傅煦用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然后微微用力,换了个方向,如他所想,就像情侣那样牵手。
明明不想哭,却在这时候感觉眼里止不住地温热。
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个人……还是这么好。
傅煦牵着他,沉默又温和,微凉的指尖用力按着他的手背,就像种无言的安慰,谢时冶接收到了。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一滴眼泪落了下去,将傅煦的手背砸得轻轻一颤。
谢时冶说:“谢谢你。”喜欢傅煦,果然是最美好的事情。
连结束,都像一个温柔的梦。
化妆间被推了开来,是涂颜先进来的,她撞见他们手牵在一起,还愣了愣,下意识反手关上门,将阿星挡在了外面。
阿星差点撞到门上,莫名其妙地砸门:“我还没进去呢!”
谢时冶望向涂颜,他眼皮还泛着红,眼底湿润未退。他想要将手自然地收了回去,却没成功,因为傅煦握得很用力,并没有第一时间松开他。
在谢时冶看过去的时候,他发现傅煦眉头紧皱,目光专注,谢时冶微怔,手上的热度却在这时候消散,傅煦松开了他。
谢时冶松了口气,对涂颜说:“我们在对戏呢,你把阿星放进来吧。”
说完他起身,自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游刃有余地仿佛不像一个刚跟十年暗恋对象告完白的人。
就连谢时冶自己都对他目前的状态感到吃惊,虽然还是会难过于求而不得,却又因为将一个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反而放松了不少。
大概是有点破罐破摔,不管不顾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
化妆,在片场准备,拍戏,谢时冶有条不紊地面对着。他如今的心情,倒适合白长安的状态。白长安正在和妻子金兰和离 ,又要跟白起风永世不见。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因为能够理解白长安的心理状态,他发挥得不错,钟昌明甚至对他露出了笑容,难得夸了他几句。
与他的状态相比,傅煦却罕见地出现了数次NG,剧组的人都觉得惊奇。
谢时冶中途休息补妆时,还忍不住去看傅煦。他其实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和傅煦相处的状态。形同陌路好像也不太可能,都在一个剧组,公事上最好不要夹杂私人情绪。
傅煦站在钟昌明身边,垂着脸,看不清楚神色,瞧着气场却是消沉的。
是因为他才演不好的吗?谢时冶无意识地咬了下唇,引得阿星叫了起来:“我才上好的唇妆。”
谢时冶说了句抱歉,阿星跟着他一起看向傅煦,小声道:“傅老师不对劲啊,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是啊,确实是从来没有。
钟昌明训完傅煦,又把人赶去反省,先拍摄其他戏份。钟导从来都是严格的,哪怕是他的爱徒,要是表现不好,照骂不误。
谢时冶被钟昌明说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钟导的一片苦心。
但看着傅煦被钟昌明骂,他气闷得不行。只是这种时候,也轮不到他这个罪魁祸首来安慰傅煦。
让傅煦表现失常的,可不就是他吗?
想了想,谢时冶看了剧组一圈,等阿星给他补完妆,谢时冶便朝着文瑶和刘艺年走过去。
文瑶正在跟刘艺年看一个视频,笑得四仰八叉,很不淑女。刘艺年坐在旁边看着她,也跟着笑,却很明显不是在笑视频,而是在看他身边的姑娘。
谢时冶脚步微顿,若有所思。他离他们还有几步的时候,文瑶看见他了,将手机随意地塞回了刘艺年手里,几乎是蹦跶着跑到了谢时冶面前,双手比了个枪,对他喊:“娘子~”
谢时冶根本不配合她,而是挑眉地将她望着,都把文瑶望得撇嘴了:“你应该回我,啊哈!”
“别闹了,我有事拜托你。”谢时冶压下了文瑶的手。
文瑶豪情万丈道:“放心,娘子交代的事情,为夫一定做到。”
等谢时冶说完,文瑶就蔫了:“臣妾做不到啊。”
这时候刘艺年走到他们身后:“我来吧。”
谢时冶安静地望向他,文瑶则是伸手轻轻打了下刘艺年:“傻啊你,傅影帝现在心情差着呢。”
谢时冶说:“辛苦你了。”
文瑶回头不可置信地瞧谢时冶:“不行,你怎么可以祸害弟弟,弟弟才十八岁!”
谢时冶:“只是送杯咖啡,说几句话,不用怕成这样。”
文瑶不客气地问:“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话音刚落,谢时冶脸上强撑出来的笑容就消失了。
文瑶还要问,领子就被刘艺年弟弟扯了一下,她回头,就见刘艺年无声地同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刘艺年说:“咖啡在哪,我送过去吧,刚好我也有些戏里的问题请教傅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