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准时开工,谢时冶总是会比傅煦早半个小时化完妆。妆后他没有立刻走,而是等阳阳把早餐买进来了,再客气地递给傅煦一份。
不止傅煦有,整个剧组的人都有,谢时冶再次大手笔请客,实际不过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将那份早餐,从他手中拿起,再放进傅煦掌心里。
傅煦接了,冲他客气道:“谢谢师哥。”
谢时冶嗯了一声,在傅煦旁边站了一会,直到对方疑惑地看向自己,谢时冶才轻声道:“谢谢你送的药剂,我用了,很舒服。”
傅煦说:“那就好。”
再站下去也没有其他话要说,还显得他很奇怪。谢时冶便出了化妆间,精神振奋地来到了片场。
万年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导演,今天带着帽子,拿着个电脑在自己的休息位置上写东西,看到谢时冶来了,叫他过去。
谢时冶小跑过去,恭敬道:“钟导,早上好。”
钟昌明看他精神不错,笑眯眯问:“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谢时冶点头,钟昌明说:“接下来没那么多动作戏,不用担心。”他开玩笑补充了一句:“就是有打戏,也是你打傅煦的。”
谢时冶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笑容:“钟导,可千万别再让我真打了,再打下去,说不定傅煦下次都不想和我合作了。”
钟昌明哈哈大笑,说了句他敢。这时候钟导演又不见之前对谢时冶的横眉冷对了,大概是因为这几天谢时冶拍戏状态渐入佳境,钟昌明多少收回成见。
谢时冶顺便将剧本拿出来,想跟钟昌明讨论一下他昨晚看剧本的一点想法。
钟昌明的助理拉了把椅子给他,谢时冶小声道谢。他是有礼的,这是整个剧组对他的印象。
有许多明星在剧组里,不管对外人设如何,在剧组这种又累又苦的地方,基本都维持不住人设。
演戏已经够累了,怎么可能无时无刻对着剧组的人演下去。
但谢时冶不一样,待人接物,如沐春风,不少剧组成员都对他路转粉。
谢时冶手刚指到剧本上,钟昌明就说:“小傅这么快就给你送过去了?”
谢时冶一愣,没搞明白钟昌明在说什么,他看向钟昌明,却见钟昌明的目光停在了他的左手腕上,那根红绳。
当下,他意识到了什么,心沉了下去,甚至希望钟昌明不要再继续说了。
钟昌明当然听不见他的心声,而是继续道:“昨天我去小傅的房间,他正好在收拾东西,我看到这个,就叫他把这个给你送过去。这是我跟小傅去泰国玩的时候一起求的,我的那根给我女儿戴了,她本命年过得很顺,你刚见了血,戴这个正好。”
钟昌明说了一堆,也不见谢时冶回话,心里有点诧异,这个孩子不是最知道礼仪的吗,要平时应该早就道谢了吧,还是说谢时冶不信这个?那为什么还戴着?
他疑惑地看向谢时冶,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神。
那眼神竟有些惨烈,就像一束光被湮没,又像一簇火花熄灭。
瞧着可怜,几分茫然,转瞬即逝。
再定睛一看,又觉得是错觉,什么也看不出来。
谢时冶仍是温和的,垂下眼睫,盖住了眼睛里所有的情绪,他说谢谢钟导,他都不知道这是钟导的一番好意。
钟昌明心里有点打鼓,干笑了两声,说别客气。
这时傅煦也上好妆了,拿着一杯咖啡过来,见他们凑在一起,便问:“在讨论剧本吗?”
本来还坐着的谢时冶猛地起身,甚至没看傅煦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傅煦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看向他的恩师:“你跟他吵架了?”
钟昌明吹胡子瞪眼:“你来之前我们好着呢,再说了我这么大把年纪了,哪有成天跟年轻人过不去的道理。”
傅煦坐到了谢时冶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那他怎么生气了?”
钟昌明反驳道:“他哪生气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傅煦吸了口咖啡:“他生气就咬嘴,刚刚不就是咬着嘴走的。”
钟昌明:“那肯定也是在生你气。”
傅煦无辜得要命,他才过来,刚刚化妆间的时候,气氛还很不错,谢时冶甚至特意感谢他送的喷剂,怎么可能是在生他气。
肯定是老师无意间惹到谢时冶了,把人气得都不跟他打招呼,就走了。
谢时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来回地翻着剧本,将即将要演的片段看了不下十遍,却一个字都没办法进入脑袋里。
就好像他昨晚辛苦背的词,全做了无用功,不受控制地消失在他脑子里。
他十指交叉扣住,拇指死死压着虎口,对自己说,没关系的,不是傅煦送的也没有关系。
不要失望了,这么难过又生气,只会显得太孩子气,很不成熟。
所以说才要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他总是愚蠢的忘记了许多事,逃避很多现实,才会将自己陷入困境里。
昨晚心口的烫,像一把火烧到了喉头,烫到了眼眶里。
他难过极了。
其实并不是多值得难过的事情,明明这么多年,比这件事更让他难过的也有。
可是当下就是无法控制情绪,委屈,生气,最强烈的却是自我厌弃。
他看着那根红绳,正是因为由此生出了许多不切实际的妄念,才会这样委屈,就像个小孩一样,恨不得哭出来。
他昨晚临睡前,一遍遍在网上搜索红绳的意义,对方送你红绳,是什么意思。
是亲近的长辈,是对你好的朋友,还是喜欢你的人。
其实最后一种根本不可能。
但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清楚,这不可能。
傅煦不喜欢他。
真的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