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钟玄与周娴一起走出书院,因为今日早上的事情,书院之中并无人与两人交谈,便是徐伯元在听闻这件事情后,也默默与两人拉开了些距离。
下学之后,两人走出书院,又遇到袁氏的轿子。
在书院之中,因为入书院时间的缘故,袁茯与钟玄周娴并不在一起,故而并未遇到刻意找麻烦的袁氏。
而此时,明显袁氏是在等着两个人,钟玄目不斜视,周娴低着头,两人打算绕过袁氏的轿子,他们不欲招惹是非,是非却不放过他们,袁氏的家丁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周娴有些害怕,钟玄袖中的手抓着什么,他将周娴挡在他的身后。
轿中的女子冷哼:“本姑娘还不屑与你们这等贱民动手,你们用低贱的手段抢了旁人的入院名额袁氏可以不做追究,只劝你们尽早从书院之中离开,不然往后没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看着华丽的轿子渐行渐远,周娴才回过神拉了拉钟玄的手:“谢谢玄哥儿,你没事吧。”
周娴神色有些害怕,又夹杂着对钟玄维护的感激,钟玄的手腕微松,道:“没事,走吧,回家。”
只钟玄虽嘴上安慰周娴,眼中的神色却有些暗,袁氏他们如今是得罪不起的,只是不知晓谢蕴会如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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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时有些沉默,待到周母吃完离了席,周娴方才终于是忍不住,问道:“阿嫂,今日那袁氏贵女说的话……可是真的?”
周娴心思敏感,袁氏女说的言之凿凿,下学的时候又撂下了狠话,令她心中也不免猜想,是否当真有不公平之事,且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得罪不起袁氏女的。
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谢蕴看了眼钟玄,见他始终低着头吃饭,她沉吟了片刻,问两人到:“你们有什么打算?”
虽谢蕴疑心钟玄与娴姐儿进入书院有李节的帮衬而非全凭真才实学,但若是直白这么说,又让两人离开荆州书院,恐是会伤了两人自尊,一时间谢蕴倒不知如何处理最好,便问两人自己的想法。
周娴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还不待她回答,院门被敲响,三个人的目光看过去,这个时辰鲜少有人登门,来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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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绍前些时日启程去了健康,当日褚绍想南梁投诚便未曾去健康见过百官,如今雎州之困已解,若再不去健康恐会招致南梁帝的怀疑。
褚绍此去健康只带上了宋岩,留下了李节与连融协理荆州各项事务,荆州各郡的首官因为褚绍离开之前的敲打安分了许多,李节较于往日没那么忙,到了下值的时辰,便早早登上马车回到了李府。
他这般着急回去,是为了等谢蕴主动登门,今日张同文前去府衙说了谢蕴询问之言,李节便知聪慧如她,定然猜到了些什么。
李节虽觉得他私下去找荆州书院的院长,谢蕴得知了并不会多高兴,却还在心中隐隐期待着今日张同文来时所说,谢蕴会登门道谢,届时他再解释个中细节,想必许是会心中感念他所为。
却不料,李节在书房等到暮色四合,都未曾有人登门,待到用膳的时候了,李节叫住路过的管家,道:“可有人前来拜访?”
他在烛光下眼神清亮,让人从那双眼眸中瞧出几分期待。管家不明所以,恭敬道:“公子,今日府上并没有人前来,公子可是在等什么友人?”
李管家是从蜀中跟着李节过来荆州的,家中父母不放心李节一个人前来荆州任职,便派了家中最为得力的管家前来帮衬诸事。
李管家深得李节信任,算得上是自己人,故而才敢开口询问主子的私事。
闻言李节面上闪过一缕失望,很快又掩饰过去不叫人察觉,只寻常般道:“没有,李管家你先去忙吧。”
待到人离开后,他又在桌前坐了许久,直到传膳的婆子第三次请李节过去用膳,他才忽然起身越过传膳的婆子对着书房外的仆从道:“备马车。”
他的步履匆匆,侯在外面的小厮见李节神色急切不敢耽搁忙跑去套马车,在府门口李节登上马车,温润的声音染上几分急色,吩咐道:“去清水巷。”
车夫将马车驶的极快,待侍卫敲响了清水巷周府的门之后,一路上心中急切的李节此时又生了退意,心中揣度若是他私自帮忙已然惹了谢蕴不高兴,那此时冒然到访,可又会令她不悦?
在他进退两难的之时,周府的门被打开,李节的眼神一亮,有些踌躇不前:“周……夫人。”
谢蕴看清楚门外停着的马车上面的标志,又看见掀开帘子后面的人,眼中并没有太多意外,她向李节恭敬行一礼后,才缓缓开口:“不知道李大人深夜登门,有失远迎。”
察觉到她的疏离,以及她身后钟玄的不悦,李节身形顿了顿,片刻后利落下了马车,他走到谢蕴的面前,看着微垂着眸子的谢蕴,犹豫半响后才开口道:“周夫人打扰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蕴侧身让他进来,而后又令钟玄周娴回屋,待钟玄与周娴神色警惕的回了书房之后,谢蕴立在园中,后退两步与李节保持几臂的距离,语调疏离道:“今日家中未备茶水,请李大人见谅,不知李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看着眼前疏离的人,李节察觉到到谢蕴并不欢迎他,他心中微微苦涩,片刻才压下去道,又温和抬眼:“周夫人,李某并无冒犯之意,今日前来,是想要将荆州书院的事情解释清楚。”
谢蕴未曾答话。
见状李节顿了顿继续:“李某是去拜访过荆州书院的院长,想看能否帮衬一二,不过付先生为人雅正拒绝了李某,如今想来是李某浅薄了,既看低了付先生的为人,亦看轻了令妹与令郎的学识。”
闻言,谢蕴的眉眼终于动了动,她看向李节,追问:“李大人所言是指,舍妹与犬子进荆州书院是因为文章的缘故,并无他故?”
“是,李某好心办了坏事,特来登门道歉。”
谢蕴如何会受李节的道歉,再不济他也是荆州主簿,不是他们这等身份能够计较的,就算心中不悦,却也要大度。
“李大人严重了,说来李大人与亡夫不过是同僚,却得李大人这般照拂,心中只有谢意,何来怪罪之说。”
言罢,她又伏了伏身,道:“今日天色已晚,招待多有不便,待到李大人休沐之日,民妇再携家中老小设宴感谢李大人的照拂之恩,届时望李大人赏脸。”
谢蕴送客之意已经非常明显,李节再不想走也只得告辞,他看了看谢蕴,几度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道:“周夫人邀约,李某随时有空。”
谢蕴送客离开,待李节的马车驶看不见后,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才消散。
她今日得知了钟玄与周娴确系考试入的荆州书院,却因李节所行之事,徒增这些麻烦,心中生出了些许恼意。
即便是恼怒,以李节的身份,他想做什么便做了,难道真指望着他磕头认错,不予原谅?
虽心中恼怒,但对于答谢李节一事,谢蕴却也不是说客套推诿之言,这些时日对于李节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然逾矩会引起旁人的闲话,她需得为这些事情扣上一个合理的帽子,堵住旁人的嘴,免得落人口舌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