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节话中几乎明示,谢蕴却仍旧做听不懂一般,客气道谢:“多谢李大人关切,眼下并无他事。”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李节心中有些失望,不过素来知礼的他很快又调整面色,状若无事一般,低头询问钟玄:“玄哥儿多大了,可曾读书了?”
钟玄声音冷硬:“未曾。”
“在南郡可有去书院读书打算?”
李节抬眸,此话问的是谢蕴,听到李节说到此事,谢蕴神色稍缓,今日李节虽冒昧登门,但是似乎并无恶意,她们若是全都冷言相待,恐会得罪这位温和宽厚的主簿大人。
思及此,谢蕴略微思索道:“回禀李大人,我们刚刚安顿好还未曾去打听如何进入书院。”
此言令今夜颇为失落的李节重新振奋精神,他目光灼灼的看向谢蕴,读书是李节的擅长之处,言语中沾染了几分迫切:
“李某来南郡有些时日,对南郡的书院有些了解,如周夫人需要的话,便啰嗦几句,南郡有两所书院,都是需要考校合格方才能进入书院,一所是南郡书院,在城西望江山上,对学生的资质要求没有那么高,另一所是荆州书院,这所书院里面的学生大多为荆州各郡中的佼佼者,因而此书院虽不好进,却离你们这处宅子不远,若是周姑娘与钟公子想要进去读书,在下的至交好友在书院中,或可帮得上忙。”
李节的热情谢蕴始料未及,她沉默了片刻,她在此处买宅子却有将周娴与钟玄送进书院读书的打算,只这几日也有留意荆州书院并不好进。
若是李节帮忙,兴许会没那么麻烦,可谢蕴心中顾虑李节来此处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若此时承了他的情,日后需要还些什么?
“多谢李大人好意,但是读书学问,还是需要看自己的本事,不然入了书院亦是徒劳,就不劳烦李大人了。”
虽是心动,谢蕴在权衡利弊之后婉言拒绝,李节的情她还不起,最好便是一开始便不要欠下。
又被拒绝李节的心渐渐沉下去,许是今夜被谢蕴拒绝的多了,倒也不觉得那么难受,只失落了片刻,又抬首扬起唇眉眼温和笑道:“此时周夫人……不需要也没关系,若是日后周夫人需要李某帮忙之处,只管去李府或者是府衙寻李某便可。”
李节顿了顿又接着道:“周将军与李某是同僚,周夫人你们不必怕麻烦,更不必多虑。”
察觉到他话中刻意的托词,这反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而今日诸多言语也算得上逾矩了,谢蕴面上客套笑意不变,眼中的笑意变浅,她垂眸起身疏离行礼:“多谢李大人。”
眼见已经无话再可以说,李节起身告辞,他走到院门口想说什么看了眼谢蕴又看了眼众人未曾开口,只朝着谢蕴再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待到他走远,谢蕴他们关上门回到石桌前,他们看李节刚刚所坐位置面前的碗筷,明显未曾动过桌上的饭菜。
李节与此处是格格不入,来此处亦是勉强,却又为何要来?猜到个中缘由的两个人皆神色有些冷。
心思单纯未曾联想的周母还在嘀嘀咕咕不解:“这个李大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即便是周娴都明白,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可他们这落魄的周府又有什么是能够让荆州主簿看得上的呢?
只钟玄墨色的眼眸深深的看着谢蕴。
忽略钟玄的目光,谢蕴面不改色说谎:“想来他不过是想看这宅子是否是我们买的,日后应当不会再来了。”
周母想了想觉得谢蕴说的不无道理,便也点头称是:“那些个大人物有时候便是想一出是一出,劲头儿过了便好了。”
***
李节走出了巷子,在巷子口许久的仆从迎上来,他小心地问:“公子今夜如何,你去了他们可是高兴的不得了?”
蜀中望族家的公子,且还年纪轻轻便是荆州的主簿,这等身份才能,能够屈尊降贵的去一个小门小户庆贺他们的乔迁之喜,哪一家子人应该感到无比荣幸,蓬荜生辉。
仆从说了好几句,未曾察等到自家公子的回答,抬头看去,才发现自家公子的神色疑惑,没有半点开心。
这模样仆从不敢再多言。
李节今夜来此处,说是恰巧看到不过是托词,就连那糕点也是他令仆从去城南点心铺排了两个时辰才买到的。
不过是早早打听到了他们今日办乔迁宴,这才从府衙中脱身过来,只是他不解,为何谢蕴看起来并不高兴?
难道是他太唐突了?亦或是旁的什么缘由,李节细细回想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在他看来并无不妥之处,是以更为疑惑。
马车驶出清水巷后许久,到了去李府还是去府衙的分叉口,仆从出言询问:“公子,我们去何处?”
李节张望了一眼,思索片刻道:“回府吧。”
今夜褚绍在总督府设宴,宴请从蜀中过来的部下,身为主簿的李节托词家中有事未去,此时再去并不合适,索性给自己放几个时辰的假早些下值。
总督府内觥筹交错,褚绍与众人半巡过后,他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眸光微暗问身旁的宋岩:“怎不见易知?”
宋岩已然半醉,嘀嘀咕咕半响未让人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连融最为狡猾,灌了同僚许多酒,却不见他自己饮几杯,此时话里有话:“易知此时如何还记得住我们。”
此言引来众人好奇,有个副将醉的不轻,大声询问:“李主簿可是结识了女娘,去会红颜知己,将我们这一群老爷们抛诸脑后了?”
言罢,一群人哄堂大笑,他们自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些浑话张口便来,早已习惯。
褚绍闻言,他的目光看向连融眸色渐深,连融似未察觉褚绍的视线,将矛头对准孙千,孙千被众人逼视,只得道:“李大人今天晚上应当去周家了。”
说罢,心中暗暗向李节道歉。
只许多人不知道周家是谁家,皱眉思索。
褚绍的醉意略消,他的脑中出现谢蕴的模样,眼中浮现出几缕让人不易察觉的不悦。
筵席结束,众人散去,褚绍独自一人坐在厅内,他脑海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思索着周惩的遗孀,这女子究竟有何手段竟能换来周惩临死之前那般嘱托,如今又勾的李节心神动荡,虽这都算作是她的本事,但这般本事却是令褚绍不喜。
若是她老实本分,他还能照拂一二,若是她寡廉鲜耻,莫怪他翻脸无情。
今夜高兴,多饮了几杯酒,虽不至于醉了,却也令人精神不似白日里那般集中,褚绍起身往寝殿走。
小厮在前面提着灯笼,走过蜿蜒曲折的回廊,抬头看见院子门前燃着的两只灯笼,知褚母等在自己的院子前面,褚绍收了周遭的慵懒随意,恭敬的唤了声:“母亲。”
褚绍明日便要出发前往健康,他知道褚老夫人近日等在这处要给他说什么,他将人迎进院子,吩咐小厮上茶,恭敬的等着老夫人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