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客房部出现了好几起投诉,廖经理,你的人如果不清楚怎么工作,我不介意亲自给他们做培训。”
“一到年底员工离职率就高,张总监,你们HR部门存在的意义是?”
“餐厅大半年没有更换菜单了,是等着客人吃腻吗?”
“……”
早会上,秦涵挨个点名每个高层,就连崔灼也没能躲过,被批评不好好穿工装。
说了一大堆可有可无的问题,最后秦涵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贺超:“贺主管,昨天我去了健身房,发现好几台器械都有些老化,为什么不上报?”
白昙一边做着会议纪要,一边在心里为贺超默哀。健身房的器械根本没到老化的程度,任谁都能看出秦涵是没事找事,平等地挑每个一人的刺。
“我待会儿回去检查一遍。”贺超说。
“青棠是豪华酒店,要有豪华酒店应有的品质。”秦涵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年终总结我希望看到你们深刻的反省,不要交千篇一律的东西上来敷衍我。”
说完,秦涵转向了手边的白昙:“小白。”
以为挑刺轮到了自己头上,白昙瞬间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第一次写年终总结,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秦涵说。
身为唯一的幸存者,白昙暗暗松了口气:“好的,秦总。”
从会议室出来,白昙听到好几个高管在偷偷吐槽秦涵,说不知道谁惹了他,一大早就拿人开涮。什么客房投诉、离职率高……都是老生常谈、无法避免的问题,还硬扯到健身器材老化,真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客房部的廖经理显然想在贺超那里找认同,说他被挑刺就算了,连康乐部都被找麻烦,简直是无妄之灾。
不过贺超却没什么反应,说了一句“我去检查器材了”,就脱离了高管的大部队,去了电梯的方向。
高管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头,白昙回头看了看那群越走越远的高管,又看了看走在自己前方的秦涵的背影,悄悄问身旁的崔灼道:“秦总是上火了吗?”
“不知道。”崔灼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散地迈着步子,“更年期提前了吧。”
“你看他嘴角贴着溃疡贴,肯定是上火了。”在白昙的认知中,使用溃疡贴就只能是长了溃疡,完全没想过存在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被疯狗咬了之类的小概率事件,也就更无法联想秦涵一大早的坏心情会跟这只疯狗有关。
崔灼对溃疡的事毫不关心,问:“你跟他什么时候去看电影?”
“明天我跟他都休假,我们下午去看。”一想到明天的安排,白昙的期待全写在脸上,“看了应该会一起吃晚饭,吃完晚饭可以逛会儿街,这应该算是约会了吧?”
“你最好别带他去夹娃娃。”崔灼说,“他会被你幼稚死。”
“你怎么知道秦总不愿意陪我?”白昙还真安排了这个环节,毕竟上次跟崔灼去没能发挥出他的实力,多少有些不甘心,“你都被我拉去了。”
崔灼瞥了眼白昙:“你是在追我吗?”
“好吧,你说的也是。”白昙明白崔灼的意思,他被崔灼嫌烦倒无所谓,反正他要追的人又不是崔灼,“我不需要考虑你无不无聊,但我得考虑秦总的约会体验。”
初次约会还是得尽量留下好印象,白昙暂且把夹娃娃从清单上划掉了。
走廊很短,没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崔灼的办公室门口。崔灼推开玻璃门就要往里走,却被白昙一把拉住了胳膊:“你等等,秦总才刚批评了你,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我上什么心?”崔灼问。
白昙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迅速拉掉崔灼松垮垮的领带,给他重新打好,叮嘱道:“都说了要好好穿工装了,副总经理要有副总经理的样子。”
手刚收回来,走廊尽头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拉开,秦涵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小白。”
白昙差点没吓死,立正站好问:“什么事,秦总?”
“咖啡。”秦涵神情无异,应是没看到刚刚那一幕。
“好的,马上。”
白昙麻溜地去了茶水间,秦涵扫了眼崔灼胸前的领带,显然误以为是崔灼自己打的,有些意外地说:“你还听进去了?”
崔灼什么都懒得说,略微拉松领带,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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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下班,白昙彻底进入了约会状态,好心情藏都藏不住。回到家里,早就吃惯了的饭菜直夸王阿姨手艺好,平日里十分钟就洗完澡,今天愣是洗了二十多分钟,还边洗边哼歌。
李婉发现了白昙情绪高昂,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白昙只说工作被表扬了,李婉无奈地说他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把K导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怕准备得不够充分,白昙还换上了明天要穿的衣服。对着穿衣镜照了一阵,由于实在不确定这身衣服选得如何,他干脆给崔灼发去了消息:【你有空吗】
崔灼的回复比平时稍慢一些:【什么事】
【白昙:想跟你开视频】
这话发完突然觉得有歧义,白昙又补充了一句:【只能开视频说】
等了几分钟,崔灼弹了个视频过来:“别跟我说你激动得睡不着要找人聊天。”
画面里背景昏暗,有霓虹灯光在闪烁,看上去是在酒吧门口。意识到崔灼是为了开视频,专门从酒吧里走了出来,白昙问:“你在外面喝酒吗?”
“跟钟廷他们一起。”崔灼催促道,“有事就说。”
“我想让你帮我看下明天约会的衣服。”白昙说,“你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崔灼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自然是不方便。不过他难得没嫌白昙事多,头疼地呼出一口气,说:“等我一下。”
画面晃动了一阵,最后来到了没什么人的停车场。崔灼靠在自己的摩托车上,重新看向了屏幕:“你明天就穿这身?”
白昙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深色休闲长裤,不似平时那般职业,但也差不了多少。
“我怕穿得太年轻跟秦总不搭。”白昙苦恼地说,“秦总肯定会穿西装和大衣。”
“不好看。”崔灼言简意赅地说。
“那我该穿什么啊。”白昙举着手机打开了衣柜,“卫衣和牛仔裤可以吗?秦总会不会嫌我太年轻了。”
“年轻有什么不好。”崔灼说,“你换上试试。”
白昙应了一声“好”,把手机放到床上换起了衣服。他也没注意手机放得不平,摄像头正对着自己,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衬衣和长裤,于是便听到了崔灼的提醒:“你能不能注意点?”
回过头去,白昙这才发现自己的卡通裤衩都被拍进了视频里,连忙调整了下手机的角度,说:“你怎么偷看啊。”
崔灼:“……”
“你明天穿卡通内裤?”
白昙已经洗过澡了,穿着的自然是明天的内裤:“不可以吗?”
“不可以。”崔灼说,“看到就萎了。”
“我又不会给他看。”
“换了。”崔灼懒得多说废话。
“可是我之前也这么穿的啊。”白昙嘀咕道,“你怎么没萎呢。”
其实白昙并不确定跟崔灼发生意外的那晚到底穿的是什么,但大概率也是卡通内裤。他之所以会提这事,倒不是想争个输赢,只是不喜欢崔灼那副评头论足的样子,想反驳一下,但看崔灼忽然沉默了下来,他猛然意识到在跟秦涵约会的前一天,似乎不应该提这事。
诡异的沉默笼罩了两人,为了打破这氛围,白昙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白色三角内裤,放到屏幕前晃了晃,问:“我明天穿这个可以吗?”
话一说完,白昙不禁有些懊恼,因为拿内裤在崔灼面前晃来晃去的举动也很不合适,比他提起那晚的事好不了多少。
果然,崔灼别开脸,吐出一口气,一副拿白昙没辙的模样。不过他好歹不再沉默,又看向白昙说:“你最好有点边界感,嫂嫂。”
他故意用到这个称谓,比任何提醒都有作用。
“哦。”白昙难为情地收起内裤,说,“我把衣服换给你看吧。”
最后崔灼帮白昙定下了卫衣和牛仔裤,外搭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看上去也不至于太过俏皮。
从停车场回到酒吧里,几个朋友跟隔壁桌的美女玩起了骰子,崔灼在角落坐下,开了一瓶啤酒,一个女生靠了过来,问:“你怎么不玩?”
“我是gay。”崔灼说。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听上去像是打发人的借口,那女生扫兴地翻了个白眼,去了沙发的另一头。
钟廷注意到了崔灼在角落里独自喝酒,端着酒杯坐了过来:“一起玩呗。”
“没兴趣。”崔灼说。
准确来说应该是没心情,一股没由来的烦躁盘踞在崔灼心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明明在跟白昙开视频之前,他没这么烦来着。
“谁惹你了?”钟廷莫名其妙地问,“哥几个说来这里玩,你可是答应了的。”
这里不是gay吧,其他几人来这里还可以和美女聊天,而崔灼就只能喝酒。但让他烦的并不是这个,那只笨手笨脚的兔子总在他面前晃悠,搞得他思绪杂乱。
“跟你们没关系。”崔灼说。
“你爸妈又戳你心窝子了?”钟廷说,“你要不去吧台坐坐,这里应该也有其他gay来玩。”
崔灼确实想换个地方换个心情,看着几个朋友在旁边兴致盎然地玩骰子,他只觉得很吵。
喝掉手中的啤酒,崔灼来到酒吧门口点上了一根烟,但那股烦躁并没有随着呼出的烟雾消散,因为一想到兔子真有可能和秦涵上床,他就越想越烦。
首先崔灼很肯定他的烦躁不是来自愧疚,因为这是白昙期望的事,他只是顺便利用白昙来试探秦涵的性向——重点是顺便,不是故意引导,所以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更不需要感到愧疚。
那么排除愧疚,唯一能解释他为什么烦躁的,只能是不爽秦涵能吃上好的。
崔灼勉强承认兔子是可爱的,两人滚床单的那晚体验也不错。白白让秦涵这厮也吃上,他总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更何况秦涵已经获得了爸妈的偏爱,凭什么其他好事也能占上?
就不该提醒兔子换下卡通内裤。
他可以接受幼稚的粉红吹风机,不见得秦涵也能接受。说不定在看到小猪佩奇的一瞬间,秦涵真就萎了呢。
算了。
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崔灼摁灭了手中的香烟,不想再为兔子的事烦心。
因为比起白菜被猪拱,他还是更想看到当爸妈知道秦涵也是gay时,表情裂在脸上的那个画面。谁让当初是秦涵鼓励他出柜的呢?结果换来的却是爸妈的冷眼。
所以那两人进展顺利是好事,最好明晚就能上本垒,而崔灼只需要找点事情分心,比如带个人回酒店419,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发泄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