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在早晨开始变厚起来,到了正午,便落下一场冷飕飕的闷雨。一点钟,德瑞克打电话进来报告,说渥伦夫人已驾车出门,而他的人马则跟丢了。
“她试着要甩开你的人员吗?”梅森问。
“我倒不认为,梅森。我的人员不认为她已知觉到被尾随跟踪。她在右边车道上突然左转,我们的人来不及反应,未跟上去,他们试着驶到下一个路口去,但未再发现她的座车。这种事情偶尔也发生在技术高明的跟踪者身上。但等她回家后,我的人员会再度盯上她。”
“我知道了,”梅森说。“但这段时间她会不会遭逢什么不幸?”
“噢,也许她只是去逛街吧。”德瑞克说。
“希望如此了,”梅森说。“保罗,随时报告给我最新状况。”
律师挂下电话。
两点钟时,梅森的电话再度响起。
戴拉接了电话,皱起眉,并将手盖在话筒上向梅森说:“是吉顿。”
梅森的脸绽出一个微笑道:“形势变得愈益复杂了。把电话接过来吧。”
梅森持起话筒道:“吉顿,有何贵干?”
吉顿的声音柔顺得有如心满意足的猫所发出的叫声。“梅森先生,”他说。“我原本无意要再叨扰你,但是有一件偶发事故,让我无从选择。”
“继续说。”梅森道。
“我很谨慎地用公用电话和你联络,”吉顿道。“虽然我认为这样做其实没有必要。我十分肯定已经摆脱掉政府当局明的、暗的跟踪者,同时也甩脱你的侦探社的人马。”
“继续说,”梅森道。“你究竟要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追查这支电话,所以只好直说了,我要一万块钱。”
“我就想到可能会有这个结果。”梅森说。
“很抱歉,”吉顿说。“我有机会离开这个国家,到国外投资,所以我需要一些营运资金。当然,梅森先生,我不期望你来提供这笔资金,但我有把握,你的一位客户将很乐意看到我彻底离开美国。”
“好吧,”梅森说。“你在哪里?”
“不是我人在何处,”吉顿说。“而是我将去何处与你接头。你的手表现在几点?”
“两点钟稍过,”梅森说。“我……”
“别提‘稍过’的字眼,我要一个确切的时间。你的表几点?”
“两点六分。”
“恭喜你的表了,手表的误差只有三十秒钟。你现在照着我的话做,”吉顿说。“你准备一万元现钞,面值不要超过五十元,最好是二十元钞票。”
“你可以省省力气了,”梅森说。“我不和勒索人打交道,我也不打算去银行。”
吉顿像是没听见般,继续他的指示:“将那些现钞装入一只袋子中,最好是体积很小的袋子——刚好够装就行了。你现在最好拿枝铅笔记下地址,因为我打算缩短我们的电话谈话,也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在柯维纳街与韩德赛的相交路口,有一座空置不用的店铺,店后面有个库房。店门前有一个写着‘出租’的告示牌,前门关着。由韩德赛街叉入一个巷子通到屋后,后门开着。这屋子已空置相当时日,垃圾杂乱。这个社区声名不佳,你也许会犹豫要不要驶进这个街区,你最好配备武器前来,因为你带了大笔现金,也许有人从银行就跟上你。”
“我不打算过去,我也不会带着大笔现金去的。”梅森说。
“假如,”吉顿毫不在意地打断,继续说下去。“你想带个保镖前来,只要他待在车内不出来就没关系。唯独你一个人要在三点二十分分秒不差的时间内,进入仓库的后门。这会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查地图找出那个地点,并去银行领出现金。也许你必须先取得客户的授权,才能拿到现金,但我猜测你的客户已有所指示,允许你在任何必要情况下,采取必须的行动。”
梅森说:“听着,吉顿,我以前向你提过,和勒索者打交道有三种方法。第一,花钱消灾。第二,向警局报案。第三,让勒索者自视界消失,永不出现。”
“我告诉过你了,我不会再现身纠缠的。”
“这不是我真正的意思。”梅森说。“我的意思是我刚才说的,让勒索者永不出现。”
“你想要杀我?”吉顿以嘲弄的语调问道。
“不错。”梅森说。
“你将用什么样的武器呢?”
“法律。”
“法律?你在说笑吧。”
“我是十分认真的。”梅森说。“昨晚有一座超市被抢,守门人惊动了劫匪而遭枪击,他可能活不了。当劫匪持枪由商店逃出时,适巧有人目击到。我手上刚好有一张刑警画家所绘制的合成肖像,你将讶异于这张画像与你多么相似。毫无疑问地,目击者将指证你。”
“你怎么……你……”
“一旦你因谋杀罪名被捕,”梅森继续说。“你会站在证人台上宣称你的无辜。地方检察官会问你曾否有过前科,你就必须供出曾被判刑的事实。陪审团会仔细地审视你良久,这就是整件事的原委了。”
“你给我听着,”吉顿说。“你不能这么做。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来。在证人席上,我要抖出我们的电话谈话,还有……”
“你将发现那有多奇妙,”梅森打断道。“竟然没人会相信你。你若控诉我企图用这桩谋杀罪来陷害你,乃是起因于你勒索我的一名客户,那你就想想这个后果吧。”
“我……你……”
“我有个想法,”梅森说。“既然你已告诉我会面的地方,我将于三点二十分准时出现在那儿。我不会带钱过去,但我会带一把手枪。”
梅森挂断电话。
一直在监听电话的戴拉,睁着大眼看着梅森。“你要不要考虑去银行领些钱,以防万一……”
“不用了,谢谢。”梅森说。
“你要独自前往吗?”她忧虑地问道。
梅森说:“勒索者不愿任何目击证人在场,而我和勒索者打交道时,也不需要其他人在场。我擅于恫吓威胁的伎俩……德瑞克让刑警画家画的那张肖像影本在哪里?光用这招就可以把勒索者吓得拔起脚跟,用最快的速度跑得老远,永远不再回来!”
梅森将椅子往后推,靠桌边站着,他的双拳紧握,压着桌面的记事本,下巴略微向前,透露出坚定的决心。
“戴拉,”他说。“打电话到贺拉斯·渥伦的办公室,告诉他的秘书你是电台记者,正要就一则与东方有关的事务请教渥伦。因为编辑人员建议你立即对渥伦进行电话采访。”
戴拉拨通电话,接听了一会儿后说:“谢谢你。”她挂上电话,转向梅森道:“渥伦已外出赴一个重要约会,要到下午四点以后才会回去。”
梅森说:“现在打电话给你的朋友贾德森·旺尼。告诉接电话的人说你是他的朋友,留下姓名,并说是旺尼留言要你回话的。”
戴拉拨通电话,再次说:“谢谢你。”然后转向梅森说:“他要到三点三十分才会回去。我想是他的秘书接的电话,语调酸不溜丢的。”
梅森愁眉不展地立在那儿沉思。
“该死!德瑞克的手下跟丢了渥伦夫人,”他语重心长地说。“但这也没什么差别,我们现在知道她的下落了——但已没时间阻止她了。”
戴拉以一副泄气的样子道:“你认为她是去赴吉顿的约吗?”
“还会去哪里?”梅森说。“吉顿已试着咬我一口,很肯定地,他也会咬渥伦夫人一口。他精心设计出一个约会时间表,也许将渥伦夫人安排在两点三十分那一场,渥伦先生是两点四十五分,旺尼在三点钟,而我在三点二十分——而飞机在四点三十分起飞。我现在已经没时间阻止他了。会面地点是在城的另一端。”
“难道保罗不能派他的人马支援和……”
“没时间了,”梅森说。“我们正在和一个智商过人的恶棍打交道,目前只有他掌握着全程时间表。”
“你难道不认为谋杀案目击者的安排,已给予吉顿一个痛击了吗?”
“当然给了他震撼的一击,”梅森说。“但从他的反应看来,结果比我所预期的要来得有限。他豁出去了,他现在要咬住每个人,尽可能的多捞一些钱,然后远走高飞。”
“你无法阻止他吗?”
“我没办法,”梅森说。“因为我并不敢真的让他被警方逮走,他也知道这一点。然而,我也不愿呆坐在这儿,让他的勒索计谋得逞。”
“你要等到两点三十分再……”
“不,”梅森打断道。“我要去逮住他。从他那紧凑的时程安排来看,他精心策划出这样的时间表,好让受害人逐一出现,以及……戴拉,立刻打电话给消防队。告诉他们柯维纳和韩德赛街口那座商店库房发生大火。”
戴拉的双眼睁得大大地道:“那是犯法的,那……”
“当然,那是犯法的,”梅森说。“超速驾车也是犯法的,但这正是我要赶到现场的方式。我绝不让勒索者在火警现场中,成功地遂行其勒索计划。还有,要保罗火速派两名人员,赶到柯维纳与韩德赛街交叉口。”
“我走了。”梅森取了帽子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