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森于次日上午接近九点左右到达办公室时,戴拉问道:“昨晚你怎么应付贝林顿先生啊?他有没有向你查核有关我的事?”
“没有,”梅森得意地露齿笑道。“我重重给予还击,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反过来问他有关他自己的事。在他说完自己的故事后,他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使他不想再多发问。”
“保罗方才来电说,他已取得你所要的素描像,那是什么东西?”
“让我们等着瞧吧,”梅森道。“看你能否辨认出来。打个电话给保罗,要他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门上响起了德瑞克的敲门暗号,戴拉应声开门。
“你拿到了吗?”梅森问。
“拿到了。”德瑞克答道,并将素描像连同数张复制照片递给梅森。
梅森过目后,面露微笑,将素描像递给戴拉,问道:“这是谁?戴拉。”
“我的老天,就是那家伙,吉顿!”
“十分神似,保罗。最棒的一点在于,这个画像被处理得有如出自警方绘像专家之手。”
“本来就是,”德瑞克道。“我的一个朋友向来帮警方绘像,他根据警方过去所用的旧传单及犯罪资料,即席画出这张肖像。”
“你正和一个强硬的恶棍打交道,”德瑞克警告道。“这家伙的智商高人一等,而且当他在联邦监狱服刑的这段时间,他汲取的犯罪知识足够让他与任何人抗衡。”
“你是在说我?”梅森问。
“我并没那样说,”德瑞克道。“但别以为这个家伙容易应付,佩利。”
“我当然不会。”
电话铃响,戴拉拿起分机道:“葛蒂……谁打来的?”
戴拉的脸庞现出极度困扰的表情。“你就告诉他——稍候一下。”
她将手盖住话筒,并向梅森道:“吉顿这家伙在线上。我该告诉葛蒂挂断此人电话,告诉他我们不愿接听吗?或是……”
“那倒不必,”梅森道。“叫葛蒂将电话接过来,你留在分机上接听,戴拉。”
梅森拿起桌上的电话道:“你好,我是梅森。”
“我是吉顿,”电话线的彼端传来声音。“今天早上可好啊?梅森先生。”
“我很好,谢谢你。”
“我正想要顺便拜访你,和你见个面。”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原本揣测你不愿再私下会见我,但你竟接听这通电话,让我颇为意外。不过,我还是会去你的办公室,在外厅坐上半小时左右就离开。如你所知,明目跟踪者仍在他岗位上执勤,我还不想砸他的饭碗。”
“那当然。”梅森答道。
“此外,”吉顿继续说下去。“我打算每天至少拨一通电话给你,直到我达成甩脱跟踪的目的为止。”
“你将如何去达成呢?”梅森问。
吉顿道:“如我曾经向你解释过的,梅森先生,所有有效的战略都必须奠基在取得主导地位,并出其不意地行动上。假设我有五百元,我就能甩脱所有跟踪者,然后消失不见,但别寄望我会在电话中讨论这件事。从你愿和我谈话这件事实来看,显示你已将我们的谈话录音下来,而我愿继续和你谈话,也显示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要你在一些事情上帮助我,我去你的办公室,目的也是希望你能见我。”
梅森问:“你现在在哪里?”
“你知道的呀!”吉顿道。“昨晚,你的私家侦探在办公室外盯上我,就开始跟踪我。我待在艾克门旅馆,开了一个房间,实际上它称不上是个房间,但以我目前的处境,我也不能要求过奢豪的生活了。我期望数个月后,日子能改善些。给我个机会,让我在外头展现一下我的天份吧,我将找出解决之道,让自己占到上风,梅森先生。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哦,我明白了,”梅森道。“所以你昨晚已注意到盯稍的人数又增加了,对吗?”
“哦,梅森先生,”吉顿以责备的口吻说。“他们充斥在我身边。当然,你派的跟踪者十分聪明,他们不像是明目张胆地跟踪我,但我本来就预料他们会出现,所以我能认出他们。我甚至还发现当局的两名暗地跟踪者呢。所以昨晚共有五名跟踪者尾随在我身后。”
“现在他们正守候在你的旅馆外面吗?”梅森问。
“我没看见你的两个人马,”吉顿道。“暗地跟踪者也不在我的视线所及范围内,目前,只有明目跟踪者在执勤。”
梅森说:“我昨晚一直在思索这些事情。”
“我希望如此。”
“此外,”梅森说。“我相信你应该有个机会重新安顿自己。我将派人送五百元到你下榻的旅馆去。”
“现金吗?”
“是现金。”
“还有,”梅森道。“我不希望你再出没在我办公室附近,我也不要再听到你的消息。”
“可以,梅森先生,我担保——以我的信誉担保。”
“谢谢你,”梅森道。“你等候一小时左右,钱就会送到旅馆。”
梅森挂了电话道:“戴拉,去保险柜取出五百元,放入信封内,再找个信差送到艾克门旅馆给吉顿先生。”
德瑞克叹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旦你对他予取予求,他尝到甜头后,就知道他有筹码在握,可以使你畏惧他。终其一生,他就跟定你了。勒索的人在未吸干最后一滴血以前,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梅森笑道:“我知道。但这五百元可不是从我的口袋拿出来的。我会把他列到支出名目上,这就是我所谓的‘饵’。你没法用一个空的钓钩抓到鱼吧?你得放上饵,而这种饵还得合鱼的胃口才行。即使在装饵时,也要讲求艺术,好将钓钩掩盖在内……当你处理到这个步骤时,保罗,装饵上钩可是一门科学呢。”
“请说下去。”德瑞克道。
“等饵装妥以后,你就等着鱼儿来尝饵,这一瞬间,你抽动鱼竿,好让鱼儿上钩。你若抽动太早,钓钩就会从鱼儿口中抽出来;但若未在适当时机抽竿,鱼儿咬走饵,徒留一枝空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对时间的掌握要很有概念,当然,装饵和抽竿是讲究技巧的。”
“好吧,你已将饵装妥,”德瑞克道。“但我要警告你,在吉顿心中,五百元只不过是前菜而已。”
“他向我保证过,在我送达五百元以后,他就不再回头找我,或用任何方式与我联络。”梅森道。
德瑞克显露出一副不予置信的模样。
“他以他的名誉向我担保了。”梅森说。
德瑞克站起身,不服气似地说:“佩利,你要怎么愚弄自己都行,但别戏弄我。”
“顺带向你一提,”梅森说。“你的朋友吉顿似乎精于洞察跟踪者。他离开办公室后,毫无困难地发现到你的两名人员尾随他。”
德瑞克面露懊恼地叹道:“那两名人员技巧精链,何况当场还有政府的人明目地盯稍,我不认为吉顿会识破这两人。”
“他的确已发现到他们。”梅森道。
德瑞克顿了一会儿说:“我告诉过你,佩利,这些家伙在监狱中历练得愈来愈精明。”
“我知道,”梅森说。“我想吉顿尤其聪明。让我们寄望他别被自己的聪明所误吧。”
“你当真要把钱送过去?”
“我正要做,”梅森道。“我想戴拉已经把钱放入信封中封妥了吧。”
德瑞克口里咕哝着“傻子”、“把钱白白送人”之类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当戴拉拿着厚厚一袋信封进来时,梅森很笃定地看着她。
“一切顺利吗?戴拉。”
“是的,信差一会儿就到。”
“交代他把钱送到艾克门旅馆给吉顿,不用为签收条伤脑筋。”
“不用签收条?”她问。“连签收在信封套上也不用吗?”
“什么也不用,”梅森笑道。“我们用绅士的方法打交道。何况,我还有吉顿先生的信誉保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