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让符之遥站会原处,他走到已经失去头颅的潘轻身前,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对潘轻说道:“你是官员,你的想法永远都会在制度内寻找合理的解决办法,可是官员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你没有仙法道术,无论你用任何办法,这些米都不可能救活饥民。”
秦观没有如符之遥一样尝试解答这一问题,而是直接否决了其中的可能性,潘轻的确是清官,但是清官再清也是官,只要依然是官,便无法逃脱体制的约束。
潘轻听到秦观的话之后没有动,他站在原地,掌心的米粒渐渐握紧,此时的潘轻似乎非常犹豫,他在仔细思考秦观说的话,以及这些话真正隐含的意思。
刑场上的饥民全部消失,潘轻松开手中的米粒,这些米粒落地之后聚集在一起,重新便会罩有黑布的人头。
青面大鬼将手中的鬼头刀插在地上,他双手紧紧抓住刀柄,凶恶的眼神看着四人所站的位置,仿佛下一秒青面大鬼会提刀将四人斩杀。
潘轻的声音从黑布中传出,不过与之前相比,更显绝望,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若我不当这清官,有办法救下这些饥民么?”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句,你所求的名誉究竟是什么?是一心为民,受百姓爱戴,还是想当一个忠臣。”秦观右手握拳伸直,举向天空,“你的回答将决定你今后的行为,有些事情,只有英雄能够去做。英雄能够打破常规、能够不惧艰险、能够放下安逸,迎着风浪前进,而懦夫不行。”
“潘轻你是清官,但是你也是个懦夫,和平年代,懦夫可以通过循规蹈矩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灾荒时期不行,于是你被贪官抛弃,反而成为小官巨贪的典型,你可以怪世道不好,不过你也无法否认自己是懦夫的事实。”
当秦观说到这里的时候,邵博超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秦观不像是在解决潘轻的问题,他的这番言论更像是对自己所说,于是邵博超询问符之遥关于秦观的事情,符之遥犹豫了一会之后将自己与秦观相遇的真实情况说了出来。
符之遥在听到秦观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她知道秦观一定受到了压迫,无奈之下才选择抢劫这条犯罪的道路。面对潘轻的遭遇,秦观自己感同身受,因此才发表这样一番言论。
潘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他反驳秦观的评价,“你问我想要的名誉究竟是何物?我想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当官是因为当官能够做成我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懦夫,你大可将你的想法告诉我,无论是否能够成功,我都不会后退一步,我缺少的仅仅是一条能够看见希望的路。”
秦观双眼看着刑场,他没有开口回答潘轻,而是闭上双眼,一滴泪水从眼眶流出,顺着面颊流到嘴角。三人的目光齐聚在他身上,没有人出声打断他,直到一分钟后,秦观才缓缓睁开双眼。
“潘轻,难道你真的没有看见你想要的路吗?你听听这些饥民口中在说什么?难道你听不到他们说话?你说自己一心为民,难道你连在他们身边走一圈都做不到?现在,你回到刑场上,你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秦观对潘轻怒吼,没错,他对着已经是鬼魂的潘轻怒吼。
秦观的一席话,让潘轻震耳欲聋。
“看来你只是表面清官。”秦观摇摇头,接下来他做了让身后三人震惊的事情,他竟然将潘轻的头部抱起向刑场上走去。
面对秦观的行为,潘轻的无头身体老老实实跟在秦观的身后。秦观一路走到饥民中之后再将潘轻的头拿到饥民的头部高度,饥民虚弱的声音传入潘轻耳中。
“好饿。”
“树皮都没得吃。”
“孩子还小,我们死了他们肯定也活不下来,刚才有人和我们换孩子。”
“我看见严老爷家里面还有余粮,足够千人吃一月,怎么不拿出来救济下我们?”
“不止严家,本地的几大家也有余粮,可是人家不愿意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有护院,我们斗不过他们。”
“我们可以去偷。”
“上次有对母子去乞食,被打断了腿,你去偷,怕是直接给打死。”
饥民的话不断传入潘轻的耳中,潘轻默默地听着,因为黑布罩着的缘故,所以秦观无法看见潘轻此时的表情,但是他的手却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流下,秦观低头看去,发现从黑布中流下的是鲜红色的血。
秦观掀起黑布,他看见潘轻眼中正流着血泪,一双眼睛只剩下眼白,根本无法视物。同时秦观还看见了潘轻的脸上密密麻麻的伤疤,脸上的肉仿佛被一刀刀割开一样,整张脸都已经不成人样。
看见这张脸的瞬间,秦观心中感到震惊。
以潘轻的能力,能够当清官已经实属不易,可努力走正道的人非但没有得到理解的人的赞誉,反而被不理解的人抹黑,可谓两处不讨好。
“这些商贾未曾犯事,所作所为皆符合条例,他们不愿意拿出粮食,官府也没有任何办法。”潘轻反驳道。
“因此你就看着饥民饿死。”秦观冷冷地说道。
“难道你是想让我造反?”潘轻颤抖着问道。
“不是我想让你造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一定要救下这些饥民,这是你唯一可以走的路。”秦观的目光从饥民身上扫过,“温顺的人总是受人欺负,老实的人总是受骗,这个世界何曾善待过他们?一切都是谎言,目的仅仅为了磨平人类的斗志。”
“人类不是野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人类没有兽性,当死亡来临之时,人可以为了活命做任何事情,造反算什么?”秦观说到这里的时候,将潘轻的头扔到饥民之间,接着他继续对潘轻说道:“即使将你的尸体给他们吃,也填不饱几个饥民的肚子。潘轻,如果你不能理解所有的道理和法律都是人定的规矩,那么你唯一的结果就是默默等死!”
“那么,先从你开始。”站在秦观身后的潘轻动了起来,他一把将秦观推倒在地,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拿过青面大鬼身前的鬼头刀向秦观劈去,潘轻的动作非常快,快到几乎让人无法反应,秦观转过身来,他无法做出更多应对。
秦观的目光直视砍向自己的鬼头刀,眼神中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鬼头刀距离秦观的头只有半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潘轻并没有将秦观给砍头。
“你不怕死?”潘轻的头被一名饥民抱出,他在问秦观。
秦观移开自己的视线,他轻声说道:“怕死就不会死?还是不怕死就会死?我怕死,不过我认为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必须去做,否则我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以后的日子我会一直堕落下去,堕落成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潘轻收回手中的鬼头刀,他伸手将秦观拉到自己身前,接着将自己手中的鬼头刀交到秦观的手上,等到秦观抓住鬼头刀后,潘轻才开口对秦观说道:“无头将军和白衣婆婆之间的婚礼并非为了喜庆,他们之间恩怨甚多,多到根本不可能解开,不过任何恩怨都会结束,因此他们利用这次机会了结双方的恩怨。”
“这柄鬼头刀你拿着,如果你想活着离开鬼镇,它一定对你有用。感谢你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关于无头将军与白衣婆婆的事情,可以去找无面女,只要帮她接生孩子,她便会帮助你,记得带着这块黑布去。”
“我再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幸好你带着鬼头刀来到了这个刑场,菜市口另一边还有一个刑场,一旦你将鬼头刀交给那个刑场的刽子手,你们四人都会死。”潘轻说完之后松开了自己的手。
这一刻,秦观呆立在原地,因为他发现潘轻已经知道他是活人,不过潘轻并没有对他们下手。
秦观拿着鬼头刀回到三人中,符之遥等人连忙上前询问,秦观也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三人。
……
钱仓一收回自己的视线,他转头看向窗外,根据后面影评人的分析,这里秦观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触动,是因为他在抢劫符之遥之前正面临与潘轻类似的情况,秦观不打算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他打算反抗,反抗的结果如何,《侥幸》没有给出一个结果,不过从剧情的安排可以看出影片对秦观的态度偏向支持。
“真严肃啊!”钱仓一双手十指交叉枕在脑后,他双腿用力,伸了个懒腰,“话说回来,秦观拿的鬼头刀会不会在鬼镇中真的存在,如果我会进入真正的鬼镇,我能不能得到它?”钱仓一揉了揉眼睛,继续向下看去。
……
真假刑场的剧情过后,符之遥四人将前往寻找无面女的所在。
路上邵博超有询问秦观关于抢劫的事情,他认为秦观不该瞒着他这件事,毕竟这不是昨天晚上吃了几碗饭这样的小事,如果秦观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抢劫,那么在鬼镇中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不会也拿人当挡箭牌?因为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命,所以邵博超决定摊牌。
秦观与邵博超因为这件事争吵起来,符之遥和舒柔拉住了两人。
“邵博超,抢劫这件事我不在乎,现在我们需要合力逃出鬼镇,不应该将精力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符之遥对邵博超说道,虽然符之遥的话看似是站在秦观一边,实际上她没有站在任何人一边。
“秦观一路走来都没有对我们做过份的事情,再说符之遥已经说过,秦观抢劫的目的仅仅是两百块,而不是所有的钱财,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相信秦观不是坏人。”舒柔也劝说邵博超。
秦观此时却开口质问符之遥为什么要将这件事说出来,“等大家离开这鬼地方之后再说不行吗?”秦观相当愤怒。
四人团体竟然瞬间来到分裂边缘,见情况越来越无法控制,舒柔的眼神越发惊恐,她不再劝说,而是捂着耳朵跑到墙角躲起来。舒柔躲在墙角中,不愿再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是我的错,可是你当时的表情,如果我不和他们解释,反而更严重。”符之遥向秦观回了这么一句之后连忙跑过去安慰舒柔。
“抱歉。”邵博超低声说了一句,他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对秦观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过看你的表情,麻烦一定很严重。如果是钱的问题,我还有一点积蓄,等出去之后我会借给你,不收你利息。”
“希望你不要责怪符之遥,她也是为了大家好。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不希望被欺骗,如果不是因为事关我的命,我也根本不会询问你。”邵博超认为争吵的起因是自己。
“不,我也有错,我担心你们知道这件事会对我有偏见,所以故意隐瞒不说。”秦观叹了口气。
“你的做法是对的。”邵博超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无面女居住在一间略显破旧的屋子里面,这间屋子屋门紧闭,门上有一个小窗口,敲门之后会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出来,将黑布放在这只手上之后,门才会被打开。
四人进入无面女的房屋,他们在里面见到了无面女,一个肤色白皙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的女鬼,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可是却能够看见脸上的皮肤在动,似乎也能够皱眉、微笑,只不过太过于抽象。
……
在钱仓一继续观看自己整理的资料时,垣临镇的另一家旅馆中,《侥幸2》的导演王清芬正在浴室中淋浴,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年龄的关系,身材已经不复往日苗条,胸前傲人的双峰也有些下垂。
房间内的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传来,王清芬的左耳耳垂动了一下,她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于是关闭淋浴头,披上浴巾走出浴室。
“谁!”王清芬大声喊了一声,如果是窃贼,她希望对方尽快离开,她不想和窃贼打交到。
没有答复。
王清芬走出浴室,转过弯之后发现被子里面好像躺着一个人,不过这个人的头没有露出来,见到这一幕,王清芬连忙后退,她一直退到门边,之后,她将门给打开。
虽然裹着浴巾在走廊中跑影响她的形象,但是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一点。
王清芬转身向门外跑去,她刚踏出门口,脚步便停下,因为门外有一条蛇在走廊中等着她,这条蛇有着粗壮的身体和一张人类的脸,形象俨然和《侥幸》中的鬼镇的主人人蛇一模一样。
没等王清芬喊出声,人蛇直接钻入王清芬的口中,整条蛇竟然就这样钻了进去,人蛇消失之后,王清芬跪坐在地上。
几秒钟后,王清芬从地上站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王清芬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淋浴,只是镜中的她,眼角处出现了两个不易发现的小红点,这两个小红点即使被人发现,也不会引起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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