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儿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有这个打算,苏白并不清楚,他也不想去清楚,其实在这个听众销毁计划倒计时的大背景之下,自己留下的越多,反而会给自己带来越大的痛苦,颖莹儿曾说过自己有X冷淡,原因无非是普通的看不上,看得上的却不想负责任。
这里所谓的负责任倒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种赡养费之类的,这些东西对于苏白来说不算是问题,而是因此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牵挂和羁绊,归根究底,苏白也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凡事第一考虑的是自己能不能更轻松地活下去,每个人都想自己过得没什么烦恼,也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去明哲保身。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站在黄浦江面,这或许算是自己二人给楚兆葬礼的尾声部分,但与其说是哀悼楚兆的离开,倒不如说是在哀悼自己在未来可能也将面临的那一种结局。
哀悼楚兆,也是在提前哀悼自己。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熏儿才从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转过身,走向了自己的机车,“我要去给楚兆报仇。”
苏白点点头,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坐了上去。
虽说熏儿的天赋很高,但在两年的时间里去冲击证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终归要死,苏白也不希望狗血到自己在短时间内接连失去两位昔日的古交好友,人其实都是这个心态,也都是这种性格,底线,也是一次一次地被撕开和降低了。
要想当初苏白第一次得知熏儿在某一段时间会死的画面时,苏白也是紧张和痛苦,最后甚至不惜自己亲自进入那个故事世界里搭救熏儿,但这一次,在这种大势之下,苏白自己能否保全都是一个未知数,再者,楚兆已经死了,这个头已经开了,下面的事情,也就比之前能够接受一些了。
很快,二人来到了楚兆的小区,刚进小区大门,苏白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仿佛有一双自以为很是隐蔽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既然那个杀死楚兆的东西就在这附近,那么自己和熏儿在他的眼里应该就像是两个巨大的灯泡,由不得它不被吸引出来。
现在的听众群体对于广播来说就是要丢的脏衣服,但广播不介意在丢之前拿这些衣服当作麻布一样擦一擦家里的灰尘和脏的地方,做到最后一点废物利用。
熏儿在楼道口停下了车,她打算上楼先去楚兆的房间看看,但被苏白拉住了手臂。
“不用那么麻烦了。”
熏儿闻言,没有说什么,而是站在了一边,她清楚自己和苏白的差距,所以可能自己认为有难度的问题在苏白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哪怕这个不值一提的东西刚刚杀死了楚兆。
苏白是一个走肉身强化的强者,再加上灵魂也肉身也经过融合,所以在精神力这一方面苏白是有着一些劣势的,但这个劣势得看和谁去相比了,至少眼下这个局面,对于他来说,找出那个东西,并不难。
就像是一个中文系大学生去做小学数学题一样。
苏白的眸子,看向了一侧的路灯,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所以路灯还没亮,但苏白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了路灯下,抬起头,看着上方的灯帽。
倏然间,自上方飞下了一片片白纸,此情此景有点像是中考或者高考结束学生们从高楼接将自己的试卷和资料一股脑丢出。
纷落的纸张瞬间化作了一张张纸人,飘落的速度也在顷刻间变成了不亚于子弹的速度,它们开始切割苏白的身体,似乎想要在这刹那间就将苏白给斩成肉酱。
苏白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确实不需要动,他如今的肉身,先是古僵二转随后又被富贵留下来的后手重新净化和提升了一遍,肉身之强悍,不说大佬之下的级别了,就是真正的大佬级听众想把肉身淬炼得和他一样都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嗡嗡嗡!!!!!!!!”
每一张纸人在触碰到苏白身体后都开始纷纷崩碎,不一会儿,苏白脚下就出现了一堆碎纸屑。
那个存在似乎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局面了,因为在这一刻,苏白感知到了对方情绪的惶恐和不安,可能是广播调高了听众对于这些东西吸引力的原因所致吧,按照往常情况来看,这些不符合中等科技文明社会的异端在碰到铁板时也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的,他们并不傻,事实上能够一直潜伏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去意味着他们真的很聪明。
但这一次,对方只是犹豫,没有撒丫子就跑。
苏白伸手,对着上方轻轻地一拽,只听得一声剧烈的布帛撕裂之音,一只体格比那些纸人大得多的纸人被苏白硬生生地从隐藏状态中强行拉扯了出来。
刚刚攻击苏白的纸人是一张张的纸片形态,但这个纸人却像是农村办丧事时要用要烧的那种纸人,它有骨架,有画眉,有点砂,甚至,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如果给他披上一件人的衣服,走在人群里你都很难发现他的异常。
纸人,可以说是苏白早期的一个梦靥,他记得自己经历过的第一个正儿八经危机四伏的故事世界就是纸人故事世界,而凶手,则是自己当时的室友刘和。
此刻,再见到这种纸人,苏白心里当然没有那种畏惧的情绪,就像是人小的时候看见一只蟑螂会吓得尖叫起来,长大后除非胆子特别小的基本都能做到坦然自若地一拖鞋版踩下去送它升天。
“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这个纸人开始求饶了,他的智慧程度似乎不是很高,因为求饶的语言实在是太过匮乏和单调。
熏儿靠近了一些,看着被苏白一只手攥住然后毫无还手之力的纸人,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就是这么的一个家伙,在前不久刚刚杀死了楚兆。
苏白将纸人给拉到了自己面前,纸人在不停地挣扎,但是他的这点力道,对于苏白来说还是不够看,他的任何的法门和术法都被苏白彻底的锁死,根本就没有折腾的余地。
其实,苏白现在就可以把这个纸人给毁掉,但既然是帮楚兆报仇,那就得做得细致一点,古代的连坐和诛九族放在现代在普通人身上似乎不太适合,但放在这种广播本就打算要清理的异端身上,就无所谓了。
苏白的手掌微微发力,纸人的身体开始褶皱起来,苏白一直控制着火候,而后自己的精神力直接刺入纸人的体内。
他倒要看看,
这个纸人,
到底是什么来头!
……
孙家村,位于江西龙虎山附近,这个村子一直与世隔绝,虽说也有人出来打工也有人出来上学,但那毕竟是少数,村子里绝大部分的人口还是一直留在村子里生活,当地政府也来搞过旅游开发和其他经济发展方面的规划,但都被这个村子给拒绝了;
后来,这个村子也算是真正的被遗忘了,毕竟他们安贫乐道也不惹事儿更不会有任何的情绪,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关注的必要了。
此时,刚刚进入傍晚时分,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像是往常一样在饭后聚集在祠堂口,老村长先上香,随即一大半的村民纷纷上香,而且他们上香的方式和独特,祠堂口有一个小水缸,水缸里盛放着的不是水,而是散发着浓郁腥臭味的血。
每个人在上香前都伸手去擦一点血在香上,然后供上去,剩下的一小半没有上香的人则是站在原地。
香火燃烧,这些夹杂着血腥味的白烟没有向四周飘散,而是笔直地涌动向了那一群没有上香的人,这里面有男有女也有老有少,白烟被他们的鼻孔吸了进去,他们的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而本来惨白得吓人的脸上也逐渐显露出了一抹红晕。
这个画面,很是诡异,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把九十年代的香港鬼片。
然而,就在这时,祠堂里供奉的一块牌位忽然摇晃了起来,且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人群当即哗然,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村长以及其身边几个年纪大的老者在此时面露严肃,几个人一起出手,想要把那块牌位给安稳下来。
“啪!”
顷刻间,牌位直接崩碎,释放出一股灰尘,灰尘凝而不散,竟然显化出了一张人脸,这是一张青年的脸,他的眸子似乎带着一种可怕的穿透力正在扫视着自己。
“是这个人,他毁了式神!”老村长又气又怕,气的是村子里故意放出去的式神居然被毁掉了,怕的则是对方的这种手段几乎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这时候,刚刚在吸食香火的人群里,有一个青年模样的年轻人看到面前的画面,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同时惊呼道:
“苏白?”
苏白的目光也着重在那个年轻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
在这一道尘灰消散前,他留下了两个字: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