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时屿出现在米粉店,到他拎着打包盒离开,靳舟一直处于懵逼的状态。
他之前给杨时屿安利过这家店,现在又是中午,杨时屿来这里吃米粉也很正常。
但谢曜是怎么回事?
仔细回想,他刚才只是把餐巾纸按在靳舟的嘴角上,并没有亲昵地做出擦拭的动作,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但靳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检察官怎么gay里gay气的?
“靳律师,”谢曜的声音拉回了靳舟的思绪,“你跟杨法官很熟吗?”
“嗯?”靳舟嗦着粉,看向对面的谢曜,“不熟。”
法官和律师的接触较为敏感,虽说靳舟也算不上什么正经律师,但他还是不想给杨时屿带去麻烦。
“那你可能不知道,”谢曜说道,“杨法官是区法院年纪最小的入额法官。”
靳舟不仅知道这事,他还知道杨时屿很快就能往上晋升。
“杨法官看起来就很年轻有为。”夸起自家孩子他爸来,靳舟可以写一篇小作文,但既然已经说了不熟,他也只能点到即止。
“他好像在查什么案子查了很多年。”谢曜夹起一筷子米粉,连带着一片薄荷叶,“如果能查出个大案,说不定他还会是院里最年轻的副院长。”
薄荷叶跟米粉一起进入了谢曜的口中,他教养颇好地闭着嘴唇咀嚼,然而靳舟却看得嘴里一阵发涩。
第一次来这里吃米粉时,靳舟心里没有概念,也把薄荷叶吃进了嘴里。
但他几乎立马就吐了出来,因为薄荷叶生吃又涩又苦,他记得当时老板还提醒他,放薄荷叶只是为了增加汤的香气,最好不要当配菜吃。
“你口味有点重啊。”靳舟将自己碗里的薄荷叶挑到餐巾纸上,“我都吃不来这玩意儿。”
“我把这叫做有始有终。”谢曜笑了笑,“既然放进来了,就最好不要浪费。”
“也是。”靳舟发现谢曜还真是个奇特的人,就像笔记本一定要放整齐一样,他有他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
“你刚才提到血迹的疑点。”聊了半天,谢曜终于说到了正事上,“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在现场清理过自己呢?最后只是忘掉了右脚,所以才留下半个脚印。”
“证据呢?”靳舟道,“王五家的水槽里检测出鲁米诺反应了吗?即便刘永昌使用了漂白剂,那他购入漂白剂的证据呢?”
“我知道你是想说证据链不完整。”谢曜说道,“但当年刑侦技术有限,比起证据,动机更有说服力。他已经承认当晚是去王五家实施盗窃,万一在盗窃途中被王五发现,然后两人起了争执呢?”
“那凶器就没法解释。”靳舟说道,“卷宗里也写得很明白,这不是激情杀人。”
“那说明盗窃是假,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去杀了王五。”
“检察官同志。”靳舟简直头疼,“你的这些都只是猜测,或者说,恶意揣测。咱们不是应该秉持着无罪推定原则吗?”
“你说得没错,到法庭上我不会这么说,我只是……”顿了顿,谢曜看着靳舟说道,“觉得跟你讨论案情很有趣。”
“老实说,我也觉得讨论案情很有意思。”靳舟放下手中的筷子,抽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但这起案件的嫌疑人毕竟是我的好朋友。”
“我懂。”谢曜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不是没有道理,但想要院里作出不起诉决定,你还得把刘永昌的行为和动机理得更清楚才行。”
“好。”靳舟也觉得光说没用,“我回去整理份辩护意见书。”
对面的谢曜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抽出一张餐巾纸,同时拿手机扫了扫桌面上的付款码,靳舟还以为谢曜要请客,赶紧掏出手机,正想说一句“我来”,却听“叮”的一声,谢曜已经完成了付款。
“我一起付了。”谢曜看着手机屏幕,用拇指操作了几下,接着把微信名片二维码展示到靳舟面前,“你加我微信,把钱转给我吧。”
靳舟:“?”
下午五点多,靳舟溜达到法院门口,接孩子他爸下班。
他自认是个有觉悟的人,知道米粉的事得向杨时屿解释解释。
然而他左等右等,等到太阳都快要落山,就是不见杨时屿出来。打了个电话过去,对面的人好半晌才接起电话,靳舟这时候才知道今天杨时屿出外勤,早就已经回到了家里。
“你回来见我没在,怎么都不问我一声?”
靳舟抱怨着打开电饭煲,好家伙,又是空空如也。
“我的饭呢?”他回头看向餐桌上心无旁骛吃着晚饭的杨时屿。
“没做。”杨时屿言简意赅。
“老婆~”靳舟无奈地叹了口气,拿着一双筷子坐到了杨时屿对面。
他夹起一根肉丝尝了尝,就如美食评论家一般,“啧”了一声:“好酸,好浓的醋味儿。”
杨时屿抬起眼眸,幽幽地看了过来。
靳舟笑了笑,道:“我和谢曜不熟。”
杨时屿收回视线,刨动着碗里的白饭,不锈钢筷子和陶瓷碗发出碰撞的声音。
“他就是负责刘哥案子的检察官。”靳舟没皮没脸地伸长筷子,在杨时屿碗里挑了一团白饭,用手兜着塞进自己嘴里,“不是你让我主动接触的吗?”
杨时屿显然不喜欢靳舟这么不讲卫生的举动,微微蹙眉道:“我没有让你讨好他。”
“真不是。”靳舟简直哭笑不得,“中午是他带我去的,他也爱吃那一家。”
“是吗。”杨时屿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你们还真是有共同语言。”
“这倒是,”靳舟若有所思地拿手背撑着下巴,“他也很喜欢讨论案情。”
杨时屿沉默了下来,空气里隐隐散发着不妙的气息。
“不过他不戴眼镜。”靳舟悄悄踢掉右脚的拖鞋,脚趾爬上杨时屿的小腿,“我还是喜欢斯文败类。”
杨时屿动作一顿,就着下巴微收的姿势,抬眼看向靳舟:“你说谁是斯文败类?”
“没说你。”靳舟的脚上使着坏,“你是衣冠禽兽。”
“你又皮痒了是吗?”杨时屿微眯起双眼,冷声问。
“NO。”靳舟晃了晃手中的筷子,“我是屁yan子痒。”
失策,太失策了。
靳舟揉着酸疼的下巴,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替他煮面的背影。
难得见到杨时屿吃醋的模样,他还说大发慈悲,主动贡献自己一次。
——好吧,其实是他兽性大发,想要跟杨时屿亲热。
结果这人简直要多过分有多过分,非按着他的头X他嘴里,自己爽完之后,就这么草草结束战斗,留下靳舟一个人斗志昂扬。
有这么当人孩子他爸的吗?!
“过来吃面。”杨时屿把热腾腾的碗放到餐桌上,接着又回到厨房洗锅刷碗。
靳舟心里虽然不爽得要命,但他总不会跟自己肚子过不去。他来到餐桌旁坐下,吸溜着简简单单的鸡蛋面,没过一会儿,杨时屿收拾好厨房,坐到了他的对面。
“昨天晚上,”毫无预兆地,杨时屿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手肘搭在餐桌上,对靳舟说起了工作上的事,“警方在码头截获了一艘走私黄金的货船。”
靳舟当下觉得奇怪,但他脑子转得很快,问道:“跟汪和泰有关?”
“没错。”杨时屿说道,“警方已经掌握了客人名单,其中有个在境外做船运生意的人,引起了警方的怀疑。”
靳舟突然想到跟汪和泰聊高尔夫的那个口音奇怪的男人,问道:“为什么警方会怀疑?”
“因为这个人明面上跟汪和泰没有生意往来。”杨时屿说道,“汪和泰平时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范围太广,警方也没法排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带去酒会的人,一定跟他联系密切。因此警方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发现把黄金走私去境外,再以境外资金的方式回收,是汪和泰洗钱的手段之一。”
靳舟听着听着,逐渐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皱着眉头,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有证据抓汪和泰?”
杨时屿摇了摇头:“只抓了赵凊。他说汪和泰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
“操。”靳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人怎么养了那么多条忠心的狗?”
“还有一件事得告诉你。”杨时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波澜不惊的表情里夹杂了一丝犹豫。
“什么?”靳舟问。
“汪和泰要我尽快辞职,去当赵凊的辩护律师。”
“什么?!”靳舟一口火气猛地冲到胸口,“你怎么回答的?”
“我——”
杨时屿刚要回答,靳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意料之外的名字,他暂且耐着性子,按下了接听键。
“张瑞?”靳舟的语气里满是有屁快放的意思,“什么事?”
“大哥,上次那个酒会吧,”张瑞的声音也有点着急,“我不是帮你安排了一个朋友进去吗?”
张瑞不知道那个“朋友”其实就是靳舟,还以为只是靳舟认识的一个女模特。
“所以呢?”靳舟问。
“汪老板看上了那个旗袍美人,”张瑞说道,“你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靳舟:“……汪和泰看上了……‘她’?”
糟糕,玩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