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凊的事,靳舟自然不会跟杨时屿通气,因此现在他也有了他的小秘密。
半夜和杨时屿躺在床上,靳舟没再像之前那样抱着杨时屿睡觉,而是仰面朝上,看着天花板思考该怎么打赢侵占案。
他带着调查令去查了巴黎圣殿的监控,的确就如刘茜所说,只能拍到两人的背影。
用这样的间接证据,几乎不可能给张瑞定罪,还得另外想想办法才行。
“靳舟。”身旁突然响起杨时屿的声音,打断了靳舟的思绪。
他偏过头去,迎上杨时屿的视线:“嗯?”
杨时屿问:“怎么还不睡?”
“在想事情。”靳舟没有隐瞒这一点,回答完后,他又反问杨时屿,“你怎么还不睡?”
平时杨时屿总是背对着靳舟,要是两人没别的事做,他很快就会睡去。然而今天他不仅平躺在床上,并且已经躺下许久,竟然还没有睡着。
“不习惯。”杨时屿淡淡地说道。
“哪里不习惯?”靳舟奇怪地问。
“你没有抱着我。”
说这话时,杨时屿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在说靳舟今天没有叠被子。
但靳舟的心脏却像是被一根箭狠狠射中了一般,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这是撒娇吧?这是吧?
杨时屿竟然在对他撒娇?
靳舟只感觉自己血压升高,口干舌燥,整颗心都快要融化掉。他立马翻身侧躺,搂住他的大宝贝儿,像个痴汉似的,在杨时屿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来来来,老公抱着你睡。”
杨时屿跟着翻身面朝靳舟,手臂随意地搭在他的腰上:“你在想什么?”
“我……”刚刚张口回答了一个字,靳舟便警觉地发现不对劲,于是赶紧闭上了嘴。
好家伙,他没用色诱的手段套杨时屿的话,没想到杨时屿倒先用上了这招。
他就说今天杨时屿怎么这么可爱,敢情是别有所图。
“你很好奇吗?”靳舟不答反问。
杨时屿应是知道招数已被看穿,收起一副坦诚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随便问问。”
“你就是在好奇。”靳舟喜欢这种看穿杨时屿的感觉,“你好奇我为什么没有追问你‘老同学’的事。”
那天杨时屿被迈巴赫送回小区,面对靳舟的追问,随便用老同学的借口糊弄了过去。
但按理来说,杨时屿了解靳舟的性子,他应该知道靳舟不会就这样被轻易打发。
事实上靳舟也的确没有被糊弄,他不再追问,只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可正是因为他没有继续追问,反而让杨时屿起了疑心。
看样子拥有小秘密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演戏都得演全套才行。
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杨时屿看出端倪。
“所以你打算告诉我了吗?”靳舟索性将计就计,顺着话题问,“那人真是你的老同学?”
杨时屿没有立即回答,直直地看着靳舟,像是想看穿他的想法。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翻了个身背对靳舟:“是。”
还在说谎。
靳舟查过赵凊,他和杨时屿不同岁,两人根本不可能是同学。
不过他早已习惯杨时屿撇开他单独行动,谁查不是查?各凭本事呗。
第二天上午,靳舟煞有介事地让孙义、余赫来修车店开会,还像模像样地搞了块白板,把张瑞的头像放到正中央,四周列出了各种计划。
“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靳舟用马克笔敲了敲白板,“就是找到表在张瑞手上的证据,并且不能让他知道。”
坐在对面的孙义举起了手。
靳舟扬了扬下巴:“讲。”
“为什么不能让张瑞知道?”孙义问道,“我们可以伪造出已经掌握证据的假象,骗他主动归还,这样就不用去法院打官司,省得麻烦。”
“不,必须麻烦。”靳舟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在白板前来回踱步,“我们需要胜诉的结果。”
和罗雪晴的案子一样,之所以能把两千的和解金提高到四十八万,正是因为胜诉的结果就在眼前,这样才有了谈判的条件。
“但是……应该会很难。”孙义说道。
“确实很难。”靳舟点了点头,“所以只能尽量,实在不行,能让他主动还表也好。”
坐在孙义身旁的余赫举起了手。
靳舟又扬了扬下巴:“讲。”
“发传单的伙计说,张瑞有跟他讨价还价,对十万的价格不满意。”余赫说道。
市场价四十多万的手表,寄卖行只花十万块钱去收,的确是宰得有点狠。
但这背后的逻辑并没有那么简单。
按照法律规定,典当行、寄卖行等不能回收没有票据的贵重物品,这样会有收赃的嫌疑。客户必须票据齐全,才能证明物品来源正当。
张瑞显然没有票据,去正规渠道出手,还得伪造票据,更容易出事。因此靳舟让余赫安排发的传单上有“支持现金”四个字,其实就是在暗示张瑞,钱不用走银行,不用害怕被追查。
说得再直白一点,懂行的人看到这种传单,立马就能知道传单的意思是——咱们这里可以销赃。
“可以让伙计再去谈谈,最高十五万,再高可能会引起怀疑。”靳舟说道。
坐在余赫身旁的小武举起了手。
靳舟再次扬了扬下巴:“讲。”
“要不还是让刘哥出面吧?”小武说道,“刘哥人脉广,多找几个人去说说,肯定能解决这事。”
孙义和余赫一齐看向小武:“一看你就没听讲!”
小武心虚地挠了挠后脑勺,他刚才在玩手机,的确没怎么听讲。
“你叫上虎子几个兄弟,”靳舟压根就没指望小武能有什么建设性发言,“我有其他事情安排你们做。”
孙义和余赫分别回了律所和寄卖行,而小武则是去了虎子那边。
修车店里只剩下靳舟一人,正好店上也没什么生意,他便打算提早关店,去和泰大厦转悠一圈。
然而就在他拉掉电闸,正准备离开时,店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外加深灰色大衣的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靳舟吗?”
来人五官俊逸,声音清朗,左边胸口别着一个红色徽章,靳舟一眼便认出那是检察官徽章。
零散的记忆瞬间被唤醒,靳舟立马想起之前见过这人——妨碍公务案的检察官。
当时他在法庭上气势汹汹,说得辩护律师哑口无言,给靳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次开庭靳舟全程都在欣赏这位检察官的表现,还让杨时屿不愉快了好久。
“我是。您是?”没有攀关系的必要,靳舟也懒得说见过,直接询问对方的来头。
“谢曜,区检察院的检察官。”谢曜大大方方地说道,“今天过来找你,是想跟你了解点情况。”
了解情况?
靳舟感到莫名其妙,但也只好重新拉开电闸:“里面坐。”
在靳舟烧水的空挡,谢曜把笔记本、钢笔整整齐齐地摆在小桌上,就连笔记本中间的那条隔线,都要拉得紧绷笔直。
没过一会儿,靳舟端着两杯茶水来到小桌边,谢曜又把才摆好的笔记本和钢笔拿了起来。
靳舟不禁在心里嘀咕,有必要摆吗?反正都要拿起来。
不过这倒是能看出这位检察官应该是个对待工作很严谨的人。
“我想问一下你去筒子楼那晚的所有经过。”谢曜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筒子楼?”靳舟略微有点诧异,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又是跟这起命案有关。
“对。”谢曜说道,“我在调查筒子楼和单身公寓发生的那两起命案。”
原来如此。
之前任雯丽对靳舟提过,这两起案件有检察官提前介入,没想到就是谢曜。
“单身公寓?”这对靳舟来说是条新信息,“那个被害人不是有女儿吗?”
“没错,但她是单亲妈妈。”谢曜说道。
靳舟心里感到一丝异样,不过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谢曜问道:“你那晚是独自前往筒子楼?”
“是。”靳舟又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一遍,但略去了跟杨时屿有关的所有细节。
“通过路边的监控录像来看,”谢曜翻着笔记本说道,“你在筒子楼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你说是去查找王大荣的行踪,但他并不在家里,并且他家也不过二十来个平方,你怎么会待上半个多小时?”
不等靳舟回答,谢曜又问:“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吗?”
谢曜的问话方式和任雯丽完全不同,带着几分压迫,就跟那次法庭辩论一模一样。
当时靳舟坐在旁听席还想象过,如果他遇上这样强势的检察官会怎样,没想到这么快想象就变成了现实——但却不是在法庭上。
“没有。”靳舟泰然自若地说道,“去王大荣家扑了空,我感觉很郁闷,所以在楼道里发了会儿呆,抽了一根烟。”
“你独自抽烟吗?”谢曜又问。
“当然。”靳舟说道,“难道还跟鬼抽吗?”
“监控拍到你离开的时候,前方有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他是什么时候出现?”谢曜继续问。
“下楼的时候吧?”靳舟装出回忆的样子,“具体也不太记得,你们不提,我都没印象。”
谢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靳舟找准机会,开始反问谢曜:“我听说凶手的作案时间,是在我离开之后,这样我应该没什么嫌疑吧?”
他故意没有提杨时屿也没嫌疑,是不想引起谢曜的怀疑。
只要能确定他没有嫌疑,那走在他前头的杨时屿肯定也没嫌疑。
“从时间线上来看的确是这样。”谢曜说道,“通过我们梳理出来的时间线,你在楼道抽烟的时候,凶手应该正在上楼,你确定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凶手正在上楼?”靳舟闻言皱起了眉头。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况,他记得确实听到身后有上下楼的脚步声,但谁会知道那是杀人凶手?
“没看到。”靳舟摇了摇头,心中难免感到可惜,“当时朝着窗户外面,没注意身后有什么人经过。”
“好吧。”谢曜的表情也有些可惜,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笔记本,“对了,听说前阵子你差点遇害,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外省的警方已经抓到了魏杰,他已经老实认罪了。”
“哈?”靳舟一整个愣住。
这个消息简直比凶手在背后经过还让靳舟感到惊讶。
丫的杨时屿还真是守口如瓶啊?
靳舟之所以晚上不被允许出门,就是因为杀人犯还在外逃窜。
现在既然魏杰已经被抓,那他还听话地待在家里做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谢曜说魏杰已经认罪,这显然是最坏的情况——他打算把罪全都认下来。
这么大个事,杨时屿竟然也不告诉他一声?
靳舟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杨时屿开始接触汪和泰的秘书,难不成就是因为魏杰这条线已经堵死,所以他才采取如此激进的办法?
妈的,真是越想越气。
听话肯定是不可能听话,靳舟也得加快进度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解决另一件事——杨时屿的眼线。
这狗东西安排个年轻帅哥在他周围转悠,还当他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