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单发出去两天,张瑞那边毫无动静。
靳舟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准备好所有诉讼材料后,来到区人民法院的立案庭立案。
今天坐在窗口后的是张陌生的面孔,工作服穿得一丝不苟的一个小年轻,应是新来的工作人员。
靳舟把材料递过去,那人迅速翻了翻,问道:“侵占罪?”
“对。”靳舟老神在在地站在窗口柜台外边儿,早已做了被问询一番的准备。
“原告自己把表交给别人保管的吗?”那人继续问,“有没有说好什么时候还回来?”
“没说好。”靳舟道,“被告趁我当事人不注意,把表戴走了。”
那人又翻了翻材料,问道:“证据呢?”
“有监控录像。”靳舟道,“立案之后会去调取。”
上次警察去巴黎圣殿查看监控时,刘茜没有把监控画面给拍下来,按理来说她也没有权利拍下来。
而现在还想重新查看监控的话,就只能等立案之后,靳舟以律师身份,带着立案材料,再去调取监控。
“既然有监控录像,”那人合上所有材料,看着靳舟道,“你可以去找警察调解,没必要来法院立案。”
果然又是这样。
就没有哪一次立案能畅通无阻。
“我们已经找过警察,但监控里有疑点。”靳舟耐着性子道,“接下来还要继续查,必须得先立案。”
“那说明你根本就不能证明被告拿走了表啊?”那人又打开材料,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你这上面写的去酒吧喝酒,你确定不是自己搞丢了吗?”
靳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着微笑说:“无论是不是自己搞丢,我得去查不是?你不给我立案,我怎么去查?”
别看电视剧里的私家侦探又是调查又是取证,实际上除了公检法之外,只有律师拥有正当的调查权。
然而律师想要行使调查权,手中必须得有一张立案证明。
“你也不能乱调查吧?”那人把材料给推了回来,“事实和理由不清,你先去补充了材料再来。”
靳舟简直火大,很显然这人是想把这事推给警察,让靳舟去找警察想办法。
如果警察能认定张瑞拿走了表,那肯定会从中调解,不至于闹到法院来;
反之,如果连警察都不能认定表在哪里,那告到法院也是稳输的案子,纯粹是给法官增加工作。
——当然,在这人眼里看来或许稳输,但在靳舟眼里看来可不一定。
“侵占罪警察又不予立案,你让我怎么补充?”靳舟尽量压抑着脾气,但口气多少开始有点冲。
“那你总得有理由吧?你的理由呢?”那人明显听出了靳舟的不爽,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一个证据都没有,你就来法院告,你好意思收你当事人的律师费吗?”
“你不给我立案,我怎么去找证据?”靳舟差点没骂脏话,他很想说,这是年底了不想工作了是吗?
但转念一想,在这冲撞法院的工作人员也没有意义,于是他懒得再浪费时间,转头去了楼上找杨时屿。
谁还没个靠山啊?
今天杨时屿在审理一起妨碍公务的案子。
便衣警察在小巷里蹲守犯罪嫌疑人,被路边的小店老板误以为是不法分子。小店老板用拖把等工具跟便衣警察产生了冲突,结果导致犯罪嫌疑人逃脱。
“下面进入法庭辩论阶段。”杨时屿微微抬起下巴,朝着控辩双方宣布法庭流程。
而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扫到了坐在旁听席角落里的靳舟。
停顿了一秒有余,视线又被收了回去。
干净白皙的手指翻阅着厚厚的卷宗,防滑链在法庭的灯光下反射着静谧的光芒。
看着审判席上正襟危坐的身影,靳舟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要知道,那几根漂亮的手指,曾在他身上做着极其污秽的事情。
如果那天晚上杨时屿戴着金框眼镜,冰冷的链条在火热的肌肤上肆意滑走,恐怕他连三分钟都坚持不到吧?
思绪越飘越远,靳舟赶紧咬了咬舌尖,不让黄色废料充斥自己的大脑。
这里是神圣的法庭,代表正义的法官正在判案,他怎么能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便衣警察暗中蹲守犯罪嫌疑人,还需要在脸上写着‘我在行动’几个大字吗?”
检察官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靳舟的思绪。
“隐藏在人群当中,是警方行动的策略,你说警方应该提前布控,通知周围的普通群众,难道是想提前走漏风声吗?”
坐在公诉人席位上的检察官是一名年轻男性,五官端正,剑眉星目,说话时的气势咄咄逼人,让坐在对面的辩护律师毫无招架之力。
靳舟开始习惯性地想象,如果他是辩护律师,他会如何应对如此强势的检察官。
首先老是逮着警方便衣这一点不放,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得看被告人的具体行为,有没有以暴力、威胁等手段,阻碍警方执行职务?
用拖把杆等日常生活工具,能不能构成“暴力”或者“威胁”?
这些都是很好的进攻点,但庭上的律师还在主张警方应该提前沟通,根本没有触及到妨碍公务罪的本质。
要是放在以前,靳舟还会看得干着急,恨不得上去辩上两句。
但见过了太多抓不住重点的律师,他也逐渐放平了心态,索性抽离出来,去欣赏检察官的表现。
不得不承认,这名检察官还真是有点帅。
几乎主导了整场辩论,从各方面都碾压了辩护律师。
靳舟的眼神在控辩双方来回交换,不过由于检察官的发言占了绝大部分,所以他几乎全程都在看检察官。
尽管这种一方碾压式的辩论完全算不上精彩,但欣赏帅哥谁不爱呢?
靳舟沉浸地看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法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兴致。
杨时屿重重敲下法槌,面无表情地宣布:“现在闭庭。”
案子没有当庭宣判,靳舟从旁听席的后门出来,三两步跟上杨时屿的步伐,问道:“这个恐怕不会轻判吧?”
杨时屿直视看着前方,不冷不热地说道:“自己去网上看判决书。”
靳舟简直一脸莫名其妙,杨时屿平时就在自家书房里写判决书,还用他专门去网上看?
不对劲。
老婆在生气。
靳舟也不知什么时候练就了这身本领,立马就看出来杨时屿的态度不太对。
他只能想到一个理由,解释道:“我今天出门不是瞎溜达,我来法院办事呢。”
杨时屿按下电梯的上行键,表情淡淡道:“是吗?”
明显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那个侵占案,”靳舟又道,“我去立案,楼下那人不给我立。”
“很正常。”杨时屿看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材料不足吧。”
“不是,他得给我立了案,我才能去补充啊?”靳舟实在是想不到哪里惹了杨时屿,总之先告起了状,“他说我没证据,事实理由不清,让我去找警察,关键是人警察又不管这个。”
“你可以再找找其他证据。”杨时屿说到这里,电梯“叮”的一声抵达楼层,他往里迈了一步,却被靳舟一把抓住手腕。
“你怎么回事?”靳舟扫了眼周围,见没其他人,便皱着眉头对杨时屿道,“你就任由立案庭那家伙欺负我?”
很多情况下,规章制度并不是死的,有很广阔的操作空间,全看负责的人愿意怎么去解读。
其实靳舟这个案子,立与不立都说得过去,很可能他再多跑两次,立案庭那人不胜其烦,也就给他立了。
但明明家里有位法官,只要杨时屿打声招呼就能轻松搞定的事,何必搞得那么折腾呢?
杨时屿垂下眼眸,看了看靳舟的手,微微用力抽回手腕,道:“回家再说。”
行吧,靳舟心想,在这里说也不方便。
既然杨时屿愿意回家再说,那说明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还有,”杨时屿一手按着电梯按键,一边对靳舟说道,“以后不许来看我开庭。”
靳舟的脑袋冒出一个问号:“为什么?”
“影响我的注意力。”杨时屿扔下一句,走进了电梯里。
靳舟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接到了罗雪晴打来的电话。
“靳律师,你现在忙吗?”
靳舟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多,他也没别的事要做。
“不忙,怎么了?”
“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接下子皓?”罗雪晴说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手上有事,实在是走不开。”
罗子皓就读的小学就在这个区,离靳舟的修车店不是很远。估计罗雪晴也是知道靳舟平时很闲,所以才想到来麻烦他帮忙接儿子放学。
举手之劳,也不是什么大事,靳舟答应下来之后,直接离开法院去了红苹果小学。
另一边的法院办公室内。
法官助理看着正在收拾卷宗的杨时屿,问:“杨法官,今天直接回去吗?”
“嗯。”杨时屿道,“你也回去吧,今天不用加班。”
夹着卷宗从法院出来,杨时屿站在路边左右看了看,随即微眯起了双眼。
——来接他下班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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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舟:我去接祖国的花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