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靳舟念的是文科。
太平洋上有好几个岛国,他老是记不住,杨时屿就对他说:“你把这些小岛都当成我,可能会觉得亲切一些。”
靳舟没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说:“那世界上有好多小杨老师啊。”
“这样不是很好吗?”杨时屿揉了揉靳舟的脑袋,“你是小船,这样世界各地都有你的依靠。”
小船无论在海上漂泊多久,始终会驶向一座小岛。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靳舟又回到了杨时屿身边,像是真的应了船与岛的羁绊一样。
靳舟一边开车,一边心想,这或许也是某种魔咒吧?
杨时屿决定回法院加班,靳舟把人捎了过去,接着回到了自己的修车店上。
前阵子靳舟一直在忙罗雪晴的案子,加上他又不准小武碰杨时屿的车,因此那辆被砸坏的车修得极慢,到现在都还剩着大片凹陷没有处理。
从中午忙到晚上,忙得月亮都挂到了头顶,靳舟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此时小武早已下班离开,街道上的大部分店铺都关了门,靳舟决定明天再继续,然而就在他准备关店时,店门口突然驶来了一辆熟悉的豪车。
刘茜从车上下来,取下墨镜偷偷张望了两下,见店里没有其他人,这才安心走了过来:“舟子,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呢?”
刘茜是刘永昌的老婆,跟靳舟关系也不错。
她年约三十六七,微胖的身材,平时很注意打扮,虽然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却不艳俗,看上去颇有气质。
“忙了一天,没注意。”其实靳舟刚才就发现手机没电了,但店上的充电器不知被小武放到了哪里,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刘姐,你怎么来了?”
还在这个时间专门找到店上,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
“我得找你帮个忙。”刘茜说着又看了看店外,像是怕引人注意,把靳舟拉到了店里的办公区。
靳舟很想说,您这保时捷就停在门口,知道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我前两天不是去‘巴黎圣殿’喝酒吗,”刘茜在办公椅上坐下来,表情犹豫地说道,“认识了他们那儿一个经理,长得特别帅。”
靳舟的屁股都挨到椅子了,听到这话立马弹了起来:“你被仙人跳了?”
刘永昌和刘茜这两口子,结婚十好几年,爱情早已变成亲情,都心照不宣地在外面花天酒地。
但玩归玩,他们俩有一条底线,那就是决不能动两人的共同财产。
早前刘永昌看上了一姑娘,送了一套房出去,后面被刘茜知道,闹得很不愉快,还是靳舟想办法帮两人把房要了回来。
这次换成刘茜找上靳舟,靳舟第一反应便是刘茜惹了麻烦事,他又得去擦屁股。
“放心,不是仙人跳。”刘茜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我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吗?”
靳舟好歹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是什么事?”
总不会是让他帮忙去追人吧?
巴黎圣殿是传说中的“富婆天堂”,据说保安都是男模级别,位于城市的另一头,不是靳舟常混的地方。
而刘茜之所以去那边喝酒,也是因为那边不是刘永昌的地盘,她可以放开玩。
“咳,一件小事。”刘茜神色不自然地说道,“就是我喝多了,把表送给了那经理,你看能去帮我要回来不?”
“表?”靳舟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结婚纪念日,刘哥送你的那块吧?”
“你说巧了吗不是。”刘茜一脸尴尬地说,“那天我刚好戴的就是那块。”
靳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
尽管那块表只是百达翡丽经典简约款式,但市场价也要四十多万。
“姐,哪怕你们是在谈恋爱,送出去的东西都不一定要得回来,”靳舟简直头疼到不行,“你怎么还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一个陌生人?”
还不如仙人跳。
至少仙人跳对方是明显违法,总能用法律手段解决,这送出去的东西他怎么要回来?
“准确来说,也不是送。”刘茜说道,“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说的是‘你想戴就拿去戴’,然后他就拿去戴了,后面也没有再还给我。”
“你把表给他的时候,有其他证人在场吗?”靳舟问。
“没有。”刘茜摇了摇头,“我报了警,警察去巴黎圣殿查看了监控,那个卡座就我们两个人,他的确把我的表戴在了手上。”
“所以说,没有人能证明你亲口答应把表赠与给他。”靳舟立马找到了重点。
“没错。”刘茜道,“我明明记得我说的也不是送。”
这种话靳舟压根不信,当事人在给律师陈述事实经过时,都会隐去对自己不利的信息,因此他觉得刘茜多半是说了送。
但好在没有人能够证明,物品又确实贵重,加上刘茜明显是酒后行为,法院应该会判决撤销赠与。
“就是……”刘茜突然话锋一转,“还有个问题。”
靳舟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什么?”
“那人不承认我把表给了他。”刘茜气愤地说道。
“不承认?”靳舟道,“不是有监控吗?”
“那监控是背对着我俩,的确拍到了他戴我的表,但是他非说后来把表还给我了,当时酒吧里光线昏暗,压根看不清他离开卡座的时候,手上是不是戴着我的表。”
也就是说,没有人能证明刘茜说过赠与的话,但也没有人能证明那人戴走了刘茜的表。
好家伙,这是遇上无赖了。
“刘姐,你还是直接找刘哥吧。”靳舟选择放弃,“既然你已经找过警察,那应该也知道找律师没什么用吧。”
他猜刘茜应该是谎称被盗,让警察去查看了监控,结果警察发现是她自己把表给了人家,就让他们私下解决。
这种情况不能算盗窃,顶多只能算非法侵占,而非法侵占连警察都不会立案,要解决就只能上法院。
但上法院又是靠证据说话,如果对方就是咬死不认,刘茜压根拿不出任何证据,还怎么让人家还?
“别啊,舟子。”刘茜着急地说道,“这事儿要是让你刘哥知道,他不得说死我。”
“那你还……”靳舟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你看要不这样,你让虎子带几个兄弟去堵他,逼他还给我呢?”刘茜道。
“万一他就是不还呢?”靳舟道,“要是兄弟们没忍住动了手,又让虎子去蹲局子吗?”
刘茜懊恼地说道:“那你帮姐想想办法呗,舟子,你不是很厉害的律师吗?”
律师也不是万能的,有些时候吃了亏就只能认。
但毕竟刘茜也照顾过靳舟,他就这么把人打发走,多少也有些说不过去。
靳舟做了个深呼吸,吐出一口气,问:“你确定你把表给了他?”
“我真给了。”刘茜就差没对天发誓,“我带警察去找他,你没见他有多嚣张,说什么‘有证据就抓我’,我百分百肯定我的表就在他手上。”
靳舟没有完全相信刘茜说的话,这倒不是怀疑刘茜骗他,只是人的记忆很容易出错,刘茜自己记岔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吧。”靳舟认命地说道,“我想想办法。”
总之得先确定那人是不是拿了表,否则其他都是空谈。
“谢谢你,舟子。”刘茜总算松了口气,“还有,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你刘哥。”
“我哪敢告诉。”靳舟还不想夹在他们两口子中间难做人。
把刘茜送走之后,靳舟拿上没电的手机,慢悠悠地往自家小区走去。
非法侵占的案子他一点儿也不熟,因为这类案子大多就两种情况:
一是明摆着侵占了别人的财物,在警方的劝说下,该还也就还了,没什么扯皮的必要;
二是被侵占了却没有证据,只能去法院提起刑事自诉,但也正因为没有证据,基本上不可能会赢。
无论是哪种情况,律师能派上用场的地方都不多。
因此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刘茜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但话说回来……
靳舟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位法官大人,去咨询咨询也不错。
看看时间——呃,好吧,手机没电了。
昨天换下来的内裤还丢在杨时屿家里,靳舟决定先回家拿套换洗的衣物,然后再去找杨时屿,说不定又可以蹭一晚上。
——不是具体动作的蹭,是抽象意义的蹭。
——或许也带着点儿具体动作。
拿一套换洗衣物可能不够,多准备几套也不错。
还有电动牙刷,老是用那五块钱一根的塑料牙刷也不是事。
哦对了,还有护肤品,虽然杨时屿的用着也不错,但也可以把他的拿过去,给杨时屿也用用。
靳舟一边琢磨着要带哪些东西去杨时屿家,一边拐进了一条离自家小区最近的小路。
小路两旁是老旧的居民小区,不知哪家哪户的窗户里飘出了综艺节目声,以及一家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靳舟心情不错地加快了脚步,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靳舟?”
“嗯?”靳舟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不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手背纹着蝎子纹身的男人,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直直地朝他捅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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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侵占案改编自《是这样的,法官》里面的真实案件,会有很多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