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舞池里的人们躁动难耐。
靳舟也在舞池当中扭得正欢,不过他的后背突然撞上了一个人,回过头去看,是老熟人蓝蓝。
“靳哥。”蓝蓝发现是靳舟,转过身来跟他跳起了贴面舞,“你不管嫂子了吗?”
“嫂子?”此时的靳舟早已把杨时屿抛到了九霄云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蓝蓝说的人是谁,“不用管他。”
这会儿杨时屿应该还在家里加班,不是靳舟不用管他,是他管不着靳舟。
“可是好多人请他喝酒诶。”蓝蓝转了个圈,又扑进靳舟怀里。
“喝酒?”靳舟皱着眉头,在舞池站定,“喝什么酒?”
“喏。”蓝蓝用下巴指了指吧台的方向,“嫂子身边有人献殷勤呢。”
靳舟顺着蓝蓝的目光看去,只见吧台边坐了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人,纽扣随意地解开两颗,露出骨感的喉结和锁骨,金框眼镜懒洋洋地架在鼻梁上,防滑链在白衬衣上肆意滑动。
“嫂子好欲啊。”蓝蓝还在说着,没发现靳舟已经僵在原地,“上次穿一身黑衣服,都没看出来呢。”
在一群“妖魔鬼怪”当中,杨时屿何止是欲,简直是他妈天上下凡的仙女。
靳舟的小舟子差点没当场起立,他心里的怒火嗖地窜到头顶,当即拨开眼前的人群,来到了杨时屿身后。
“聊聊呗,聊聊又不会少块肉。”杨时屿右边的人正嬉笑着找他搭话。
“聊你妈聊,滚远点!”靳舟毫不客气地把人赶走,杨时屿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还有你,”靳舟唰地抽走杨时屿左边的人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换个地儿抽!”
杨时屿的周围瞬间清净了下来,靳舟火冒三丈地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还戴着金框眼镜,那明明是法官身份的象征,怎么能戴到这种地方来?
真是……让人看得上下起火!
“过来放松。”杨时屿面朝着酒保的方向,看也懒得看靳舟一眼。
适时酒保递过来一杯鸡尾酒,指了指二楼的卡座,对杨时屿道:“二楼客人请的。”
不等杨时屿回头,靳舟便抓过高脚杯,恨恨地瞪着二楼一饮而尽。
“放松?”靳舟啪地放下酒杯,咄咄逼人地问,“你工作做完了吗?判决书写了吗?卷宗看完了吗?你就出来放松?”
“你呢?”杨时屿总算偏过头来看向靳舟,“庭审准备完了吗?”
呃……
听到这话,靳舟的气焰顿时就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一样,萎了下来。
“我是准备完后才来的。”他心虚地说了一句,立马转移话题,“你赶紧给我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管我。”杨时屿道。
靳舟突然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他送给杨时屿的台词吗?连语气都还一样。
他火大地拉住杨时屿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跟我出去。”
然而杨时屿轻轻松松就把手腕抽了回来:“不去。”
“你……”说又说不动,拉也拉不动,每个路过吧台的人都会看杨时屿两眼,靳舟感觉自己简直血亏,就跟家里的宝贝被人看去了一样。
他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怎样才肯走?”
杨时屿悠悠道:“你跟我一起走。”
“我这才来没多久呢。”酒喝到一半,舞跳到一半,靳舟自然不想走,一脸的不情愿,“我把你送回去。”
——送你回去我再过来。
杨时屿不接话了,视线突然移向靳舟的身侧,浅浅地勾起了嘴角。
靳舟顺着杨时屿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自己身侧路过了一个美女,正晃动着手指,给杨时屿打招呼。
“你丫的还笑?”靳舟简直又气又憋屈,上一次杨时屿对他笑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他竟然对别人笑?
“回不回去?”杨时屿收回视线,淡淡地看向靳舟。
五分钟后,酒吧停车场。
靳舟坐上杨时屿车的副驾驶座,不爽地问道:“你都没喝酒,来酒吧放什么松?”
“没来得及。”杨时屿随口回了一句,把车开上了回家的路。
远离繁华的闹市区后,街边闪烁的霓虹灯光逐渐消失,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也变成了矮旧的楼房。
冷静下来之后,靳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太对劲,看着杨时屿问:“你不会是来酒吧抓我的吧?”
杨时屿的工作根本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完成,就算他是真的想放松,按照他以往的习惯,也顶多是去便利店买两罐啤酒,怎么会专门跑到酒吧来?
还是离老街区这么远的一个酒吧。
杨时屿没有回答,靳舟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这次杨时屿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猜的。”
靳舟可不会相信杨时屿的直觉会那么准,推测道:“还是说你去家里找过我,发现我不在?”
杨时屿又不回答了。
靳舟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不过刚才杨时屿的那句“猜的”,已经间接承认了他就是去酒吧抓靳舟。
“你这么在意我啊?”靳舟的心情突然变好,好得他都飘了起来,“我跟你说,你还是不懂事,没有当嫂子的自觉。”
杨时屿瞥了一眼靳舟。
“兄弟跟老婆,谁更重要?”靳舟自问自答地说,“当然是兄弟。”
“我正跟兄弟们喝酒呢,你突然把我叫回去。”靳舟用右手手背拍了拍左手手心,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说你,多不懂事。”
“你皮痒了是吗?”杨时屿冷声问。
靳舟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嘚瑟。
从闹市区回到老街区,需要穿过一个市政公园。
市政公园旁边是铁路,灰大,噪音大,平时很少有人来这个公园遛弯,加上此时夜色已晚,杨时屿的车开进去之后,就没有见到一个路人。
“看看这路灯,坏了也没有人修。”靳舟说道,“咱们老街区就不配吗?”
话音刚落,驾驶座那边的后视镜突然闪了一下,靳舟熟悉这种情况,一定是后面的车开了远光灯。
他回过头去,正想抱怨几句,但这时后面的车突然加速,从左侧超车,然后猛地在前方停下,把杨时屿的车直接逼停。
惯性使得靳舟差点没撞到挡风玻璃上,他的身子弹回椅背,正想看看前面怎么回事,这时,只见前方的车上下来四个戴口罩的男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棒球棍。
“这是……?”靳舟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便走到杨时屿的车前,用棒球棍啪地砸上了挡风玻璃。
挡风玻璃立马凹陷,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纹。
靳舟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在额头前,而另一边的杨时屿已经解开安全带,翻身过来护住了他的脑袋。
“怎么回事?”靳舟皱着眉头,瞪着窗外的人。
四个男人用棒球棒打砸着杨时屿的车窗玻璃,像是在发泄怒气一般,不想留下任何一片完好的玻璃。
光是砸玻璃还不够,四人又跳上引擎盖,跳上车顶,狠狠地往下踩。
靳舟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下解开安全带,想要打开车门,但杨时屿及时拉住了他。
“别出去。”杨时屿道,“看他们的样子没想打人。”
靳舟也发现了这事,但心的火还是止不住地往上蹿:“他妈的,让我知道是谁,看我不弄死他们!”
见杨时屿倏地蹙起眉头,靳舟立马反应过来法官大人不喜欢他说脏话,便又放轻语气道:“真是奇怪,我最近没惹谁啊?”
“不一定是你。”杨时屿看了看窗外,但玻璃已经完全龟裂,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一些出狱的人也会来报复我。”
听到这话,靳舟一整个愣住。
从那些人拿出棒球棍开始,他就一直认为这件事情是跟他有关。但听杨时屿说起,他才认识到,原来法官的工作比他还容易结仇,并且跟法官结仇的人,都是实打实的犯罪分子。
相比起来,目标的确不太可能是他。一来他最近并没有跟人结仇,二来他经常走这条路回家,从来没出过事,三来今天他坐的是杨时屿的车,要是真有人要找他麻烦,那砸别人的车算个什么事?
靳舟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新闻,一个人在路上偶遇班主任,忍不住上去给了一巴掌,恐怕前车的人也是这样,在酒吧偶然看到杨时屿,便临时起意想收拾他一顿。
而在闹市区不太方便,正好杨时屿的车开到了没人的市政公园,他们便选择在这里动了手。
“妈的。”靳舟还是忍不住说起了脏话,“别让我们逮到他们!”
大约十来分钟后,前车的人开车逃离,只留下了一车的狼藉。
靳舟从车上下来,记下了前车的车牌号,看着满车的脚印,他气得差点没找人去堵那辆车。
把烟盒拿出来,打算抽根烟冷静一下,但想到杨时屿在身旁,靳舟又把烟盒收了回去。
另一边的杨时屿及时报了警,来到靳舟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靳舟心里还有着火,“你经常遇到这种事吗?”
“不算经常。”杨时屿见靳舟没事,绕着车检查起来,“一年可能有个一两次吧。”
“那也是经常。”靳舟没好气地说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什么话?”杨时屿不甚在意地问。
“兄弟跟老婆,”靳舟难得正经,“还是老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