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微没上学这段时间,魏敏居然退学了,原因不明,学校遮遮掩掩,据说很不光彩。
这人临走前还摆了许微微一道,把许微微卖鱼时灰头土脸的样子拍下,发到了学生组织的大群里。
群里笑得盖起了高楼,把许微微从小到大干过的傻事讨论了个遍。
从未发言过的周言突然闪现。
他引用了那张照片,说:“挺好看的。”
群里瞬间鸦雀无声,死寂了几秒钟,同学们才反应过来——这是周言?
大帅比周言?
有几个暗恋周言的女生为了不给他留下坏印象,尝试去添加他,但无一成功。周言设置了不可添加,并且干净利落地退了群。
学校里陆陆续续传出小道消息,说周言看上了傻子阿巴,证据确凿。
比如周言明明可以换座位,却坚持和阿巴坐在一起;再比如早晨接她上学,晚上送她去市场,中午还一起出去吃饭,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只要阿巴出现的地方,你再往身后十米看看,周言一定在。
古怪的是,他们现在只说许微微和周言的绯闻,不再说她臭、丑、笨。
这些许微微通通不知情,她只觉得自己在学校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她没有手机,没有球球,没有微信,除了鱼摊的固定电话和家庭住址,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活得像个原始人。
他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她也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她不知道他们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本事能让她以这样一副身躯得到完美的周言的青睐。
她在这个世界之外,如海中礁石般孤立。
下了晚自习,她和周言在路口处分别,自己去往便民市场。
许巍然还在住院,徐招娣每天都等着许微微过来,然后奔往医院,提着水果店卖不出的新鲜水果。
许微微一个人收好帐篷、用麻绳扎紧盖住池子的油布,再将剩下的鱼倒进桶里,吃力地拎着这个不锈钢桶回家。
屠户大叔脑袋上顶着一块毛巾,一见她走过来了,放下手里的刀迎上她。
“阿巴,叔叔帮你拿回去吧?”
昏暗的路上猛地窜出一个壮汉,许微微吓得不轻,借着模糊的灯光看清屠户的脸后,摇了摇头。
“没事,你看你这个小身板,肯定提不动的,叔叔来帮你。”屠户热情得过分,事实上这几天徐招娣不在,他也确实帮忙收了几天摊。
许微微对他是感激的,但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他身上总沾着血腥味,又或许他的光头有点吓人,她还是抗拒他的接近。
她摇摇晃晃才能拎起的水桶,屠户一只手就能拿起来,轻轻松松,许微微跟在后面语无伦次,“叔叔、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阿巴,你可不能以貌取人,他们都说你长得不如你妈,但我看你就非常可爱。”
屠户的笑声透过胸腔炸进夜色,许微微打了个冷颤,闭上了嘴。
收摊关门的邻居还有几个,许微微左右瞧了瞧,都有人,她悄悄心安,郁闷地走在他身后。
杀猪的屠夫膀大腰圆,手臂比她的腿还粗,山一般的身形压住了月光,而这条石板路很窄,许微微连前面的路都看不到了。
拉满钢材的大货车缓缓路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汽油燃烧的焦味,留下一团带起尘土的尾气。
灰雾渐渐散去,路灯下周言的身影显现。
他靠着电线杆,手里拿着一本英语字典,长长的睫毛在书页上洒下一片黑色的影子,斜乜屠夫一眼,目光定在那个水桶上。
他合上字典,礼貌微笑:“季叔叔。”
屠户停下脚步,周言踩着地上的污水走来。
他身高比屠夫高一点,但没屠夫那么魁梧,清冷的面庞足够立体,经得起任何光线考验,哪怕灯光从最死亡的角度浇下,他的五官依旧优越清晰。
许微微看到周言,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周言!你怎么在这里?”
周言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来接你回家。”
屠户大叔愣了愣,尴尬地笑开,“阿巴,这是你男朋友?”
许微微刚想否认,脑袋就被按进了周言的怀里。宽阔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眼睛,肌肉结实有力,嘴唇好像还压住了什么小颗粒,软软弹弹的。
这个部位,这个大小!
她脑子嗡的一声响,慌忙移开脸,但那个位置已经有了可疑的一滩水渍,她用手指去擦,水渍不减反增,还扩大了一圈。
肩膀被攥紧了,许微微抬头,周言略带责备地看着她:“微微,不可以,现在是外面。”
他转眼又换上另一副谦卑有礼的面孔,“多谢季叔叔帮我们家微微,这种体力活以后我来,就不劳烦您了。”
屠户摸了摸鼻子,牛魔王似的打鼻孔里出气,放下水桶,走了几步觉得脑袋后面冷飕飕的,疑神疑鬼地回头,结果周言压根没看他。
多心了?周家这小子是出了名的好孩子,不至于吧……
许微微盯着那一片水晕,脑门忽然一痛,她捂住额头,委屈巴巴。
周言似乎生气了,脸色冷淡,硬朗的下颌线紧紧绷着,代表男性特征的喉结在漂亮的颈部突出一块,上下翻滚,“许微微,我该说你什么好?你多高,他多高,你就这么让他一个老光棍跟着你回家?”
“他是好人呢。”许微微小声辩解,“他帮我收摊,还有一次没灯了,他给我拿手机打光的。”
“坏人不会把坏写在脸上。”周言牵起她的手,走在前面,小心避开了所有水坑,“以后离他远点。”
水面倒映出他冰寒的脸,许微微却在为他脏了的球鞋心疼,周言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丫头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微微,不是帮助你的就是好人。”他语气颇为无奈。许微微是天生的笨蛋脑袋,要想改变她对一件事的认知,必须得说上一百遍才能生效。
许微微懵懂点头,“知道的。”
“你不知道。”周言烦躁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送她到家门口,“回去记得写卷子,做题也要手感,大量的重复对你有好处。”
许微微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踩着小拖鞋跑去厨房,端出一盒奶油蛋糕出来,献宝似的塞给他,“我亲手做的,好吃!”
她干别的都不行,唯独在做甜品上得心应手,只要看一遍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款式来,当然有时候材料配比不一样,但她最享受的就是调配和搅拌的过程,许多人嫌麻烦,她却不觉得。
看着一堆不相干的东西变成精致香甜的蛋糕,是非常有成就感的,她一事无成,只有通过这件事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安慰。
周言表情微僵,收下了东西,转身要走,许微微却眼巴巴地盯着他,他的肚子已经开始替他疼了,脸部有些扭曲。
“你不要尝一口看看吗?”她喜欢看别人吃她做的东西后流露出的满足。
周言嘴角抽了抽,“我回家吃。”
“哦。”许微微垂下脑袋,一脸失望,“那好吧。”
这小孩半天不出声,周言本来已经快到家了,又下来看了看她,她倚着门框发呆,钝钝的嘴角向下压,看起来十分可怜。
周言认命地闭上眼,咬牙道:“就吃一个。”
许微微晃了晃脑袋,“不吃也不要紧的。”
不吃就是不好吃呗,她瘪起了嘴。
做蛋糕是个大工程,别看成品还没一个手掌大,从调面开始到裱花,耗费的时间超过三个小时,她起早贪黑的才弄出来这么几个,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
周言叹息,取出一个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的奶油炼乳和水果混合出美妙的味道,更不用说许微微掌握的火候有多到位,糕体有多软韧,就连不常吃甜品的周言都愣住了。
“好吃。”他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许微微气鼓鼓地吹起脸颊,“你明明不喜欢。”
他下咽的表情简直像有人在拿刀子剌他的脖子。
“不给你吃了。”许微微抢回小蛋糕,自己尝了一个,神情更困惑了,“很好吃啊……”
为什么不喜欢?
她哼唧一声,关上了门。
周言怔怔地盯着那扇合上的门,哑然失笑。
这小孩学会跟他撒娇了?
她从来木讷迟钝,如今脸上也鲜活了起来。
吱扭。
门又推开了。
许微微钻出半个小脑袋,忿忿地瞪了他一会,伸出手臂,把指尖放在他的唇边刮了刮。
“周言,脏脏。”她把手指立在他眼前,一点奶油挂在上面,她的指头又小又圆。
周言表情完全空白,呆滞地擦了擦嘴,没有看到多余的奶油,只感到新冒出的胡茬青在刺手。
嘴边烫烫的,像是被火燎了。
许微微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周言却懂。
“睡觉吧……”
许微微瞪大了眼,“你那会还说要做卷子。”
周言没应声,满脑子都是许微微手指蹭过唇片的微妙触感。
卷子做不下去,他就下楼跑步,他自认自制力极强,从小就是,从不把心思用在多余的地方,只是肚子剧痛,他没多久便回家了。
一身疲惫地躺上床,周言觉得那股冲动也过了,不安地入睡。
梦境杂乱无章,许微微在海里挣扎,“周言!周言!”
他知道这是梦,他不可能再把她推下去。
但犹豫了下,他还是脱掉衣服跳下去,捞起了她。
许微微冷得颤抖,直往他怀里钻。
细嫩的肌肤蹭着同样很冷的他,许微微的刘海长好了,眼镜也没戴,一张小脸怯生生,却也漂亮惊艳。
她像妖娆的海妖般缠着他,张开的唇喊着他的名字,嗓子嫩得不可思议。
“周言……周言……”
作者有话要说:你管这叫撒娇????哈哈哈你小子可真是动心了,被勾得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