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住在公房,就是警察公寓。
松田回到公寓,把门一关。
“小阵平,今天这么晚回来,没事吧?”萩原敲响了他的门,关切地问。
松田表情看起来有些烦躁,欲言又止。
他的手碰到了口袋里那两根棒棒糖,不知道话从哪里说起。
松田阵平只是告诉她近段时间小心竹中雄太的报复。
然后她说:[你等等。]转头就跑。
半分钟后,她像个小陀螺一样飞快地转回来,说:[请原谅,便利店里只剩下两根棒棒糖了。]
谁要棒棒糖了,他想说。
虽然平时说话很不客气,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松田阵平把话咽了回去,有点生硬地接下还带着温度的糖。
意料之外,有点……可爱。
黑川佑在附近的商店街打包了牛丼饭,兴冲冲地回到简易旅馆。这里住一晚一千日元,便宜实惠——就是治安不行。
她敲了敲福岛老先生的旅馆房间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便去找旅馆前台。
前台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哈欠,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一张字条来:“福岛下午就退房了。”
她接过,有些愣怔地读完了字条。
字条是竖着写的,很正式的措辞。
大意是,福岛他无法再说服自己接受她的施舍了,毕竟他只是借了她一点钱,而且他已经六十五了,现在露宿街头是他抛家弃子的恶果,希望她好好生活,尽早离开山谷区。
她沉默着把字条收好,回到自己的旅馆房间,坐下打开牛丼饭的包装,打开房间里四方四正的电视机,就着主持人和嘉宾的欢乐互动吃完了两碗牛丼饭。
“嗝”,她打了个饱嗝,站起来,摸着小肚子在房间里转圈,企图消化这多出来的一份晚饭。
果然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是无法完成消食运动的,她决定出去走走。
……
两个小时后,心情郁闷的黑川佑把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随手放在某条巷子的出口。
蛇皮袋里装着山谷区所有的瓶子和易拉罐。
“我把礼物放在这里了,需要的人可以直接把这个蛇皮袋拖走,卖掉里面的瓶子和易拉罐。”
以一己之力捡完东京臭名昭著贫民区路边的瓶子的黑川佑如此自言自语道。
她想体验一下捡垃圾生活,发现果然很累人,眼睛忙得慌,手脚还要利索,不断直起弯下的腰更是要断掉了。
不过瓶子虽多,却没遇到福岛隆太郎。
她心里空落落的,往旅馆走去。
这天晚上夜深后下起了雨。
雨丝飘了许久,将路面打得湿漉漉的,有些低洼的坑里积起了水,路灯光照在其上。
浅金发青年没有打伞,戴上了帽子,回头望了一眼最后一班电车。
车站附近就是繁华的浅草商业街,而绕过商业街,旁边就是贫民区山谷,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以安室透的身份来这里,还是第一次。
排屋之间的巷道狭窄,路灯很老旧,本就阴暗的巷子愈发幽深。
安室透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水坑,水坑里的水飞溅出来,发出轻微的响声,他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
这是降谷零成为安室透之后接到的其中一个单子。
他还没完全接触到那个组织,刚从公安部训练场出来没多久的年轻公安警察在狭窄的街道里张罗起一个小小的侦探事务所。他远远地观望着,编织着自己的情报网,那张情报网已经有意地粘上了那只黑色的大蜘蛛,但还只碰到了一点边缘。
和那个组织有关的人物委托他调查一个人。
简易旅馆的房间只有三平米左右,榻榻米一铺,整个房间就是一张长条形的床,不同的是床尾放了小桌子,桌子上放了电视,以及床头的上方开了一扇窗,窗户的位置高高的,看起来更像监狱了。
比起监狱,可能更像是一个豪华版的棺材,还透气的——黑川佑窝在被子里,安详地以尸体的姿态享受死亡般的睡眠。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翻了几个身,骨碌一下爬起来,去这一层的洗漱区收拾好自己,走出旅馆去搬砖。
这是她这些天固定的日程。但这些浑浑噩噩的打工人日子在昨天结束了,因为她得到了调查的批准。从今天起她就不是迷失在异时空的小兵黑川了,而是获得跨时空执法权的小兵。
【黑川:Kira,早上好,哎嘿嘿。】
【Kira:早上好,我的笨蛋老板。】
她额头跳起一段青筋。
她要上报紧急事项:人工智能要造反了!
被称作笨蛋的黑川佑捏了捏拳头,深呼吸几口。昨天晚上下过雨,路面上未干的水坑闪闪发亮,天空里铺洒下的光线斑斓而浅淡。
她心情再次好起来。
“本月交通月,注意交通安全!”附近浅草警署的警察骑着自行车路过,身上斜斜挂着写着标语的绶带。
察觉到警察靠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的黑川佑懊恼地捂住脸。
作为从天而降的黑户,她对这个时代警察的恐惧几乎刻在了基因里,一看到浑身冒着周正光辉的警察,DNA就传来“砰砰砰”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她想起她的管理官让她尽可能找到这个时代的警察合作。她这样要怎么和警察合作啊?还合作攻破犯罪组织?警察第一个就把她这个黑户逮了。
相比下来,她混贫民窟就很有一套。
黑川佑在前去小酒吧上班的路上,很自然地挤进一群正在聊天的闲汉中间,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在讲地下借贷,便十分自来熟地问:“那我能去借钱吗?”
“小心连身子都赔上去了哟!”旁边的一个闲汉斜了她一眼。
“噢,谢谢提醒。”
她又听了一会儿,试图从他们的闲谈里找出更多关于非法高利贷的情报,但那群闲汉的话题一变,开始讨论那个放在巷口的蛇皮袋:“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把周围的瓶子都捡掉了,真是无法无天。”
昨天晚上捡掉了附近所有瓶瓶罐罐的缺德货本人黑川佑头皮发麻,抽身想走。
“你跑啥呀?难道是你捡的?”旁边的那个闲汉再次斜了她一眼。
黑川佑咽了一口唾沫,解释:“蹲久了腿麻了。”
“现在的年轻人身子骨是真不利索……”
黑川佑硬着头皮听这群流浪的闲汉继续讨论那个缺德货。原来这一带的纸板/易拉罐/塑料瓶并不是谁都可以捡来卖钱的,而是各自有“领域”划分,这个流浪汉负责这一个分区,那个负责那一个分区,这样就免去了很多流浪汉之间的纠纷。这条规矩是捡垃圾为生的贫民之间的潜.规则。
黑川佑想起那个放在巷口的装满了整个区瓶子的蛇皮袋,强烈的心虚感让她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把这个话题熬过去了,她才从闲汉中间起身,往小酒吧走去。
黑/道,地下高利贷,黑市,流浪汉,暴.动,这就是山谷区。而她决定要调查底下涌动的这一切。
来到“The Black Public”小酒吧,她有点惊讶地发现有人比她先到了,已经拿着清洁布在擦拭酒架上的酒瓶了。
“早上好。”
她睁大了眼睛,瞳孔都微微震颤起来。
比她先到的服务生手里还握着酒瓶,见到她朝她露出一个微笑。那个服务生有着浅金色短发,棕色的肌肤,脸蛋上漂亮的五官焕发着,温顺的下垂眼仿佛在熠熠发光。
【黑川:降谷零。】
“我叫安室透,是新来的服务生。”他笑着介绍自己。
【Kira:没认错吗?】
【黑川:公安降谷零,漫历2年殉职,时年三十岁。我历史成绩很不错的,不要小看我。】
她依稀记得训练营考试中,历史考试格外令人头大,因为大部分现存史料都是由乌联邦篡改过的,所谓的教材更是乱写一气。乌联邦官方的历史档案里,公安降谷零是岛国上一任.政.府肮脏手段的工具,虽然最终死于岗位上,却被民众所唾弃,甚至他的死引.爆.了舆论对于公安这一机构存在合理性的争论。
然而,乌联邦的官方档案并不能说明一切。
在联盟的训练营里,最后的考核中,历史一部分的规则是这样:考生会抽到相关历史人物的题目,考生需要根据各方历史资料推断历史人物的真实面目。史料又缺,杜撰的史料又多——这种考核简直让脑细胞和头发都为之焦虑和震颤。
当时黑川佑熬了好几个通宵搜集资料,通过新闻资料和野史的拼凑,在答卷上写下对历史人物降谷零的评价:或许公安这个机构肮脏不堪,但作为个人,降谷零从入职的那一天起就在对抗犯罪组织并最终因此而死,坚守本心,仍可算为0.8个历史英雄。
考官改卷的时候,十分的题给她打了八点九分,批语是:推断结果大致合理,真假史料甄别能力上乘,判断能力中上,表达能力欠佳(答题字数不够)。
……插一句题外话,她至今都为那句“表达能力欠佳”的批语郁闷。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安室透见她盯着他的脸,问了一句。他莫名觉得她好像在盯一张考砸的试卷一样,表情既严肃又悲怆,还带着点怀念和惋惜。
黑川佑心情复杂:“早上好。”
看见降谷零那张曾经在资料里多次出现的熟悉的脸孔,在训练营里度过的五年时间都在她脑海里浮现起来。最后的考核时间持续了一年,从体能到理论知识,她一项一项地完成考核,根据成绩顺利成为了A级单兵。
那些查的资料都历历在目,她感慨极了。
【黑川:我记得清清楚楚,为了查了他的生身父母,我连他那张证件照上的皮肤色号都做了分析,肤色是#cd9c76。】
***
K君的情商时高时低,对某些人,比如降谷零和黑泽阵,她展现出了顶级的情商,似乎十分了解这两位;但对另外的一些人,比如家弟,她好像一无所知似的,说一句话踩一个雷,乃至脾气温和如家弟都免不了黑脸给她看。笔者写至此,仿佛K君的呆话犹在耳边,只能叹息“K君表达能力欠佳,原谅她吧。”——《孔明杂记》
批注:K君表达能力欠佳,不能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