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栩

确立目标,做了详细计划之后。孟知行对未来的路,如何走,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为何那么多人想要进入两大书院?因为书院有强大的师资力量,有丰富的,外面买不到的藏书、资源,同时最重要的是,能提前获取优秀的人脉关系网,为未来的官途打下坚实的基础。

既然准备了科举入仕,定然要选最好的路子。

他一定要进入清溪书院。

再以清溪书院为跳板,走出一条更宽更远的道路。

之后孟知行去书肆,忍痛买了清溪书院近五年,入学考试的真题集,又对照前十甲的试卷,仔细研究过。

发现清溪书院的考题,和真正的科举试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六岁和十二岁以下,这两个阶段的题目,更看重的是学子灵活的思维能力。

这方面,活了两世,见识比一般人广博的孟知行,自认还是占优势的。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阅读量不够,是不能正确解读文章经义。

只要能解决这两个问题,看得懂考试题目,他便能答出彩。

想清楚这些之后,孟知行反而不着急了。

毕竟阅读量这事急也急不来,得靠时间慢慢积累。

反正他这具身体过几日才满九岁,也就是说他还有四次机会,可以考十二岁以下阶段的试卷。

暂定一个小目标,两次内考进书院即可。

只是阅读背书他可以自己解决,文章解读还是需要一个,知识渊博且愿意倾囊相授的夫子。

孟知行先前没有计划好时,想着之前抄的书,好多还没背完吃透,这半年继续自学即可,反正积分照赚。

如今却是改了主意,独自摸索,总不如有人引路。

反正他有的是精力,用在读书学习上。

只是先前,他给舅舅说过,这半年暂时不想去私塾。孟遐听了他的想法,虽然不是特别赞同,但也答应了。

所以这段时日并没有刻意去调查,只是随意打听着,县里各家私塾的情况。

毕竟是有了梁家私塾这个前车之鉴的,孟知行如今又突然提出,还是想去私塾,孟遐也不敢随意选择。

又开始各处去打听研究。

中途黄绩学说是要回一趟州府,临走之前,还把孟知行先前没有抄完的一些书,送来借给了他。

听说孟知行在打听新的私塾,黄绩学还道,若他还能回苍梧县读书,就与孟知行选一家私塾,继续做同窗。

孟知行也就这日与黄绩学践行,休息了半日。

其余时间都一直在埋头苦读。

又过了五六日。

孟知行与孟遐才挑选出了几个夫子。

按照孟知行的要求,精准选择。这次没有选名气大的,挑出来的几个,都是学识还可以,重点是教学比较认真的。

又从这几个夫子中,选出距离最近的,一个姓赵的夫子。

只是还未前去私塾报名,黄绩学便从州府回来了。

他甚至都没有回自家宅子,刚到苍梧县就直奔孟知行这里。

“孟弟,我娘给我找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夫子,和那边说好了,可以带你一起去。”黄绩学刚进院子,直接大声道。

孟知行也是刚知道他来了,从房间出来接他,听到这个,有些诧异的问:“哪个夫子?与我仔细说说。”

“这是我从州府给你带的,你先拿着,让我喝口水在与你说。”

孟知行接过用纸包着的礼品,把人带到房间,喝了水,黄绩学才细细说起来。

说他娘知道了,他爹冤枉他,把他腿打折的事情,这次让他回去就是给他做主的。

本来他娘是打算,把他留在州府读书,后面突然得知,一个姓花的夫子,前一段时间刚到了苍梧县。

花夫子名花栩,年幼时便已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他三岁作诗,六岁便能写出一手好的文章。

十岁,便连中三元,取得了秀才功名。

虽是神童,花栩性格却一点都不孤傲,与年龄大的同窗都相处得十分不错。

所以考取功名没多久,班里个一个比他大几岁,同样考了秀才功名的同窗好友,以庆祝之名,邀他一起去看日出。

没想到,那人因为只考了最末一名,心生嫉妒,直接把花栩推下了山崖。

好在花栩命大,掉下山崖并没有死,也没有断手断脚,只是有几处磕碰淤青。

等他回到家中,便立刻去衙门报了案。

这才知,对方先去报了案,说他是失足才掉下山崖。

查了一段时间,出来两个证人,一个去砍柴的樵夫,一个去采药的农户,两人都力证花栩是失足掉下去的。

因为没有证据,加上对方家世比花家显赫,加之以为花栩福大命大,没有受伤。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可过了两年,在乡试第一场考试时,花栩突然就起不了身了。

寻了好些个大夫来看,也没查出原因。

直到遇到了一个江湖游医,才说是两年前掉下山崖,伤到了腰背。当时没有发现耽误了治疗,如今严重了,才起不了身的。

那游医倒是有些本事,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就让花栩重新站了起来,但也仅仅是站了起来。

说是平日里看着与常人无异,只是不能久站久坐,不能提拿重物。

只不能久站久坐一条,便直接断了花栩的科举之路。

反而是害他的那人,虽然次次考试都是末等,没想到竟然让他,混了一个同进士的出身,在北方小县某了个官职。

传言,花栩因为断了前路,抑郁难平。又看害他的人逍遥法外,前途坦荡,更是愤恨不已。

由原先温润如玉的小公子,渐渐变得阴郁暴怒,后来也不再接触外人,整日里只是闭门读书。

这次也是碰巧,花栩的孙子和外孙都是他亲自启蒙的,说是两个都是天资聪颖的,为了结交未来的人脉,花栩便带着两个孩子提前到了苍梧县,想着让两个孩子准备考书院。

黄绩学的母亲,曾帮过花栩的儿媳妇一次,两人有些交情。

这次花栩到苍梧县之后,那边便递了拜贴,让黄家帮忙照顾一二。

黄绩学的母亲听过花夫子的大名,一开始,便想让黄绩学也一起去花夫子那读书,但也没好意思开口。

还是得知,和花家有些交情的,一户姓李的人家,带了两个孩子去,想让花栩收下。

那边没有拒绝,但也明确说了不收学生,但是可以旁听。

黄绩学的母亲说,反正放一只羊和放一群羊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李家人可以去旁听,便决定让黄继学也去旁听。

“我就和我娘说,反正多一个不多,让她把你也加上。我娘说,上次我爹冤枉我的事情,你也帮忙了,就当还你人情,就答应了。”黄绩学得意洋洋道,

“我娘问过花夫子那边,也同意了,你怎么想,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孟知行其实稍微有些许无语。

花夫子是因为同窗好友,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黄绩学带上他这个同窗好友,花夫子真的不会膈应吗?

不过,听完也知,这花夫子本就是个天才,受伤之后还潜心读书,如今恐怕更是博览古今,学富五车。

孟知行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人家给自己的孙子、外孙讲课,肯定是倾囊相授,不会藏私的,他们就算只能旁听,也定能受益颇多。

所以孟知行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黄兄真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来日若有需要,我定会报答。”孟知行起身给黄绩学行了一礼。

黄绩学挠挠头,笑道:“你我之前,不用如此客气。”

“今日黄兄不若留下用饭,就当接风洗尘,而且花夫子那边,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孟知行说完,黄绩学倒是直接就应了下来。

黄绩学的母亲特地交代了,说花夫子脾气古怪,这不算正经拜师,所以也不收束修。

说是前面那俩李家兄弟,带了束脩去,差点被赶出来。让他俩千万不要带任何的东西,直接去拜访就行。

至于礼节方面的事情,黄绩学的母亲,会直接把礼品给花栩的儿媳妇送去。

所以孟知行这边也无需准备什么。

次日,黄绩学来接孟知行,两人先去花夫子府上拜访。

有下人把他俩带到了,花夫子的书房外。不过花夫子没见他们,只是让人递了话出来,说了一长串的书目,让他们回去准备好,明日直接过来上课即可。

两人又找花府下人,借了笔墨,记下来。

一共二十余本书,有几本两人都没有,又一起去了书肆。

买完依旧是坐着黄家的马车回家。

“那边还有点远,反正顺路,以后每日你与我一起坐马车吧!”黄绩学大方笑道。

花夫子家的宅院,确实是有些远,不和黄绩学坐马车,孟知行也得自己找个车,所以他也不忸怩,直接点头道谢。

还说要付车费,黄绩学自然是拒绝。

翌日,因为要带二十多本书,加上笔墨纸砚,两人都带了两个书箱,才全部装下。

由下人领着,艰难的提到了讲堂里。

讲堂里,花夫子的孙子花麟,外孙杨柏舟,以及另外一家的两位小公子,李尚、李恒,都已经坐在里面了。

花麟见孟知行他们过来,直接招呼他俩,坐到明显是刚加的两张桌子那。

等孟知行他俩把东西全部放下,几人分别见礼,介绍了一下自己,孟知行发现,他们年纪倒还都查不了多少。

孟知行前几日刚过了九岁生辰,而花麟要到年底才满八岁,杨柏舟比孟知行大了半岁,黄绩学又比杨柏舟大四个月。至于李家两位小公子,是双生子,又足足比黄绩学大一岁。

年龄相仿,自然很快便熟络起来了。

孟知行和黄绩学也趁机问了,花夫子最近讲学的书籍。

花麟犹豫了一下,没说具体教的,只一口气点了好几本书,说是昨日讲到了这几本。

见孟知行和黄绩学都面露疑惑,杨柏舟在一旁笑道:“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没聊多久,花夫子便走了进来。

孟知行与众人一起起身见礼,然后抬眼看去,直接瞪圆了双眼,这花夫子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根据黄继学的描述,孟知行想象中的花夫子,是个干瘦阴郁的小老头。

没想到只有清瘦一词,勉强对得上。

孟知行听说这花夫子,已经四十出头了,在古代,这个年纪确实已经算是很大的年龄了。尤其是,这半年,他见多许多贫苦百姓,不过三十来岁,便头生花发。

可如今一看这花栩,岁月仿佛没在他脸上,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看上去就像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皮肤异常白皙,眉眼上挑,五官有些凌厉。

头发乌黑头浓密,用一根木簪半挽在头顶,发尾披散开来,衣服也是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大片胸膛。

讲堂前方放着一张贵妃榻,花夫子走过去,直接半倚到榻上,整个动作看上去十分慵懒,有种别样的韵味。

“坐。”花夫子不看他们,只淡淡道。

孟知行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花麟和杨柏舟,又看了一眼花夫子,有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眼前这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的美人,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孙子和外孙了。

实在是违和。

孟知行眼睛不自觉的向上首看去,手中机械的,按照花夫子的要求,拿出了书箱中的书,翻开。

然后再次偷看前面,用修长手指,翻开案前书籍的花夫子。

花夫子突然抬眸,似笑非笑的与孟知行对视一眼,那眼中的淡漠,吓得孟知行瞬间敛起心神,专心看起书上的字。

花夫子的声音十分清冷好听,学识也着实不一般,讲授几句过后,孟知行便不由自主的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

他压根没时间再去想花夫子的外貌,只恨自己没有长三个脑袋,八只手。

因为花夫子讲起课来。不只局限于一本书或是几句话。常常引经据典,把不同的书,不同的文章内容放到一起,对比着讲解。

所以整个授课过程,孟知行一直在手忙脚乱的翻书,记笔记。

整个过程很是艰难,花夫子对比或是串联,讲解几篇文章的时候,虽然会具体点出是哪本书,哪一篇章的内容,但不会单独给他们留时间去找。

好些书目,孟知行还不熟悉,等他找到,花夫子都已经讲了一会儿了。

孟知行不知他的同窗,能否跟上这样的速度,因为他压根没有时间精力去关注旁人。

他全程都拿着笔奋笔疾书,时不时还因为找到文章速度太慢,笔记还记不全。

而且有些他还听不太懂,因为除了手中这些书,花夫子讲授过程中,时不时就会提到其余一些书籍中的内容。

好在花夫子,依旧会说清楚是那一本书中,具体那篇文章的内容,所以孟知行还又单独拿了一张纸,把花夫子提到的这些书籍全都记了下来。

准备之后找时间,把所有提到的书,全找来读了。

等花夫子停下授课,说休息一刻钟时,孟知行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花夫子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高度集中精神太久,乍然放松,让孟知行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每日授课都是如此的吗?你们怎么跟得上的?”黄绩学见花夫子出去了,才敢出声道。

李家兄弟俩摇摇头道:“我们也就刚来几日,和你们一样,也还跟不上。”

花麟走过来,拍了拍黄绩学的肩膀,又看向孟知行,才道:“祖父授课向来如此,你们回去之后,把最近要用的这二十多本书,读熟了,最好背下来,上课时便能轻松些。”

孟知行看着桌案上,垒起来的那一摞书,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面他能全部背诵下来的,也就三五本。

而且按照花麟话里的意思是,这还只是最近用的书,后续可能还得要背更多的。

孟知行当即便决定,以后晚上要多学一两个时辰了。

不说全部背下来,至少要达到,花夫子提到,他能迅速找到的程度。

休息过后,花夫子便不再提问了,直接根据前面一堂课讲的内容,布置了作业。

好在花麟和杨柏舟,也都还未曾学正经的策问答题格式,所以答题倒也不拘泥形式,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即可。

孟知行前一节课,虽然未曾全部听懂,但毕竟题目是类似于作文的。

有前世读书那么多年的训练,如今也只需一知半解,他便能洋洋洒洒写下一篇文章。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课堂作业,孟知行也想给花夫子留下个好印象,没敢贸然下笔,仔细斟酌之后,才谨慎的写下文章。

写完之后,孟知行抬眼去看,花夫子拿着一本书在看,而前面桌案上的沙漏,剩下的不多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交卷时间了。

前面花麟和杨柏舟也已经写完了,黄绩学和李家兄弟,看起来写得都不怎么顺利,愁眉苦脸的。

时间到了之后,六个人的试卷按顺序交上去。

花夫子也不批改。他先看完,便又发下来,让他们每个人传阅。

六个人六篇文章,自己的还不用再看,一会儿几个人也都看完了。

以孟知行的眼光看,花麟和杨柏舟写的那是一骑绝尘,剩下他们几人写的,只能说,勉强凑成了一篇文章。

等各自拿到自己的文章之后。

花夫子便开始点评。

也就是这个时候,孟知行才发现,花夫子为什么被称作天才。

他就看了一遍,记下了所有人写的内容。

靠着记忆,指出了错别字,对文章细节处,以及写文章的思路,做出详细点评。还分别给出了修改建议,指导他们各自可以去看,哪些书籍,直接具体到篇章的内容。

如此的记忆能力,丰富的学识,实在是让人觉得惋惜。

孟知行心中很是遗憾,像花栩这样无论外表长相,还是内在学识都如此优秀的人,本应该是站在人前闪闪发光,在历史长河里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人。

如今却……

孟知行此时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无比痛恨那个暗害了花栩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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