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过年,也没人会选择吃面,今日便没出摊。
一大早起来,孟知行也没有像往日那样开始背书、写字。跟着孟遐三人忙活起来。
几人分工合作,一上午的时间,把屋子、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备好了年货,贴了春联,下午又一起准备了年夜饭。
一整日,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孟知行尤甚,他心中有一种非常满足的喜悦感。
其实,上辈子他很不喜欢过节。尤其是除夕这样,阖家欢乐的节日。
年纪小些的时候,他的除夕都是在福利院过的。福利院不断有孩子被领养,又有新的孩子加入,每年在他身边,一起过除夕的人都不一样。
他长大一些之后,除夕这样的节日,他都在做兼职,赚取多些的工资。
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孤儿的身份,但在这样的团圆日子里,总归是有些孤独的。
不过今年不一样。他有了舅舅,有两个叔叔。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他们都会是他的家人。
吃年夜饭时,不知是这里的习俗,还是单纯为了讨个好彩头。拜过天地祖宗,完成了一系列神秘仪式后,每个人还需得说几句吉祥祝福的话。
孟知行笑眯眯听完三人的,就轮到他了:“祝舅舅、刁叔、严叔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天天开心。”
除夕夜是不宵禁的。
吃过年夜饭之后,刁叔拿出一个面具戴到脸上,几人就一起上了街。
因为是过年,路边有人卖面具,人群中也有不少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刁叔倒也不显得突兀。
孟知行第一次见识古代的过年,对什么都很好奇,四处他都想看看。
人多,怕有拐子,孟遐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敢放开。见他想看什么,也不拘着,都随他去看,刁叔和严叔也不嫌他,就慢慢跟在旁边。
到了主街上,出来玩的百姓摩肩接踵,喧闹嬉笑声不绝于耳,实在热闹非凡。
路边很多摊贩,卖着各式各样,平常见不到的稀奇小玩意,看得孟知行眼花缭乱。
孟遐几次想给他买他看过的东西,但都被他拒接了。他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花钱买那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实在是不划算。
县里有几个大户人家,在街边搭了台子,请了些舞狮,唱戏的,给普通百姓表演。
虽是搭的高台,但孟知行个小,人又多,跳起来也看不见。
还不待他遗憾,孟遐已经直接把他抱起举高,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看表演来。孟知行担心孟遐那条瘸了的腿受不住,只看了两眼便要下来。
严叔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把他接过去,让他骑到自己的肩膀上,看完了一整出的戏。
孟知行再次在心中感叹,严叔这人话不多,看着五大三粗,实则是三个人里,心思最为细腻的。
街上热闹到了后半夜,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回家。
说是要守岁,但孟知行这个身子毕竟是小孩子,不知不觉间,坐着就睡着了。
等天亮,孟知行从床上醒来,便看到枕头旁边三个压岁红包。
第一次收到压岁钱的孟知行,满心欢喜的拿起来,感觉手中沉甸甸的,估计钱还给得不少。
他拆开,数了数三个红纸里包着的,都是一百个铜板。
等出了门,一问才知道,三人竟没有商量过,各自选择包一百个铜板的原因,都是想祝福他长命百岁。
孟知行心中暗暗感动。
因为知道他身体不太好,这两个月,三人对照顾他一事,都颇为用心,如今又不约而同,给出来这样真挚的祝福。
所谓细节见人心,可见他们三人,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家小辈的。
孟知行只大年初一,休息了一日。
从大年初二起,便又恢复了之前努力学习的日子,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字、背书。
严叔之前就知道孟知行每日学习很是刻苦,不过孟知行学习的时候,他都在外面摊上,没有亲眼看到。
这两日不用出摊,他才真的见识到了孟知行极端的自律。
他观察了几日,孟知行每次学习约莫半个时辰,便会出来透透气活动一下,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会再次回去学习。
只偶尔,他缠着他们学手艺时,才会在外面多呆一点时间。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心性,将来必能有所建树。”严叔私下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孟遐和刁叔也说,孟知行刻苦努力又聪慧,很适合走科举这条路。
孟知行这边不知道他们的评价,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上辈子,他就经常听到各种夸奖,他的事迹还被各大媒体作为典型报道过。
孤儿,身患随时可能会死的基因疾病,什么考试都名列前茅,仍旧永远努力上进……
媒体报道他的标题,都是什么天妒英才之类的词汇。
但他自我认知非常清晰,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无非是为了活下去,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罢了。
孟知行看着长桌上放着的纸,上面是他刚默写完的字,对比起旁边第一次写的那两张,心下稍微满意了些。
他没有什么名家字帖可以临摹,好在上辈子勉强算是学过,知道基础的笔法。
每日高强度的练了这将近两个月,虽然还写不出什么风骨,但起码他记住的字,不会再缺胳膊少腿。笔画多的繁体字,也不会再糊作一团了。
距离写一手好字还差得远。
孟知行只默写时,为了方便核对,在纸上写。
这会儿核对完,便又开始用水在石板上抄书练字。
刚开始那阵,孟知行还害怕后面买的几本书,有些他不知道意思的,背诵会比较艰难。
后面整日抄书,他发现自己想多了,抄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因为过完元宵之后,各家私塾便会陆续开课。
孟遐提前打听了一下,县里的这些私塾,选了几个比较有名气的,回来问他们意见。
有几个私塾距离特别远的,一开始就被排除了。
苍梧县是上县,据说比一些偏远州府还要繁华,县城面积自然是很大的,他们住在城南,那几家私塾在城北,他们家又没有拉车的牲口,走路实在太远了。
最后挑出来三家私塾。
距离比较远,走路约莫得半个时辰的吕家私塾。
这位吕夫子是个举人老爷,开办私塾已经有十年了。这些年,他的弟子有一人考中举人,三人取得了秀才功名。
另外的孙家私塾和梁家私塾,虽然方向不同,但距离差不多,走路约莫都是一刻钟。
那位姓孙的夫子,也是个举人,刚办私塾不过三年,去岁他的弟子第一次下场,就得了个县案首,直接让孙夫子名声大振。不过据说他想要再考,精力不够,今年不一定会收学生。
至于那姓梁的夫子,只是个秀才,学问比不上前两个。不过能在苍梧县众多私塾中脱颖而出,也是有自己真本事的。
众所周知,苍梧县算是大景朝的读书胜地。大景朝堂上下,有一半的官员来自三大书院。而苍梧县就拥有其中的两家——清溪书院和山岳书院。
这位姓梁的夫子定位与其他夫子不同,他不收要下场科考的,只收想要考两大书院的学子。
不过他也确实有本事,每隔两三年,便能有学子从他的私塾,考入两大书院中。
要知道,每年都全国各地的学子,不远万里的来到苍梧县,参加两家书院的入学考试。
竞争堪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毕竟进入这两家书院,就等于科考已经赢了大半。若是未来有幸进入朝堂,说不定还能得到如今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同门的帮扶。
听完孟遐对三家私塾的介绍。
几人还是更倾向于距离比较近,同时学问也好的孙夫子。
可惜,孟遐带孟知行上门询问,得知孙夫子孙夫子今年确实不打算收学生了,只得重新再选。
严叔率先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
“梁夫子那里,若是三年考不上书院,就得离开私塾。稳妥起见,还是选吕夫子。而且我招人问了吕夫子的学生,说吕夫子为人大度,不介意学生去考书院的。选吕夫子,既不耽误考书院,也不耽误后续科考。”
“这样看,吕夫子确实是更好的选择。”刁叔点头道。
孟知行则是摇了摇头,他不太想选吕夫子:“就算中午不回来,带些干粮去,每日早出晚归,也得一个时辰,这个时间够我背一篇文章的了。”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他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路程上。
孟遐思索道:“不行买个驴车,能省下一半的时间。可惜驴车不能走小巷子里,得绕路,不然还能更快一点。”
孟知行还是摇头,且不说他们这宅子没有后院,买个驴来没有养的地方。若是买个驴车,孟遐每天还得抽出时间来接送他,傍晚下学那会儿,正是面摊上忙的时间。
“要我说,不若就选旁边的李夫子,两步路就能到,人家也是秀才,教我绰绰有余。”
孟知行说的这个李夫子,与他们住在同一条巷子里,就在自家房子里收几个学生教,束脩也收的比较便宜,就是风评不太好。
听说是因为他当年到苍梧县求学,突发疾病被巷子里寡妇救了,他好了之后,直接入赘娶了救他的那个寡妇做媳妇。
周围的人就都很不待见他们夫妻俩。
孟知行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看,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况且他见过李秀才夫妻俩,人家相处很融洽,李秀才对妻子前面那个丈夫留下来的孩子,也挺好的。
可严叔却很不认同,皱眉道:“这人学问不行,人品也不行。也就那些贪图便宜,只勉强想让孩子识字的人家,才会选他。”
几人都不同意这个提议,便又继续商量。
孟遐和严叔还是倾向于去吕家私塾。
而孟知行不想去太远的私塾。
刁叔也觉得选近点的好,可以回家吃中食,他可以做好吃的,给孟知行调养身体。
商量来商量去。
最后折中,选了先前说的那个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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