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拜圣人庙

讲价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或许谢云衣年轻的时候会觉得不好意思,但现在不会。

人这种生物,总是在不断的经历,然后不断地改变。

谢云衣淡然一笑,拉着楚离踏入裁缝铺子,这里的衣服料子相比专门卖布料的要实惠许多。

“客人需要些什么呀?”

接待的伙计见有客人来连忙迎上来,见这位客人虽然衣着不显却颇有贵族威仪,也不敢怠慢。当即面带笑容,给谢云衣介绍起来。

“买给家慈和家严的,布料需要舒服,也不必太过奢华。”谢云衣的目光掠过品类繁多的布匹,缓缓说道。

楚离点头:“是,就要这种布料。”

伙计听罢也没像一些不长眼的硬给推荐华丽贵重的布料,径直往前走:“这位客人,你看这两种怎么样?”

她伸手托起两块布料给谢云衣察看。

这两块布料做工精致,虽然没什么纹样更没用金银线,胜在手感不错。谢云衣点点头,可惜她不知道母亲和父亲都喜欢什么样的。

楚离却看着两块布料舒展了眉眼:“娘喜欢蔚蓝,爹喜欢青色,这两块布正好是这种颜色。”他高兴地抬头对谢云衣道:“这两身娘和爹一定喜欢。”

看这欢呼雀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自己买料子。谢云衣笑了笑问伙计:“这两块料子多少钱?”

伙计声音麻利:“客人是咱们得新客,这两块料子本是三两银子的,卖给你也就二两六十钱。”

二两六十钱,这也不便宜。楚离有些踌躇,虽然他想给公婆买身衣裳,可是不能不顾及妻主的学业。之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书本,还有赶考,住店。

他看向店伙计,生疏地讲价:“能不能再便宜一些,两匹布料再好也不至于这么贵呀,而且我们是新客,之后还要再常来的。”

“这位郎君,这价钱实在是最低了。”伙计摇摇头,一脸为难:“我没有要高价,店里也是小本买卖。”

“没事,就拿上这两匹料子吧。”谢云衣摆摆手吩咐伙计。

伙计立刻喜笑颜开:“哎,这就给客人包起来。”

事情发生的很快,从谢云衣说要布料到打包付钱不到半刻就办完了。

直到踏出店门,楚离才有些奇怪地问:“妻主,这次怎么没讲价钱?”

见识过谢云衣的讲价能力后,楚离已经万分相信谢云衣,觉得只要谢云衣出马,总能讲下来一些。

“哎,这次我是觉得那个小伙计说的没错,确实是最低价了。”谢云衣道:“那小伙计看起来不过十之一二的样子,根本不擅长掩饰情绪。”

“你没看到,那料子旁边有价牌写着四两银子。但是当时伙计却说三两,一猜就是店主让她说四两卖三两。”

除此之外,谢云衣观察她的动作表情,也实在是个实诚孩子。

这种情况,也确实讲不下价钱。

楚离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悄悄拽了拽谢云衣的衣袖,脸红红的:“我是不是很傻。”

谢云衣微怔过后笑着说:“我们阿离最贤惠持家,最聪明。”

“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谢云衣牵着他的手问,街上的东西很多,五花八门。但其实更多的是一些日常用的东西,一些陶器还有炭盆之类的。

夏天已经入尾,秋天很快就要到了,再之后就是冬天,看起来长,其实也短。

更何况,这时候买炭盆之类冬季的东西要便宜不少。

楚离看了看街上的摊位摇摇头:“我没什么想买的。”

谢云衣本想带楚离四处逛一逛,买些小玩意,但是街上也着实没什么想买的,只好吃上一些东西就回家。

这次休沐过后,谢云衣的功课越发沉重。原本每日都能回家,也变成了三五日才回去一次。

楚离在家里给公婆做衣服,也比较忙,虽然很想谢云衣但起码还有个事情做。这天他正在缝制衣服,突然一辆马车在家门口停下,里面下来一个人道:“这里是谢家吗?”

“是,你们是?”楚离壮着胆子出去,那人笑着说:“这是客人订做的衣服,当时说是给谢家夫郎的,我们这给送过来。”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没有,还请您验一下货。”那人将一个包裹放过去,楚离打开一看果真是件衣服。

这衣服是酡颜色,上面还绣了竹子,兰花等花样。

看了看没问题后,这些人就走了。

楚离捧着衣服,心跳的很快。是妻主给他订的吗?

尽管他很喜欢,还是没有急着上身。他想着这件衣服应当不少钱,现在没试也许之后还能退。

这么想着,他就把衣服重新小心包好放在床头,自己则继续给公婆做衣裳。

当天谢云衣没回来,直到第二天晚上,谢云衣才回家。

这几天谢云衣的确累的狠了,她只觉得脑袋都跟着昏昏沉沉,如同浆糊,腿更是也迈不动。

“阿离。”尽管如此疲累,谢云衣第一个想法还是想见楚离。

楚离匆匆放下缝了一半的衣服,走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妻主,你回来了。”

他抱住谢云衣,依偎在她的怀里,觉得无比安心。

“妻主,你太累了。”抱了一会儿,楚离擦擦泛红的眼尾抬头。

谢云衣的眼下一片青色,整个人的状况更是很糟。

谢云衣昨晚通宵背下了所有文章的注释,又钻研了很多写文的技巧。她揉了揉楚离的头:“我不累,今晚好好睡一觉就好。”

夜晚两个人依偎着躺着,四周是沉静的夜色。谢云衣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将楚离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阿离,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妻主。”黑暗中,楚离摸上谢云衣的侧脸,轻轻说道。

谢云衣很困很困,似乎梦话一般说道:“我给你买的衣服好好穿着,不要怕穿坏……”

“妻主。”楚离顿了顿,鼻子有些酸。

谁知这时候谢云衣已经睡了过去,她实在太累了。

楚离看着谢云衣的睡颜,握住她的手,轻轻回答道:“好,妻主。”

一夜好眠,谢云衣醒的很早只吃了一些剩菜剩饭又往学堂去。

其实谢云衣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堪称过目不忘了,这个天赋是她与生俱来,前生便是如此,这辈子似乎又强了一些。

尽管如此,谢云衣仍然不敢放松,勤奋至极。在科举这条路上,她几乎想把所有能学的都学到融会贯通的地步。

甲班的很多人其实不太服谢云衣,先前还对她多有诟病,看到谢云衣如此勤奋后也渐渐没了声音。

一个人如果有点优秀,会被其他人嫉妒,如果十分优秀,只会仰望。

学堂中出身名门的王端更是主动与谢云衣交好,两人时常吟诗作对,探讨文章。

张敬看堂姐结交谢云衣,深思熟虑后也开始改善和谢云衣的关系。若是以前,她定然会阻止堂姐和一介农家子交往。

但,经过一些事情,她也逐渐长了脑筋,不再像以前那么莽撞,逐渐沉淀下来。

谢云衣本就欣赏王端,当然不会刻意做刁钻刻薄之态,至于张敬,谢云衣也没有计较从前许多琐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还有一个月就要乡试。而王端和张敬也要下场考秀才了,以谢云衣自己来看王端和张敬是必中的。甚至连乡试也能试一试,很大可能也能中举。

考试前一段时间,王端,张敬一反常态不再继续看书,反而问谢云衣要不要一同出游。

谢云衣看了看自己旁边已经看过的一摞书,点点头表示同意。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王端笑着对谢云衣道:“从入学堂便看谢同知日日苦学,考试前放松几日未尝不可。”

“王同知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谢云衣问道。

“我们先去圣人庙上香,再去凌河河畔游玩两日如何。”王端思索后缓缓说道。

“凌河河畔常年风景秀美,是个不错的去处。”张敬也跟着附和。

谢云衣皱眉思索,好像有些印象。凌河离这里不远,确实每年都有许多人来这游玩。

“好,明天见。”谢云衣答应得痛快。

因为快要考试,宋先生这几日给他们都休假,来与不来都随意她们。

“妻主怎么不留她们好生学习了?”陈芊对正作画的宋青云说道。

“一直学习未必是好事,多走走看看才是人生的经历啊。”宋先生叹了口气对夫郎道:“这几个孩子文章学问都不错,唯一欠缺对这世上的了解。”

“先前,王端做文章,我观之后便觉得王端出身名门望族来往势必全是名门之流,哪怕知道些许疾苦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宋先生垂眸看了看画,继续道:“张敬和王端有相似之处,但大局把握不住,且文章词句还是稍有逊色。至于谢云衣——”她笑了笑:“谢云衣出生疾苦,且有忧国忧民之心,但还欠缺见识。她没有见过大好山河,没见过各处的风土人情,也将是她的短处。”

陈芊听完却不以为意:“谢云衣出身如此,有此种胸怀已经是万中无一。且见识大山大河,风土人情也可以做官后再做。”

这话说的也不错,科举取士,本就是拔卓学问优秀者,至于山水人情之类那都是为官之后的事了。

“让她去见见吧。”宋先生没有反驳夫郎的话,只是有些意味深长。

她教授学生,最了解她们的性格。科举不仅仅是要看学问,有一颗谨慎沉稳的心同样重要。

谢云衣不知道宋先生的想法,却也觉得自己闭门造车不是好事,总需要透透气结交一些朋友。

第二天早晨,谢云衣登上马车和王端,张敬一起去了圣人庙。也许是快要科举考试的原因,人特别多,有老人也有年轻人,她们同样走到雕像前点燃三炷香。

几人弯腰行弟子礼,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因为她们是读书人,所以都是行弟子礼节。其余人有些则要三跪九叩,虔诚上香才行。

谢云衣抬头望着高高的圣人像,心里默念道,希望这次乡试能够顺利中举。

到这种时候,无论信不信,总要许个愿望,她不是什么脱俗之人。

王端和张敬行礼过后,也都纷纷在雕像底下默默站着。

谢云衣猜测,她们也在许愿吧。

张敬站了片刻就走了,而王端则是站了很长时间,也不知她许的是什么愿望,但是王端方才站在那里时,神色十分肃穆。

科举考试前来圣人庙是惯例,出来后几人也没多加停留而是又上了马车。

马车上放了一张桌子,上头有茶壶还有一个袖珍的棋盘。

王端拿过一个棋子盒,对谢云衣道:“谢同知可否与我对弈一局。”

谢云衣这会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允。

惊讶是因为她下棋不好,有些被戳到短板的躲避。但之后,她决定答应,因为和王端下棋是件好事。

原主没怎么学过围棋,她更没接触过。所以说,女子六艺,她几乎全都不通。

而王端呢?出身名门望族,这些东西是从小被名家培养的,教导之严苛不可想象。也正因为如此,如王端这样的贵女六艺极为精湛。

两人猜先后,谢云衣执黑,王端执白。谢云衣先下,她在左上角下了一子后,对王端道:“我棋艺不精,还请王端指教。”

王端微怔挑眉,手指摩挲过白玉一般的棋子。她还真没想到,谢云衣不会下棋这件事。因为谢云衣太过优秀,样貌学问姿态与名门贵女毫无区别,突然说不会棋艺,一时颇为震惊。

但想想,这也是常理,谢云衣出身农家,哪里去求师傅前来教导六艺呢?

“自然可以。”王端答应得痛快,很快一子落下。

她没有藏私,一步步教导谢云衣,从最基础的开始讲解,其恒心和耐力实属罕见。

下到后来,谢云衣都忍不住诧异:“王同知竟然能如此耐心。”

因为,她懂得下棋的基本原理之后,看自己的棋那是真能看得出来,那叫一个烂!

她自己都不忍直视,王端竟然能面不改色,语气不变。

王端抬眸,勾唇道:“无妨,学棋本就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