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吱的牌技是四人里最差的,谢斯年说她抠门,这话其实也对,但要深究,又不全对。
叶吱的运气和其他人不一样,有些时候是好的,但一旦倒了霉,不霉个几天才奇怪。
而她每次的倒霉都是从打牌输钱起,谢斯年给她取了个绰号叫“散财童子”。
叶吱觉得难听,当即就踹了谢斯年一脚。
谢斯年却屡教不改,每次提议玩牌,他就得说:“散财童子,今儿打算输多少?”
叶吱吃一只长一智,知道这厮是不可能放弃“散财童子”这个称号,这次就主动提了不玩钱,结果这谢八蛋,改了门道拐着弯说她抠门。
还没玩就抠门,可不就是散财么。
要不说读书人好,脑子转的都比她快,计策都不用想,嘴巴一张脱口而出。
叶吱生生忍下——要不能怎么办?她就是被谢斯年戳了软肋,正中红心。
但要她顺从谢斯年的话,给自己安个“抠门”的称号,叶吱也是不情愿的。
两者折中,叶吱选择略过谢斯年的话,开始散牌。
“来来来。”她边招呼着,“这回我可不让着你们啊。”
江池燃大喝一声:“明明是我让着你们!小爷人称牌王!”
叶吱嫌弃道:“你自己取的吧,土。”
顿下,她又讨好般道:“在我心目中,斯年弟弟才是牌王,你要是牌王,斯年弟弟就是牌大王。”
谢斯年:“……”
这种夸赞就不必了。
他扶额无语的动作实在是太明显,就连云昼都看出来了,但身为铁青梅的叶吱女士仿佛没有发觉。
她还娇滴滴地附了句:“斯年弟弟,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呀?”
半响,谢斯年嗯了声:“你散财,我收财。理论上来说我确实是牌王。”
叶吱:“?”
哥们,挺幽默啊。
叶吱僵下脸,嘴角抽搐了一瞬。
谢斯年扬起唇,朝她眨了下眼。
“…”
别打牌了,玩杀人吧?
分了谢斯年这个狗东西的身子!
算了,算了,算了。
叶吱在心里默念三遍,是她先招惹谢斯年,是她脑子不如谢斯年转得快,是她……
为什么笨的人是她不是谢斯年!
太不公平了!
从小到大,连牛奶都是喝一个牌子的,谢斯年凭什么比她聪明?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她好似问过于玫樊女士。
那是小学六年级的事情了,谢斯年考了全年段第一,她是全班倒数第十。放学路上回家,她被谢斯年内涵了一顿。
“叶吱,我看你每天也挺努力的,这成绩……”
谢斯年食指放在太阳穴上:“…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
往事,历历在目。
当时她憋着气,回家哭了很久,问于玫樊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好。
于玫樊完全没有安慰她的心:“你回家读过书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于玫樊还没有停的意思:“英语一共多少个字母你知道吗?”
“数学鸡兔同笼你会了吗?”
“语文古诗你背过吗?”
末了,她象征性碰了碰叶吱的头,到底还是小孩,于玫樊生出几分不忍:“其实你不笨,就是懒。”
叶吱哭丧着:“妈—懒比笨还可怕!”
六年级的叶吱哭着喊:“我们老师说了!笨的人知道笨鸟先飞,懒的人明知道自己懒还不努力,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于玫樊被她逗乐了,直至今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名声还是叶家第一。
叶吱也从懵懂无知,妄图努力的半活猪成了小时候自己最怕成为的死猪。
死的透透的。
叶吱抿了下唇,无意识咬舌头,痛觉让她惊回神。
回忆总是短暂的,回忆里的谢斯年令她深恶痛绝,现实的谢斯年…也就那个鸟样。
“叶吱,到你出牌了。”江池燃的声音恍如另一个世界传来,“愣什么神啊,难不成你困了?也没见你有睡午觉的习惯啊…假期养成的?”
似乎有手在她跟前晃了晃:“睁着眼睡了啊?”
云昼娇软的声音紧而来:“江池燃,你手快戳到吱吱眼睛了,你小心些!”
江池燃:“胡说!我都没碰到她。”
又有人掐了她胳膊一下,一定是谢斯年。
她涣散的眸子被这么掐回原状,叶吱慢半拍地皱眉:“痛!”
谢斯年调侃:“刚才一直叫你都没有回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异世界了呢。”
叶吱:“我才没有呢!”
她只是刚好想起了和谢斯年的往事,有些感慨而已。
感慨…自己当初怎么会这么傻,居然因为谢斯年一句话哭了半天。
这么想着,她笑出声。
谢斯年蹙眉:“你傻了?”
叶吱克制地敛笑,故作深沉道:“想起了一些往事。”
谢斯年:“什么?”
叶吱:“以前有个傻逼,嘴巴欠得很,考了几次好成绩就作威作福,贬低比他成绩差的人,还得人家每天都在惶恐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非拉着她妈去医院看脑子。”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江池燃听的发懵,挠了挠头发,困惑地说:“你们说啥呢,打牌啊!”
云昼:“江池燃,你猴急什么?”
谢斯年突兀地笑了。
“嗯,是很傻逼。”
话毕,他补充道:“那傻逼现在也许也这么想那个人。”
叶吱咬紧牙,忍住了没把谢斯年剁碎。
“出牌啊!”
江池燃一句话消散了两人的怒火,叶吱无语:“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打。”
江池燃:“快上学了,多打几把是几把。”
叶吱:“哦…刚才谁出牌来着?”
江池燃无语地指着自己:“我啊。”
叶吱:“哦…我上家是小昼啊。”
江池燃眼皮一跳,好脾气道:“她不要。”
叶吱:“哦,…出什么牌来着?”
江池燃:“……三个六带两张。”
“哦…”叶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牌:“我也不要。”
“……”
江池燃视线转向谢斯年,刚要控告对叶吱的种种无语,而后发现这人竟在笑。
呵呵,呵呵。
谢斯年,他的好兄弟,居然也因为他被叶吱耍了而嘲笑他。
天理不容,…他勉强容一下。
江池燃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出的顺子,随口一问:“谢斯年,你要不要?”
谢斯年:“三k带一对。”
“…”被吃了。
江池燃的手再度放了下来:“你打。”
谢斯年打出了一对顺子。
“。”江池燃的表情逐渐狰狞。
打得好,打得好。
顺子,他喜欢,也能接。
但为什么要硬生生把他的两个顺子给拆了?
“谢斯年!!!我和你不共戴天!!”江池燃在心里嚎叫着。
这话不能说,他千万不能被说玩不起。
江池燃欲哭无泪,“七八九十JQ。”
留个三四五六,准备等死。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为什么要答应叶吱一起打牌?
钱,是次要的。体验感,是重要的。
手里拿着三四五六,还能有什么体验感?
他手里多个K,这世界会灭绝吗?
抱着能打一张是一张的想法,江池燃的“3”蠢蠢欲动。
“八九十JQK。”
叶吱。
是叶吱。
算命的说过,他命里有一劫。
江池燃原本不信这些,但现在看来不得不信。那道劫看来就是叶吱。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他江池燃高兴的事情了。
“九十JQK A。”
“——谢斯年!”叶吱喊道,“你拆了我的牌居然还有牌!”
谢斯年:“请笑纳。”
“笑个屁的纳!”叶吱崩溃,“我被你拆的稀巴烂!”
江池燃有了点安慰,胆大包天地亮了底牌:“没事儿叶吱,我还有3456呢,谁牌能有我小。”
他期待着叶吱暴跳如雷,说她的牌比他小。
光这么想,江池燃就要笑出声了。
结果不然,叶吱听了他的话冷静下来,瞬间喜笑颜开:“你的牌比我小,太好了,大家都打七以上!把江池燃堵着!”
“?”
有首歌怎么唱来着?
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江池燃成功被堵到最后,憋气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时间还够,他想着下一把赢。
结果连着三把都是谢斯年赢。
看着时间临近上学,江池燃一横声:“最后一次机会了,再不赢就对不起我牌王的称号了。”
最后一把,云昼侥幸赢了。
赢了也就算了,她还戳江池燃的脊梁骨,抱拳道:“牌王,承让了哈。”
江池燃呵呵地扯起唇,只一秒,即放下。
谢斯年玩味地对叶吱说:“恭喜你啊,这次有人陪了。”
叶吱:“谢谢,我并不高兴。”
搞得跟中彩票赢了似的,一点颜面都被谢斯年丢尽了。
谢斯年站起来,拍了拍叶吱的肩膀:“加油,相信你下次一定能赢的。”
叶吱恼怒道:“我又不是没赢过。”
只要谢斯年不在,她都能赢好不好!
明明是谢斯年吸走了她的好运气,现在还赖她!
这么想着,叶吱猛地一拍谢斯年的手,这一掌直接拍红了。
谢斯年痛楚地收回神:“叶女侠,怎么突然犯病了?”
嘴永远不让人,是谢斯年的代名词。
叶吱横竖说不过他,学聪明不说了。鼻子哼了声,拉着云昼的胳膊往外走,故意凑近谢斯年撞了下他的胳膊。
“幼稚。”她听到谢斯年说。
反正不是第一次幼稚了,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幼稚就幼稚,幼稚好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