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以来,高梨透二每天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高梨透二不但出了错,还企图掩盖错误——编辑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天以后,自称“专业摄影师”的须贝清志的尸体,在他自己家的客厅里被发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位刑警突然来到高梨透二家,要求他到警察署去,接受了整整一天的询问。
刑警在须贝家的茶几上,发现了高梨透二的名片。高梨竹筒倒豆子,如实向刑警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但是询问他的刑警,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高梨透二从警察署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长期驻警察署采访的《县民新报》记者久保木一太郎,正在警察署大楼后门等着他呢。
“喂!……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啦?”高梨透二钻进久保木一太郎的车里,刚在副驾驶座上坐下来,就顿时发起火来。他的脑子里混乱极了。在警察署里的硬邦邦的钢管椅子上,坐了整整八个多小时,都没顾得上对须贝的死吃惊。
“警察说了,你只不过是一个知情人。我已经跟警察说好了,绝对不会把你在警察署,接受询问的事情公开的。”
神情机警的久保木一太郎一边说话,一边发动了车子。久保木一太郎比高梨透二晚三年进报社,跟髙梨一起当过体育版记者。
“已经验尸了吧?须贝是什么时候被人杀死的?怎么杀的?”高梨透二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问题,他在审讯室里问过警察好几十次了。
“死亡推定时间,是一个星期到十天之前。胃里没有东西,说明是最后一次进食以后,过了很长时间,才被人杀死的。”久保木一太郎一边说着,一边开车,“是被掐死的,凶手从正面,用两手掐住他的喉咙……”
生性冷静的久保木一太郎说的这番话,并没有使高梨透二冷静下来。
“十天以前?也就是我去须贝家里的那天?所以警察怀疑我是凶手?我根本就没见到他!……”高梨透二愤愤地顿足骂了一句,“他不在家!也许在家里,但是他没有出来!……畜生!……”
“你只不过是一个知情人——警察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可是老老实实地,把什么都说了。”高梨透二不满地抱怨着,“可是,那个刑警……叫什么来着……对,叫山濑,你认识吗?”
“不认识!……”久保木一太郎轻轻摇着头说。
“山濑对我说什么,‘你跟受害者之间,有什么纠葛吧?’他说得没错,确实有纠葛,不过,就为了刊登个‘订正启事’而起杀人?这可能吗?”
“你只不过是个知情人。”
“嫌疑犯锁定了吗?”高梨透二紧张地问。
“刑警把好几个女人,叫到了警察署问话。”
“这个案子,肯定跟女人有关。须贝那小子,跟四、五个女人有肉体关系……”高梨透二指着十字路口,愤愤地说,“啊,前边那个十字路口朝右拐!……”
可是,久保木一太郎并没有按照高梨透二的指示朝右拐,而是一直往前开。
“还是先回报社,汇报一下情况吧。”
“我也去吗?”高梨透二闷闷地问。
“啊?!……”久保木一太郎阴阳怪气地答应了一声。
“什么?……”高梨透二想尽早回家,哪怕早一分钟也好。回家以后泡个澡,缓解一下紧张了一天的神经。
“上边让我跟你合作,写一篇稿子。”久保木一太郎说。
“写稿?……”高梨透二看着久保木一太郎的侧脸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久保木一太郎注视着前方答道:“关于这个杀人事件,警察还没有对外公布,所以,其他报社还不知道。可是呢,你那天晚上跟须贝通过电话,咱们报社可以抢先一步,报道这个事件。标题可以考虑用‘受害者二十六日晚八点,依然生存’,或者‘八点以后被杀’什么的。”
高梨透二觉得浑身发冷,就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十天以来,高梨每天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
高梨透二不但出了错,还企图掩盖错误——编辑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也没有办法,错误是自己犯的。
最让高梨透二不能忍受的,是蒲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挖苦他,说他这个在报社,干了十六年的老记者,还不如那个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手塚理绘。
太没面子了,高梨透二甚至想过辞职。高梨透二的这种心情,上边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上边竟打算利用高梨所犯错误的“副产品”,搞一个其他报纸搞不出来的“独家新闻”!所以,也不管高梨透二在警察署,接受了八个多小时的问讯以后有多累,让他从警察署直接回报社。
“对不起!”久保木一太郎突然说道。
“啊?……”高梨透二吃惊地抬起了头。
“我也觉得这样太过分了。”
高梨透二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也没有了。这种虚脱感,甚至吞没了心头的愤怒。
是啊,自己既不是记者,也不是排版部的股长级职员,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工薪阶层是要靠薪金吃饭的。
离报社大楼越来越近了。高梨透二长叹一口气,说道:“久保木一太郎,写!请你协助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