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被打动了。被前面桌子旁坐着的那个女孩子。他甚至只看见了她的背影。
东方女孩多半小巧,她也是,不过并不显得弱不禁风。穿着及膝的浅粉紫色白边棉布背心裙,背着牛仔背包,拉链上垂下一只拇指大小的毛茸茸的小狗Snoopy。
这家咖啡馆从世界各地请来一流的咖啡点心制作师傅,也请来了当地一流的管弦乐队和钢琴演奏家。其间出入的大多为文人雅士,不乏社会名流。他喜欢爱尔兰咖啡,加一点点威士忌,能让他想起在剑桥度过的单纯无忧的学生时代;他更喜欢把自己藏在深沉柔曼的古典音乐里,可以暂忘商场纷争。他喜欢的,这里都有,因此,每每出差到此地,他总不忘来这里坐坐。
而那个女孩儿,光顾这里,要一杯白开水,还说要付咖啡的钱买水,因为她要冲茶。呆立一旁的侍者,显然惊讶地忘了生气。
"…Pardon me, sir. Ive said, and Im saying it again: Id like some BOILED WATER, cause Im gonna make myself a nice cup of tea. Well, your coffee is the best in town, but now, I just wanna enjoy my tea in a nice place like this. May I? Emm….What about letting me have some water at the coffee price? Would you?"
她的声音不高,而且很柔和,透着小女孩的娇稚("很好听的声音"他心里说);她在一流的咖啡馆里要的不是咖啡,而是这里的人们除了洗涤以外就不会想到用的热水,不过她彬彬有礼,倒也没有让侍者觉得受侮辱。她就象一个不会也不肯学会察言观色的小家伙,被大人好心带去看从非洲运来的大象,却冒出一句,"它没有我的小狗好!"让大人又好气又好笑。
"她的小狗大概叫Snoopy或者Joe Cool,要是她有的话……"他想着,发觉自己在笑。她的英文说得和本土人无二,不过显然不是本土人——他虽在伦敦长大,加盟这家跨国集团公司以后,开始漫世界飞,到过很多国家包括很多东方国家,此刻他竟猜不出她来自何方。她好象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又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渐渐品不出爱尔兰咖啡的味道了,也渐渐听不见乐池飘来的莫扎特;眼里是那个浅粉紫的背影,心里涌动着奇妙的滋味。
"过去跟她说说话吧;我觉得我要告诉她什么……天,但愿走到她桌边,我能知道我想告诉她什么……"他站起来,走过去。
她转过脸。不施粉黛,眉清目秀,神情灵动不带矫饰;嘴角微微上翘,好象在笑;黑黑的短发有些乱,很朝气。只有那点旅行者的倦意好象不太适合她。她看着他,坦然还有些许好奇。
Hi! Im Terry from London…他忖思着要说的话。走到她眼前,他说的是: You know what? I was suddenly touched somehow the moment you asked for some w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