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了避免自己一直盯着电话等它响起,艾伦打扫了房间。她扔掉所有过期名流八卦脑残杂志,那些都是冲动之下购买的,并且还基本都读过一遍。地球上还真有成千上万的人阅读这些破烂吗?这世界真是浅薄。每个人都想带着自己的狗出十五分钟的风头,买来杂志猎奇,东施效颦,穿他们最爱明星的衣服,去明星常去的地方。她关掉吸尘器,听见电话铃响,她像是被恶魔附体,跑下楼冲进厨房。吉姆朝她竖起大拇指,点点头。艾伦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握紧双手放在面前的餐桌上,焦急等待哥哥结束通话。

“怎么样?”电话刚挂她就问道。

“你已经猜到了,毒物检查结果出来了。”

“然后呢?”

“我们的假设是正确的。检验结果发现,她的血液中有微量的速眠安1,能让人昏迷;还有哈特曼氏溶液2,用来补充体液。他大概觉得这已经够她们填饱肚子了。”

“哇哦!他一定是从工作的地方才弄到那东西,不是吗?”

“我想是的,但应该有人能够发现这些药物的遗失,除非……”

“除非他自己就能搞到钥匙,并根据自己的取药量,篡改库存单。”

吉姆点点头,“完全正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上趟医院,再会会他妈,弄清原委。你想一起来吗?”

吉姆看起来有些犹豫。

她接着说,“如果这会妨碍到你的工作,就不必勉强。”

“不是这个问题。我已经答应了苏西和孩子们,今早陪他们去游泳。孩子们一直很期待。”

艾伦打消他的顾虑,“那我可以自己去。这种事对我小菜一碟。真的没什么,吉姆。”

“谢谢理解。”他稍稍前倾身体,低声说道,“当然我更愿意跟你一起去。一想到坐在游泳池,置身一群熙熙攘攘给孩子打气的家长中间,我头皮就发麻。”

“对我来说也是够呛,可那是孩子们的大事情啊,父亲同志!”

“你有什么问题就打给我,好吧?”

“老天爷,你一天比一天更像布莱恩了。每次我要见个什么人,只要一离开,就得往办公室打电话进行汇报。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像个小孩。”

“他那是担心你一个人身处险境。我很高兴,有他掩护你,时时刻刻知道你身在何处。外面的世界很糟,涉及你们的业务尤其黑暗。他深知,你可能正在探访一个连环杀人犯。要是你忘了,我得提醒你,这附近又不是没有。”

“好了,别唠叨了。进医院之前,我会打给你;一离开医院,我会再打给你。总可以了吧?”

哥哥的手越过餐桌,伸向艾伦。“成交。”他们干脆利落地握手,然而吉姆并没有很快松开,握着艾伦的手说,“无论何种状况。答应我,只要陷入困境,立刻脱身。”

“我知道。嘿,你知道的,我才不会一丁点防备都没有就贸然身陷虎穴。我向你保证,只要一有疯子探头,我脑门上的天线就会嘟嘟嘟嘟发出红色警报。”

“就要这个样。你什么时候出发?”

她从桌后站起身,俯视着吉姆,“现在就走。随时向你通报进度。”

吉姆开口前,她便走到厨房门口,“小妹,千万要警惕,就当是为了我,嗯?”

艾伦温柔地冲哥哥笑了,“我保证。现在,去和孩子们快活吧。”

吉姆喃喃自语,艾伦没听清。她跑上楼,抓起手袋,换上一双较舒适的鞋,这样一旦情况不妙,就能全速奔跑。

十一点十分,艾伦抵达私人医院,停车场上没几辆车。一些老爷车稳稳当当地与三辆精心保养的车窝在一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查查法伦的车。她猛捶大腿一拳,迈进大楼。

接待员面带怀疑地认出了她。“有什么能效劳的?”

“我想知道尼克松医生今天在吗?”艾伦用一个大大的笑容,迎上接待员怀疑的目光。

“她在。”

“我想见见她,行吗?”

“不行,她正和一个病人家属在一起。昨晚有人去世了。”

“很抱歉听到这个。我不着急。等他们结束吧。”

“但……”

在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中年妇女提出更多反对前,艾伦便已在医生办公室外找到个位置。她坐在那儿避开接待员严厉的凝视。又过十五分钟,门开了,一对年近五十的夫妇走出来。他们和医生握手后离开。艾伦跳起来。医生看到她十分惊讶,但还是笑脸相迎。

“巴拉齐尔小姐,你在这做什么?我们事先没有约好,不是吗?”

“没有。我就跟你说两句话,可以吗?”

“进来吧。”她看看表上的时间。“十分钟后我得出去做一个家庭会诊,那是我以前的一个病人。”

还真是巧!“不会耽搁太久。”

医生像女王一样坐在桌后。而艾伦没搭理椅子,站在桌前。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医生警惕地问道。

“我那天给你说过,你手下的一个雇员是一起失踪人口案的嫌疑人。我想请问,你为什么就能忘了提法伦先生是你的亲儿子?”

“我……呃……”

艾伦对她的迟疑穷追不舍,“能把这个忘了可并不容易,对吗?医生。”

医生猛地站起身来,身下的转椅向后滑去。“我必须请你现在离开。”

艾伦反而坐在医生刚刚请她坐下的椅子里,“在得到满意的答复前,我不会走。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法伦是你的儿子,医生?”

“没那个机会。如果你直接问我,我绝不会隐瞒。”

“就你的地位而言,你和试图为大众扶危解困的专业人士打交道的方式实在让人回味。”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巴拉齐尔小姐。你来这儿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还是仅仅想逞口舌之快?”

“我还真没注意到自己口舌有这么快,但是没错,我来这儿确实有目的。”

医生将臀部靠在办公桌上,交叉着手臂问道,“是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儿子,法伦,是否能够接触到这个医院里的药品。”

“当然可以,怎么了?”

“我想知道是谁负责库存?从药品公司补货是谁的工作?”

医生皱皱眉,“都是他。我不知道这个对话有什么意义,但我希望你能快点切入正题,巴拉齐尔小姐。”

“好吧。”艾伦用目光在医生身上剜出个洞,她开始挥出重拳。“前几个月,伍斯特地区发生了几起女性失踪案,我的调查显示你儿子也卷入其中。我已经将调查结果通知了警方。几天前,有人发现,午夜时分一个女人在乡村公路上行走,那正是被你儿子绑架的受害者中的一个。她怀孕了。用不着我来教你这种行为对婴儿是多么危险吧,医生?”

尼克松医生有些摇摆,从办公桌上滑下,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她脸色憔悴,“继续说。”

“好吧,如果不想成为你儿子的共犯,我想你还是愿意和我合作的?”

“怎么说?”

“这就又说回药品上来。他放走的那个姑娘说,她被打了镇静剂,胳膊上连着点滴。你是否愿意检查一下库存,看看镇静剂、点滴有没有缺失?”

“当然,任何事我都愿意帮忙。”尼克松医生站起身。就在她打开办公室门之前,门突然被推开了。

“你要去哪,妈妈?”

医生和艾伦对视一样,眼神担忧。艾伦咽口唾沫,朝法伦微笑道,“你妈妈就要去查看下,医院是否还有空房间给我的一个朋友。她要做个手术,需要段时间康复。上次我来过这里后,觉得这对她非常合适。”她撒谎——希望能够令人信服。

法伦反身关上门,背靠在门上。目光从他妈妈身上缓缓移向艾伦。在那目光的深处徘徊着仇恨与厌恶。“你把我当傻子吗,巴拉齐尔?”

艾伦眉毛微颦,试着为自己辩护,“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法伦锁上门,拔下钥匙,放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该死!艾伦本能地摸向手袋。

法伦跨步上前,一掌扇在艾伦脸上,抢走手袋。“我来拿着这个。我可不想让你按手机上的任何键,SOS什么的,是不是?”

艾伦揉揉脸颊的痛处。“有人知道我在这儿。警察知道我在这儿。”

“你是说你那白痴哥哥。”看艾伦的脸色一沉,他大笑出声。

“麦克,别这样。”尼克松医生忧心忡忡地恳求儿子。

“别哪样?妈妈,再绑架一个小妞来满足我的需求,我那急不可耐的支配欲。这不就是你那精神病医生朋友这几年给我贴的标签么?”

“他这么做是错的。”

“是吗?”

妈妈在他愤怒的语调下退缩,“是的,亲爱的。到头来,别的医生证明他是错的。”

“或许是因为我学会如何操纵这些愚蠢的精神学家,让他们以为自己对别人的想法了如指掌。我有些新消息要告诉他们,还有你,妈妈。没人知道这东西有多复杂。”他拍拍自己的前额。“那些精神专家对连环杀手一无所知。怎么了,妈妈,我这么称呼自己吓到你了?”

“你还,还没杀过人,是吗”

他大笑,声音绵长而锵锵,“我承认,杀过一两个没用的人,”——他向身体两侧伸出胳膊,耸耸肩……“我以前很蠢。如果早知道女人会对一个抓住她们的男人如此俯首帖耳……好吧,我是不该那么快就把她们杀掉的。”他扭头对上艾伦,用舌头舔过嘴唇积攒的汗水。

这动作让艾伦不寒而栗。无疑,法伦在很多方面都很像她的继父——讲话的方式,居高临下,无所不知,时刻准备暴跳如雷。他直视艾伦,挑衅着,希望激起她的反抗,用一场战斗填满他的空虚。然而此时此刻,艾伦决定顺从法伦的意愿。她想要知道其他女孩在哪里,状况如何。法伦很可能会将艾伦带到其他女孩的关押之所,只要他没有先杀掉艾伦。

“麦克,求求你,到此为止停手吧。我可以提供你需要的帮助,顶级的精神医生,他们那个领域中最好的。”尼克松医生朝儿子走去。

法伦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可怜的医生丝毫没来得及反应,法伦紧紧攥着的拳头便砸在她的脸上,使她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不要伤害她。有什么就冲我来,别欺负你妈。”艾伦大叫。她试图站起身来,但法伦的手像老虎钳一样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回座位。他的力气之大,令艾伦大吃一惊,然而转念一想,这并不奇怪:法伦毕竟是个颇具实力的健身爱好者。医生已经昏倒在地,躺在门边的地板上。“让我救救她?”

“为什么?这婊子死不死跟你有关系吗?她只是顶了一个妈妈的名号。从小到大,她从没正眼瞧过我。她给我这份工作,只是为了弥补她的冷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巴拉齐尔小姐,只要她能挤出对每个带回家过夜的男人那样一丁点爱给我,我就会变得完全不同。更加尊重女人。但当你有这样一个母亲……”他用手指着母亲,朝她身边的地毯上吐口唾沫。

法伦沉浸在内心的阴暗之中,艾伦抓住机会试图获取他的信任,尽可能从这场混乱中抽身。

“你就是因为这个,放走了桑迪?因为她怀孕了?”

他细长的眼睛打量艾伦。“小孩子都应该健康成长,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受到父母的关怀。一有机会,她就告诉我怀孕这件事。我可不像躺在这的我的那个妈,没心没肺。她就不该把我生下来。如果她的那些男朋友到访,而我又不小心露面,她就会把我锁在房间里好几天,没吃没喝。”

“我很难过。”

“说这些没用。你用不着为她的错误而难过。”

“告诉我那些女孩在哪?”艾伦轻轻地问道。

“哦,你很快就会认识她们了。”他向后仰着脑袋大笑。有人敲门,他的高兴瞬间变成惊恐。

艾伦本想大声呼救,但还是忍住,观察法伦的反应。他突然变得焦躁不安,开始在艾伦面前的毯子上踱步,好像刚刚才意识到对母亲的所作所为。这是悔恨吗?他喜怒无常,情绪变化非常快。

他怒视艾伦,“你带人一起来了吗?”尽管声音不高,可其中的威胁意味显而易见。

“不,我一个人来的。”

再次确认后,他坐在办公桌边缘等门外的人离开。门上的手柄晃动几下,看来门外那人相当不依不饶。“尼克松医生?你约好的人在这儿等着见你。”

法伦眼神中的警告足以令艾伦老实待着,他扭头看看框格窗。

他抓着艾伦的肩膀,粗暴地拉她起来。艾伦努力去抓手袋,但被他猛地拉开,推到窗前。他缓缓打开窗,小心不被门外的人发觉。“出去”,他喝令道。

艾伦翻出窗户,头发却被法伦紧紧地攥着。“哦!你弄痛我了。我发誓自己会爬出去。”

法伦稍稍松开手,然后自己翻出窗户,站到艾伦身旁。他扫视面前的区域,只有他们两个。他带着艾伦穿过停车场,来到自己车前。艾伦注意到,她来时停车场还没这辆车。他早知道我来到这里?他来上班时看到我的车了?因为这样才让他如此冲动吗?

他将艾伦推到身边的副驾驶座上,扣上安全带。“别想逃。”他朝艾伦冷笑,然后关上车门,从前面绕过汽车,坐进驾驶座。“我们要去乡村进行一次美好的远足,在那儿没人能找到我们。”

汽车驶离停车场,艾伦略微闭上眼睛,祈求上帝的帮助。出城时,她辨认出这条法伦正在行驶的道路。

要是刚才拿到手机就好了。艾伦开始寄希望于吉姆,希望他看到自己音信全无,会尝试联系自己或者医院。他很可能在泳池被孩子们分心,没有意识到艾伦已经去医院待了多久。她的心一点点下沉。她想和法伦继续保持沟通,但却难以措辞。生怕自己口不择言说错话,曝尸荒郊野外。

法伦打开车载立体声,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鼓点,诡异非常,仿佛他们真的高高兴兴出来兜风一般。驶进郊区,路越来越窄,法伦小心翼翼地把车转入一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土路。该死!吉姆永远不可能来这鬼地方找到我。这里实在太偏僻,最近的邻居也不会听见任何响动。

“我们在哪儿?”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

“对不起。”她喃喃道,意识到如果再追问下去不会有好果子吃。和在妈妈的办公室不同,这里法伦毫无疑问占据了主导地位。农场是他的领地,他在这令行禁止,赏罚分明,有人不听话必然严惩不贷。艾伦咽下哽在喉头的恐惧。

巨大的谷仓伫立在他们面前。这个地方没有住家,方圆几英亩之内只有这一个孤零零的谷仓。法伦关闭引擎,从车里拽出艾伦。艾伦唯一的有利条件就是法伦没把她绑起来——暂时没有。我该逃跑吗?她重新掂量是否逃跑,心知肚明,一旦被法伦抓回,便会受到变本加厉的惩罚。再说,这里鸟不拉屎。我还能跑到哪儿去呢?

法伦打开谷仓高大的门,将艾伦推进其中一个马厩。艾伦竖起耳朵仔细听,力图发现其他马厩里的生命迹象,但却一无所获。法伦用手在她后心猛推一把,艾伦翻倒在稻草垛上。“待在这儿,婊子。”他喝令,转身离开。艾伦打量着四周,只看到一个稻草垛做成的床。但凡角落有根干草叉或是铲子,艾伦也一定会抓起来严阵以待。冷静,寻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反击。

耳畔传来沙沙声,艾伦不知是隔壁马厩传来的动静,还是法伦去而复返。然而,来人正是法伦。他面前举这个金属支架,像是医院用来给病人进行静脉注射设备。该死!我不能让他像控制桑迪那样控制我。

法伦向前迈,艾伦朝后退,直到墙根处,退无可退。她举起双臂挡在面前,“求求你,别这样做。我可以帮你脱身,法伦。警察很快就到。”

他大笑,继续向前逼近。“别逗我了。你全是废话,女人。现在,放松点。你不会感到痛。”

法伦抓起针头,刺向艾伦上臂。艾伦激烈地反抗,在他头上猛击数下。他的嘴唇紧缩,愤怒地瞪圆眼睛。他把针头别在屁股后的口袋,一跃而起,将艾伦压在身下。一把抓过艾伦的双手,牢牢锁紧。另一只手将针头扎进艾伦上臂。瞬间,艾伦感到针头里的东西渗透进她的血管。眩晕感随之而来。法伦扯着衣服,昏昏沉沉地试图反抗。然而,四肢很快便失去知觉。反抗也变得毫无章法。她脑中一片混沌,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她重重靠在法伦身上,陷入昏睡。

* * *

吉姆瞟一眼手表,“活见鬼,她到底在哪?”

“谁啊?”苏西问道,眼睛盯着在游泳池中嬉戏的双胞胎。

“艾丽。她去医院已经两小时了。现在应该得打来电话才对。我很担心她。”

“那你去吧。我和孩子们没问题。”苏西倾过身,亲吻他的面颊。

“谢谢,甜心。我可能是在瞎操心。一会儿打给你。”吉姆离开座位,敏捷地穿过那些眼睛紧紧盯着孩子们戏水的家长。上车前,吉姆近乎本能地打给布莱恩。“布莱恩,我是吉姆,艾伦的哥哥。”

“啊哦!她现在怎么样了?”

“可能也没事,但是我现在正要去法伦工作的医院。艾伦几小时前去了那儿。我告诉过她,离开后打电话给我,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你给她打过电话吗?”

“打过。直接就转到语音信箱上。”

“也许她那里信号不太好。”

“我现在正要过去。你能和我一起吗?”吉姆插上钥匙,发动汽车,接着挂上一挡。

“好。一言为定,我时刻做好准备,现在就走。十五分钟内到那儿。”

“好。过会儿见。”有布莱恩相伴,吉姆安心许多,因为不好的预感一直在刺激着他。

 

吉姆赶到时,布莱恩正在停车场等他。他们握手。“她的车还在。”布莱恩指着艾伦的车说。

“我们走。”他俩像风暴一样卷进医院,并肩站在接待员面前。吉姆出示警徽,朝接待处愁眉不展的女人道,“我找尼克松医生。”

接待员在座位里如坐针毡地扭动着,“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不行。只管带我去见她。现在。”

接待员从椅子里跳起来,就像屁股着了火。“一小时前我去敲过门,但是没回应。我知道在那之前,医生见了一位年轻的女士,但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俩。”

“你有那个办公室的备用钥匙吗?”

接待员转转眼珠,望向天花板,“我怎么早没想到?”她跑回自己的桌后,从椅子旁一个小柜子的挂钩上取下一大串钥匙。

吉姆和布莱恩跟着接待员穿过走廊。她又再次敲敲门,还是没有动静,她打开锁推门。门被卡住,有东西挡在门后。

“我来试试。”吉姆用肩膀去撞门,门又被推开几寸,足够他把头伸进去一探究竟。“上帝啊,叫辆救护车来。布莱恩,帮我把门打开,小心,动作轻点。”

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门慢慢开了。“她死了吗?”布莱恩屏息问道。

吉姆俯身,举起医生左腕。“没有,她还活着。脉搏很虚弱。窗户——有人跳窗出走,还从里面反锁了门。”

“法伦?”

“我猜是这样。如果艾丽的车还在停车场——该死!法伦很可能把她带走了。”吉姆把注意力放回医生,轻轻摇晃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几次尝试后,她有所反应。吉姆和布莱恩帮助医生靠墙坐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谁?”

“我是个警察,也是艾伦·巴拉齐尔的哥哥。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医生支支吾吾地回复道。

医生看上去有些迷糊,但是吉姆看出,她一直在逃避自己的眼神,因此怀疑她的话真真假假。“毫无疑问,艾伦刚才就在这儿,医生。她的车还落在停车场,接待员告诉我们,你们见过。现在她人呢?”

医生的肩膀一沉,“我不知道。有个员工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见面,然后——”

“别废话,医生。我妹妹现在有生命危险。你说的那个‘员工’,就是你儿子吧,医生?”

医生的嘴半张,几秒后才回过神来。她叹口气道,“是的,进来的是我儿子。我没想到会是他。他很生气,打我的头。我真不知道他对你妹妹做了什么。”

吉姆的腿有些木,他站起来在屋内转圈,一边思索一边用手薅头发。

“吉姆。”布莱恩指着艾伦的手袋,被落在书架上。“该死。”

“艾伦的?”

“是的,我在她包里放了个跟踪器。当然她并不知道。”

“现在好了!我们他妈上哪儿去找她?”吉姆在这小房间里不停转着圈,揉着脑袋思考。他打个响指,“我知道了。”

“什么?”布莱恩沮丧地问道。

“桑迪·考克斯说法伦把她们关在某处的一个谷仓里,”吉姆说,同时关注医生是否有任何反应。她抬眼看吉姆一眼,眼睛瞬间瞪圆,变得警觉起来。

“你知道他把女孩们关在了哪儿,是吗?”

她摇摇头。

“就算翻遍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我们要找到她们。如果你不说他在哪儿,我就把你当作共犯逮捕。”

医生极力反抗地摇头。“你不能这么做。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发誓。他一直都是个任性的孩子,谁也不能琢磨透他的心思。”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医生。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有亲戚或是朋友住在乡下吗?”吉姆弯下腰,摇晃着她的肩膀。

她想了很久,想得很认真,然后答道,“等下。我有个哥哥几年前死了。我们关系不是很近。我相信他在遗嘱里留了些东西给麦克。”

“比如农场里的一座谷仓?”吉姆问道,希望能够有所突破。

“具体情况我不了解。我刚才说了,我们关系不是很近,我对细节不感兴趣。”

“在哪儿?”

“在镇子的另一边,我想是马特利过去。我不知道具体地址。我年轻时去过,但是不清楚应该怎么走。就记得去那地方要走一条长长的土路。”

吉姆怀疑地看着她。

“你必须相信我。”她恳求道。

“你能打给家里其他人问问?”布莱恩问道。

“再没有其他人了。他们都死了。所以那个地方才留给了麦克。他的遗嘱读出来时,我俩都大吃一惊。”

“我们在浪费时间,”吉姆说,“布莱恩,我们这就得走。”

布莱恩点点头,“我同意,但是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她可能会打电话给法伦,提醒他有人去找他了。”

医生迅速回答,“不会,我发誓,我跟你们一样想救出那些女孩。他非常需要帮助。”

得知艾伦在法伦的手上,最令吉姆担心。“除了相信你之外,我们别无选择,医生。我得先找到我妹妹……”

“是的,快去吧。我已经答应了你不会警告他,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他变成这样是我的错。他之前向我承认了罪行。现在我充满罪恶感。我保证,绝对不会妨碍你找到妹妹。”

吉姆对医生发出最后的警告,“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就用书把你砸晕。”

医生点点头,脑袋耷拉在胸前,“我答应你。”

“来吧,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布莱恩拉着吉姆的胳膊,跑向停车场。“开你的车,能快一点。”

吉姆同意了,他们跳进了他的阿斯特拉。启动引擎之前,他从手套箱掏出一幅伍斯特地图,扔在布莱恩的膝头。

布莱恩打开地图,指向目标区域。吉姆双眼一眯,很快就找出最快的路线。

1 Midazolam,米达唑仑,有名速眠安,为一种短效镇静剂。

2 Hartmann’s Solution,哈特曼氏溶液,一种静脉注射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