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一走进曾经是教堂的夜店,背上升起一阵寒意。她仔仔细细地调查过这个地方,觉得自己的不寒而栗颇有些荒唐,因为从来没有女孩在白天消失。她去过夜店一两次,参加朋友们的女性聚会。但她从未像刚才这般,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叩响巨大的前门,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白衬衫、黑裤子,脸上长着丘疹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管事的在么?”
“在吧。你是哪位?如果你来酒吧找工作,这里的人已经满了。不过,照你这个精神头,我敢保证你可以入选候选名单。像你这样漂漂亮亮的应聘者不是很多。”
艾伦翻翻眼睛。“说这种甜言蜜语对我没用,小子。”
青年男子笑了,“这你可就说错了,女士。每天晚上都有各种女孩心甘情愿爬上我的床。”随着自吹自擂,他的胸一起一伏。
艾伦的兴趣油然而生。她假模假式地笑着。“真的么?或许我该记下你的名字和电话,以防晚上孤枕难眠。”
青年的眼睛惊讶地鼓出来,急忙伸进裤袋,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艾伦在心底笑了;很高兴自己宝刀未老,还能轻易地从一个胸无城府的陌生人口中套取重要信息。
艾伦冲他眨眨眼,将电话号码放进包中。等回到办公室,她会让布莱恩看看能否在这小子的背景里查出端倪。“现在,谈谈正事。我能不能和老板简单说几句?”
“你要不是来找工作,那干什么?”
“私事,”艾伦这样告诉青年,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以防这人就是他们要追踪的目标。
“跟我来。我去看看。”
他们穿过接待区,进入酒吧。夜店完全不像艾伦上次来看到的样子。她不确定究竟是他们重新装修了,还是向顾客们开放时采用另一套打光。青年指着一张围着四支凳子的高桌。“等在这里。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几分钟后,青年和另一个人回到这里,那人四十出头,穿得显然是套定制西装,打扮得干净利落。在艾伦自我介绍时,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艾伦。
男人挥手示意,将青年打发走。
“我是戴夫·詹金森。你想见我?”他的声音坚实而沉静。他有模有样,至少不轻浮,不像那个领艾伦进来的青年。
艾伦笑了。“是的。”把名片递给他。“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一些失踪女孩,她们失踪前都曾经在你的夜店现身。”
詹金森翻来覆去看看名片,然后放在口袋里,在艾伦对面拉出一支凳子坐下。“上周,你的搭档给我打过电话,试着联系我,就想问这个,对吧?”
“是的。你没有直接面对我们的问题。为什么?”
“老实说,我不觉得这关他什么事。我是个守法公民,如果有事牵扯到我的俱乐部头上,我宁愿直接和警察打交道,而不是应付什么探头探脑的街头小机构。”
“我很遗憾你这么想,詹金森先生。一般而言,大部分人和我们这样的‘街头小机构’打交道都没什么问题。我们这家公司在本地还算有头有脸,成功地为很多绝望的人们找回了他们的亲人。要知道,他们原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对你来说,这些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某些人,足以卸下他们的思想包袱。”
“我绝无冒犯之意。我只是更愿意和正式的官方部门打交道。就是这样。”
“我能理解。问题是,这只是几个刚刚被捅出来的案子,没什么重大线索。因此,警方兴趣不大。只有我的‘街头小机构’愿意勉为其难。”
詹金森总算懂些礼数,为自己毫无根据地诋毁艾伦的公司,露出稍许尴尬。“好吧,你赢了。然而,我必须声明,你认为我的俱乐部和这些失踪案件有关,这种看法我非常不以为然。”
“这就是事实。从我们已经发现的证据而言,无可辩驳。如果说某一个案子出现这种情况,那可能是奇怪的巧合,但是所有的案子都指向这家俱乐部。在这种情况下,我和我的搭档还看不出点什么,那就太蠢了。这一点没什么好多说的,明白了么?”
经理的目光扫过俱乐部,艾伦觉察到,因为证据在前,他没法否认,但也不情愿承认。同时也能感到,他心里正在挣扎,是否该承认艾伦已经抓到了一个要害。
在经理再次开口前,艾伦补充道,“我们只是想看看女孩子们失踪那天,夜店的监控录像。我们不会透露给报纸或者别的什么媒体,这个你用不着担心。我找到的任何证据都会保密。万一将来,我必须把调查的结果通报警察,那种情况另当别论。然而,我向你保证,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伴,我们都不是胡说八道、毛手毛脚的人,我们不会让你的俱乐部陷入不利的境地。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经理对艾伦的话回味片刻,然后勉强摊开双手。“好吧,我把光碟给你。你要多久之前的录像?”
“两周应该就可以了。谢谢你。”
经理跳下凳子,走到舞池另一头的办公室。一会儿工夫,他回到这边,手里拿着几只光盘盒。“十五张光盘。请尽快还给我,行吗?”
“当然。我代表所有失踪女孩的家人感谢你。争取在一两天之内,就把这些都还回来。”
艾伦步履轻盈地离开俱乐部,下午的工作取得圆满成功。
她掏出电话,打给办公室。“布莱恩,快煮咖啡。我们就要去看电影了。”
“啊?你疯了吗?这白天刚刚过了一半。”
艾伦摇摇头,好像布莱恩就坐在车里一样。“快去!我马上回来。”
片刻后,艾伦迈进办公室大门,布莱恩脸上还是写满了困惑。每张办公桌上都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艾伦端起她的马克杯,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拽着椅子来到布莱恩桌前。
艾伦递给布莱恩一摞塑料盒,里面装满夜店的监控录像。“我觉得应该从最早的日期看起,你说呢?”
“啊,现在我明白了。看来,你的魅力再次过关斩将。”布莱恩笑了,目光闪烁。
艾伦耸耸肩。“我能说什么呢?我们中就是有人魅力无限,也就是有人不讨人喜欢。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想看看搞到点什么。”
他们遍搜视频,轻易地就辨认出每个女孩和她们的朋友,在早期的光盘中,没能找到值得进一步调查的线索。然而,当他们看到最近的录像时,一线转机闪现。
“这里。”布莱恩指着屏幕边缘一个潜伏在阴影中的人影,看上去正在监视一群女孩。“你怎么看?”
艾伦瞥了一眼,把手撑在办公桌上,从椅子里站起来,仔细端详。她的头扭来扭去,最后,嘴巴大张,重新跌回椅子里。
“怎么啦?这是谁?”
“我不能确定,但是我觉得应该见过这人。你能放大这张图片么?要么靠近点?”
“我试试。”布莱恩疯狂地敲击键盘,图片一寸一寸地放大。然而,随着图像中的人影变大,画面更加模糊。
“该死!”艾伦抿口咖啡,呆呆地盯着屏幕。“好吧,我就赌一把,把我的猜想告诉你。”
“快点说。这他妈是要憋死我啊。”
布莱恩还在努力改善画质,艾伦感到他的挫折感正在不断滋生,因为这种气急败坏不是他的风格。
“你记不记得那天我去健身房找威尔?我说过他身边有两个人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觉得他就是其中一个。”艾伦指着屏幕。
“哇!真的?”
“真的。这样就能和我们的假设联系起来了。我们已经发现了这背后的玄机。我想,好好看看图片,我们刚刚又联系起了案子里的一个点。等等,我这里就有他的姓名。接待员把他们的姓名和所有女孩加入会员的日期都告诉了我。这人就是和威尔在一起的。我还冒昧地问接待员把他的信息也要了过来。”
“好姑娘。我服了。”
艾伦翻开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递给布莱恩一页纸。
“好的,让我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麦克·法隆先生。”
同伴脸上闪过一丝兴奋。艾伦坐回到椅子里,看着布莱恩在计算机里施展魔法。她回想起与法隆的邂逅,感到不寒而栗,就像以前几次被法隆凝视一样。是什么让她压下了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她开始琢磨,自己和继父之间的尴尬关系,或许给自己对这个人的反应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肯定有一些影响,不是吗?
“找到了。麦克·法隆。他有轻微的前科,没有犯过大事。十几岁的时候抢劫未遂,就这些了。”
“或许威尔·恩德斯比就是这么遇上他的。他自己承认,曾经是个浪子。你还发现了什么?”
布莱恩下拉屏幕。“他在类似养老院之类的地方工作。说明上讲是家私立医院,但是看那里的广告信息,更像一家养老院。”
“有趣。老实说,我想象不出他适合做什么。”
“你有没有那里的地址?”
“我有,但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那。”
“布莱恩……我们以前谈过这个问题。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但如果是这个人拐走这些女人,我可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你可以认为我的担心愚不可及、多此一举,随便你怎么说。”
艾伦用手扶过布莱恩的前臂。“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另一方面,我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布莱恩。你也一直在电话这头啊。我们早就说好了,我会在访问之间打给你,这样在我外出的时候,你就不用担心。平心而论,截至目前,和这起事件相比,我们处理过的案子都不过是些小儿科。”
布莱恩坐回椅子,瞪着她。“这让我对你更担心了。我很欣赏你能够照顾好自己,艾丽。我们用不着非得冒这个险,是吧?”
“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必须得有个人在这里看着电话。如果有人打电话进来却没人接,那咱们叫什么热线啊?你说呢?”
布莱恩啧啧道,“好吧,你总是对的,一如既往。”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伦扫视一眼手表。将近四点钟,这时间探访私家医院太迟,不如明天一早更好。“我明天上班的路上再去看看。”
“这样应该不错。你知道这个法隆去健身房训练的时间么?”
“不知道。他今天是午饭后去了健身房,但也许今天是他的休息日呢。”艾伦举起电话,掂量再三,然后将听筒放回原位。
“怎么了?”
“我原想打电话给医院,问问法隆的轮班情况。但是转念一想,还没亲身去探探情况,就这么贸然打电话,有点太冒失。”
“是啊,的确算不得高明。要我说,把这剩下半小时耗过去,今天就算完,好吧。等到明天,我们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开始,嗯?”
“你知道吗?只要你想变得聪明点,你还是挺聪明的。可惜这情况不常有。”艾伦赶在布莱恩拍死她前急忙从椅子里跳了出来。
* * *
新来的女孩开始扭动。其他几个女孩已经开始抱怨,说她们很冷,他的心稍微一软,从谷仓后面翻出一些麻袋,给女孩们盖上。他从来没有真正通盘考虑过问题。他没有想到女孩们在谷仓会觉得冷,因为尽管已经十二月,天气还是很温和。再说,他喜欢盯着女孩们的裸体看,看她们曲线玲珑的胸,修长曼妙的腿。
晚上八点,他抵达谷仓,晴朗的夜空挂着半弯月亮,苍白的月色照进来,洒在女孩的身上。
随着一寸一寸地接近,他已经能听见女孩的牙齿打颤,看到她身上的鸡皮疙瘩。真想用手指抚摸女孩的肌肤,画出一条看不见的线条,将肉体上浮肿一一连接。女孩开始抽泣,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感到寒冷,为自己被绑着的窘境难过。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有人么?”
他侧过脑袋,竖起耳朵,想听听别人是否有勇气响应新来女孩的哭喊。旁边马厩的稻草咯吱咯吱地响了。戴安娜醒了。
“我在这里。但是我帮不了你。我们没人能救你。”
听到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桑迪·考克斯大吃一惊。“多少人?这里还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或许三个四个。不知道大家吃药后能不能撑过去。有些人对药的反应不是很好。”
“你在这里多久了?”桑迪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在这里,我对时间没概念。有时眼罩下面亮起光,但也并不总能看到。得看我眼睛痛不痛。”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道他想对我们做什么吗?”
“他从来不说很多。他干那事,然后离开。”
桑迪开始抽泣。
戴安娜尝试安抚她。“也没那么糟。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做,等他来干那事。谢天谢地,他一会儿就完事。”
他的眼睛挤在一起,痛恨戴安娜嘲讽自己。今晚她会第一个受到惩罚。操第一个时,他总能持续很长时间。
桑迪的呼吸变得短而急促。“我不想让他碰我,给我吃药。我觉得恶心。”
“我们都不想让他碰,亲爱的。但是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呢?深呼吸。”
桑迪又开始抽泣,她圆润的胸随着断断续续的呼吸起起伏伏。
“但是……但是……,我怀孕了。”
谷仓里倒吸几声凉气,包括他自己。怀孕了,该死!他痛苦地跑了出去,靠在谷仓的墙上,试图压住喉咙深处的灼烧感。透过大敞的门,他能听见所有的女孩都在哭泣,她们在同情桑迪。该死!我现在该怎么做?摆脱她和婴儿?放她走?身陷两难境地,压力步步紧逼,他的脑海中盘旋着一个又一个的解决方案,然而他连一个好使的也抓不住。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现在!
正常来讲,他会花上几个小时赏玩这些女孩。但是,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他朝身后的谷仓踢了一脚,肩膀塌下,走向汽车。他的脑子一团乱麻。所有的计划被这一声轻轻的“我怀孕了”彻底击碎。他的步伐充满怒气。他折过来,暴怒地回到谷仓,高喊,“一切照旧,她怀孕了,那又怎么样?你们听见了吗?”女孩们停止哭泣。他听不见一声呜咽,听不见有人呼吸。重新夺回控制权至关重要,他做到了。得让女孩们知道谁才说了算,他走进第一间马厩。女孩的头侧了过来,听见他脚步下稻草的嘎吱声。
他用手抓住戴安娜的脚踝,沿着颤抖的腿一路向上,戴安娜惊声尖叫。他拉开牛仔裤的拉链,不顾她的抵抗占有了她,得到了她,像一列快速列车一样从她身上碾过。之后,他找到下一个女孩,蒂娜。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清楚抵抗徒劳无功,毫无意义。他咧嘴大笑,知道他的决断令所有人臣服。
他走进另一个马厩,桑迪像其他人一样绑着,他在门口踌躇半晌。他向前迈出一步,又退回来。就在刚才,一道看不见的墙耸立起来,让他无法逾越。他几次尝试接近这个女孩,但是无形的力量将他阻拦在外。最终,他离开谷仓,回到汽车。他的手掌重重地拍打在方向盘上,他挂上一挡,开走了。他丝毫没有像平时一样感到愉悦,他的心中充满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