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母亲赶到时,酒吧空无一人。停车场一辆车都没有。走到后门时,妈妈看起来颇有点勉强,并不愿意踏进这个地方。
“没必要这样,妈。和我一起回吉姆家吧?”
“不,我必须这么做,亲爱的。你猜他有没有关门?”
“看起来已经关门了。我先进去看看,等我一会儿。”
母亲紧紧抓住她上衣的后襟,“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艾伦试探地轻轻打开后门。她往门上看看,以防那混蛋在门上放一罐颜料或一桶水。她探头伸进后门的门厅,竖起耳朵听,里面一片寂静。她们溜进酒吧。收银机的抽屉大敞,装钱的托盘不翼而飞。点唱机还有墙边的一排游戏机都停止工作,看样子有人从早上就拔走了插头。所有的一切都死气沉沉,艾伦并不喜欢这样。
“检查下这间房子。”
母亲含着泪,点点头。
“来吧。我不会让他伤害你,我保证。”
她们沿着楼梯爬上酒吧主人的住处,母亲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
艾伦先从客厅开始检查财物,进每个房间探查一番,直到二楼尽头。“没有任何发现。一切正常。”
“我们进来时把后门关上了吗?”母亲一边问,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
“我下去检查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艾伦小心翼翼地下楼把后门闩上,然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把楼下的橱柜都检查一遍。看到一切没问题,她回到楼上的客厅安慰母亲。艾伦刚一上楼就看到柯林站在母亲身后,一只手将母亲双手锁在身后,另一只手拿小刀抵着母亲的喉咙。
“搞什么鬼?别干蠢事,柯林!”
柯林双目狰狞,冲艾伦咆哮道,“快他妈滚出我的酒吧。你凭什么来这。”
艾伦的大脑飞速运转,让她觉得头随时都会爆炸。好在她受过警察训练,那严格的练习将血管中奔涌的恐慌置之不理,逼着自己直面问题。“如果你想这样,我和妈妈会离开这里。”
“你妈妈哪儿也不会去。不管你和你兄弟高兴还是不高兴,我们是一对夫妇。她爱我,我爱她。”
艾伦的目光从他身上离开,转向母亲惊慌失措的脸。母亲双眼紧闭,下巴不停地颤抖,好像马上就要哭出声来。柯林调整握刀姿势,用肘捅捅母亲,“告诉她,艾琳。”
母亲发出一声老鼠般尖利的叫声。“柯林,求求你。我真的爱你。你没必要这么做。”
“听听她说了什么,柯林。无论我还是别人怎么劝都没用。她爱你,她不该被你这样对待。”柯林的手稍微松开一些,刀从他妻子的喉咙上落下,好像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离开这,我就放下刀。”
“我不能这么做,柯林。”他再次把刀架上母亲的喉咙,割开一点皮肤。艾伦显得有些畏缩。紧紧盯着几滴从刀刃上滑落的血。
“你现在就走,让我们继续我们的生活,不然我现在就结果了她!”
你这疯狂的混蛋!“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放下刀,我就走。这也正是你想要的吧,妈妈?”
“是的,是这样的。你走了我们就会好,艾丽。你不会伤害我的,是吗,柯林?”母亲的声音像是帮助柯林树立信心。
母亲语气中的坚定令艾伦吃惊。她不敢确定,如果设身处地,是否也能如母亲这般反应。母亲在这个男人身边如履薄冰的日子已经过了多久?要如此低声下气地安抚?艾伦懵了。应该放任母亲单独和柯林在一起,尽快出去给吉姆打电话寻求帮助?或者应该静观其变,坐等柯林下一步的反应?然而担心后者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艾伦决定先试着说服柯林,告诉他此时的行为是多么荒唐。要是行不通,再离开,打电话向哥哥求助。
柯林的目光变得更加凶狠。他一直死死盯着艾伦的踌躇,脸上写满洋洋自得。“如果妈妈要我走,同时你保证不再伤害她,那么,我就会离开这里。但我还是想待一会,把话讲清楚。妈妈已经不年轻了,柯林。你也不年轻了。你真的想过这样生活吗?让妈妈生活在无休止的恐慌和惊吓中?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到你们的?”
“你不要来打扰我和你妈就好了。我们的问题都是从你回来才冒出来的。在那之前,我们的生活一直幸福美满。”
“以前的搅扰,我很抱歉,但我已经搬出去了。那你现在为什么发作?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柯林的目光从艾伦身上移开,艾伦能察觉到他正在思考如何回答。艾伦怀疑他无法找到什么理由,他只是简简单单将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大多数施虐者都这么做。他们从来不反思自己行为的喜怒无常。
母亲用口型示意艾伦离开,去寻求帮助。柯林一定感觉到她下巴的动作,因此手上发力,青筋暴起。“你跟她嘀咕什么呢?”他在母亲耳边质问道。
“她让我离开,这样就能和你好好生活。问题是,我真的想走,柯林,但你的刀还架在她脖子上,我不能就这样走开。你明白吗?”讲话时,艾伦回想着在人质谈判课上学到的技巧,不断呼唤着柯林的名字。使对话个人化。尽可能拉近与人质劫持者的距离。
他有点举棋不定,拿刀的手不断地抬起,放下,使艾伦母亲脖子周围的皮肤时而紧绷,时而放松。伴随着手部的每个动作,他的眼睛不时开开阖阖,最后,他收起刀子,放在身后的桌上。
艾伦决定离开酒吧,打给哥哥。如果不遵守承诺,事情又会变得难以控制。为母亲着想,目前最好让柯林静一静。她举起双手,“好吧,谢谢你这么做,柯林。我刚答应过你,我这就要走了,你们俩好好谈谈。都没问题吧?”
母亲点点头,但是看上去,柯林仍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一点困惑。抑或是他是在装样?
“柯林?你还好吗,亲爱的?”母亲回过头面对他,关切地把手放在他的面颊上。
艾伦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对一个几分钟前还要恐吓说要杀掉自己的男人,妈妈居然可以如此和颜相待。她觉得自己目睹的正是二人日常生活的寻常一幕,而这恰恰是她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对不起,艾琳。原谅我吧。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柯林深深地陷在沙发中,双手抱头。
妈妈示意艾伦离开。艾伦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间,冲下楼,跳进自己的车里。她翻出手袋里的手机,拨通哥哥的电话。“吉姆,是我。”
“小妹?事情还顺利吧?”
“我带着妈妈回到酒吧。柯林在那儿。我担心他会做什么蠢事,吉姆。我刚刚才说服他把刀从妈妈脖子上放下。你现在能过来吗?”
“什么?该死!我这就来。十分钟。你先待在那儿别动。”
“赶紧!”
她挂了电话。接下来的八分钟内,手不停地拍打着方向盘,腿神经质地抖着,视线在哥哥来的路线和楼上公寓客厅的窗户之间来回转换。
吉姆的车停在艾伦的车旁。他钻进副驾驶座,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吉姆瞟了一眼公寓。“嗯,之前我就警告过他了,看来事与愿违。我觉得我们应该一起进去,逼着他离开这里。”
“等一下。这个地方是向公众开放的。妈妈不能把门插上就能将他拒之门外,不是吗?”
“你说到重点了。你走的时候妈怎么样?”
“像牛皮癣一样贴在他身上。真他妈糟透了!”艾伦深深地叹口气。
“没错,是这么回事。如果妈不想让他离开,我们就没办法把他扔出去。”他们俩望向客厅的窗户,看见母亲正在盯着他们看。
“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艾伦说。
“我也一样搞不懂。我先过去。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吉姆从车上下来,母亲惊恐地睁大双眼,紧张地瞟着自己的儿子。
艾伦加入哥哥。“一起进去吧。”
“我不太确定。我想她试图让我们回去,让我们走。如果柯林还在那个房间里,跟她待在一起,她很难和我们进行沟通。”
就在此时,柯林走到窗边。看到吉姆后,他逃开了。“我们得进去,我知道他干不出什么好事。”艾伦一边喊着,一边朝酒吧后门冲去。
吉姆跟了上来,从她身边一闪而过,黑色的上衣在身后扬起。像一股旋风一样卷进后门。等艾伦进来时,他已经冲上楼梯,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千万别干蠢事,吉姆,求你了!
当艾伦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客厅时,她看到吉姆正用胳膊拐锁住柯林的脑袋。而母亲正朝儿子大叫,让哥哥放开柯林,但吉姆仍然纹丝不动。艾伦把母亲从这两个男人身边拉开,以防柯林暴起,挣脱吉姆的束缚——虽然哥哥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局面,但艾伦必须小心为妙。“让吉姆来处理吧,妈。得让柯林知道,虐待你可没好果子吃。”
母亲挣脱开她的手,回头怒视。“他没有虐待我。那是意外,就那一次,你听见了吗?”
“真的?哦,拜托,你在骗谁?”艾伦望向吉姆,耸耸肩,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如果我松开你,不要做任何蠢事,听懂了吗?”吉姆问柯林。
“不会的。你妈妈和我在一起非常开心。这一切都是一个糟糕的误会。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我发誓。”
吉姆松开手。柯林站起身来,母亲奔向他的怀抱。吉姆看起来和艾伦一样,对如此令人费解的行为感到厌恶。
“来吧,艾伦,我们走吧。”
朝门口走去时,艾伦感到吉姆内心奔涌着一股怒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妈。我们现在就可以为柯林的所作所为逮捕他,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向警方说明情况,我们无能为力。是你自己放弃了这次机会,下次吉姆和我不绝会再费心来解救你。今天你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将来我们也会如此。鼓起勇气抗争,为自己赢得尊重。你不该像这样生活在阴影下,没有谁就得这样生活。”艾伦心平气和道来,希望妈妈能明白,在丈夫将自己当作沙包时,无论是她还是吉姆,都不会再有精力解救她了。
母亲想了片刻,拥抱自己的丈夫,冲她的孩子们点点头。“我们会好的,对不对,亲爱的?”
柯林低头看着妻子,笑了起来。然而在眼神与艾伦相会时,艾伦看出,在那双眼睛的深处写着另一个故事。她和吉姆又有什么办法呢?显然,母亲已经做出了选择,明白后果。可将来艾伦是否会遵守诺言,不再掺和这件事,还未可知。
吉姆和艾伦一言不发,走下楼梯。
“老天爷,那女人真叫人火大。对不起,把你从班上拽过来。”
“别在意,小妹。我们只能放手,让他们继续自己的痛苦。妈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到头来,她会醒悟的,要是一切不算无法收拾的话。这该是我们最后一次介入了,对吧?我得回去工作了,回家见。”他侧过身亲吻艾伦的脸。
艾伦朝他微笑,抬眼看着公寓客厅的窗户,看到柯林正在那里盯着她,丑陋的脸上又一次闪过一丝得意洋洋。
* * *
坐在一张继承农场时留下来的挤奶凳,他观察,聆听。进入谷仓时,两个女孩都睡着了,他走进那个新来的戴安娜被铐住的马厩,坐在角落。欣赏着女孩的胴体,他感到浑身燥热。他把手伸到下面,隔着牛仔裤轻轻拨弄着。戴安娜微微颤抖。他怀疑女孩听到了自己的响动——自打走进谷仓,他安静得像教堂里的老鼠,静静欣赏这美妙的风光。
“有人吗?”戴安娜问道。
他差点笑出声来,但在暴露行踪之前还是忍住。听见隔壁马厩稻草的声响,他竖起耳朵。
“能听见我吗?”戴安娜小声地说。
“可以,你是谁?”另一姑娘问道。
他能感到,对于有人同病相怜这一点,两个女孩都颇为激动,在她们互相之间的应和中也流露出一丝宽慰。他继续观察,聆听,带着一丝病态的乐趣,坐视两个女孩悄声交流。
“我叫戴安娜,你呢?”
“蒂娜,他在这儿吗?”
“我觉得不在。”戴安娜说。
他看到女孩扭动自己的手腕,试图挣脱约束,意识到应该给她增加镇静剂,方便自己控制。他感到这个女孩将会是个麻烦。在捅出篓子之前,他得将这女孩处理掉。
“他强奸你吗?”蒂娜犹豫地问道。
“我觉得不止一次,可我不太确定,你呢?”
蒂娜抽泣道。“是的,一天一次。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要遭这种罪?你认识他吗?”
“应该不认识,你呢?”
蒂娜再次抽泣,绑着她的锁链叮当作响。“我不知道,他给我喂了药,让我整天昏昏沉沉。”
他挑起眉毛。所以,她觉得见过我,是吗?
戴安娜咽下口水,提出下一个问题。“你觉得他想对我们做什么?他不会毫无目的地把我们关在这儿,不是吗?”
蒂娜叹口气,“为什么不行?我觉得没人找得到这里。我们在这尖叫也没有用,荒郊野外的。”
蒂娜说出这些话时,戴安娜的泪从脸上淌下,他微笑地看着女孩。你说对了!不会有人找到你们,不会有人找到任何我带来的人。他从凳子上站起。听到动静后,戴安娜回过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无视女孩的诘问,走去调整点滴的流量。很快,女孩的脑袋便沉在他的怀中,再次进入梦想。他决定今晚对她们秋毫不犯。为了稍后再次潜入夜色,他需要留点力气。拥有一个后宫的想法不停地刺激着他,敦促他去抓更多女孩。
离开谷仓时,他听见蒂娜仍在试图唤醒戴安娜。他咯咯地笑,抬头望向清澈的夜空。群星璀璨,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啼叫。蝙蝠在头顶盘旋,为这场景平添几分戏剧效果。也许我可以变成个吸血鬼来吸她们的血。他被自己这奇怪的玩笑逗笑,径直向车边走去。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晚上十点,他决定去吃点比萨,等待下一个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