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原来那竟不是梦?宴云何只记得当年他是在永安侯府醒来,脸上鼻青脸肿,嘴唇也破了,据宋文所说,是从床上摔下来给摔伤的。

后来因为喝酒一事,宴云何又被永安侯狠狠罚了一场。

那夜同虞钦的亲吻,逐渐变得像梦一场。

他回到东林以后,虞钦仍像从前那般冷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宴云何真的趁醉冒犯了虞钦,他想以虞钦的性子,待他回到东林,不杀了他才怪。

正因虞钦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叫宴云何认定了那不过是场梦。

现在宴云何才知道,这非但不是一场梦,而虞钦原来早在十年前,便知道他心仪于他?!

他们的第一次亲吻,竟这样早就发生了?!

宴云何震惊又错愕:“虞钦,你怎么这般能忍,我都趁醉亲了你,你竟然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瞒我瞒了这样久!”

虞钦见他模样,便知道这人已经将当年的事情尽数想起:“是你将它当作一场梦,我不过是配合你罢了。”

宴云何回过神来,渐渐觉出不对:“寒初,你瞒着这事,可是因那时便已对我动心?”

虞钦却道:“什么心,杀心吗?”

宴云何噎住了,这么想想也是,那时觊觎虞钦的这么多,还没谁像他那样胆大包天,动手动脚。

虽是自己做错了,但虞钦怎的这么老实,连哄哄他也不愿意,他垂头丧气道:“我错了。”

这一场迟到十年的酒后算账,却从今夜才开始清算。

虞钦问他:“何错之有?”

宴云何老实道:“不该酒后轻薄于你。”

虞钦颔首,那模样瞧着与当年教训宴云何的夫子,一般无二:“日后不许过多饮酒。”

宴云何忙抬头:“可是出门应酬,难免有饮酒的时候。我并非不想答应你,只是答应以后若是做不到,岂不叫你失望?”

“所以我只是让你不要贪杯,没叫你不许饮酒。”虞钦说道。

宴云何刚挺直的腰板,又缓缓弯了下去:“好,日后不会了。”

虞钦见他模样低落,叹了口气:“我观你身上旧伤累累,饮酒对此有害无益。”

宴云何听着这话,心头又满涨起来,他惯来好哄,刚想笑着说点什么,便听虞钦道:“从前你是酒后寻我,若是日后寻旁的人呢?”

“怎会!”宴云何瞪大眼:“你不能污蔑我,我定是都找了你,没有别人!”

虞钦挑起眉梢:“你在边境那些年,可有醉过。”

宴云何立即道:“就是醉了,也有成安在旁照料,没听他说过我有酒后乱跑的事。”

听到这里,虞钦眉眼微动:“赵成安?”

“嗯,成安是我最好的兄弟,性子也好,模样也俊,在我们营里很受欢迎,多的是人想把自家女眷许配给他。”宴云何兴高采烈道。

哪知虞钦竟听着听着,神情淡了下来:“看来你觉得他很好。”

宴云何的神经前所未有地绷紧了,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当即说道:“嗯……其实也没那么好,我与他就是脾性相投。”

“还互为知己。”虞钦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后半句。

宴云何快被冤死了,总觉得今晚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忙摆手道:“也不能说是知己,不到那种程度。”

“说笑罢了,你怎么如此认真。”虞钦口风一转,很是淡然道。

可怜宴云何在这冬夜,连额上的汗水都给逼出来了,他小心地瞧着虞钦:“你当真没有生气?”

说实话,虞钦在宴云何眼中,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但宴云何也没被爱意蒙蔽了双眼,当初便知道这是个心狠美人,即便如此,但他就爱他这模样。

也爱他气性大,为他吃味的样子。

“若是事事都要生气,那在下真要未老先衰了。”虞钦道。

宴云何想到他招惹虞钦这么多回,的确时时叫人生气,说的那些话也很不好听。

尤其是回京以后,虞钦都被他刺得同他动了几回手了,想想就背脊发麻。

宴云何立刻讨饶道:“寒初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从前不懂事。日后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事事都听你的。”

“此话当真?”虞钦问道。

宴云何顿了半晌,才换了措辞:“嗯,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就听你的。”

虞钦终是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次笑,宴云何的心也随着他的笑容,软得一塌糊涂。

若是能时时叫虞钦开怀,那他做什么都可以。

虞钦很快便敛了笑意:“我该回去了,你好好歇息,若是有事,记得城南桃花。”

宴云何颇有些依依不舍,他望着虞钦:“过两日便要开始准备冬狩,到时候忙起来,或许就不能像如此这般日日相见了。”

虞钦闻言,却还是起身来到门边。宴云何随在他身后,送他出去。

哪知虞钦走到门边,却又停下脚步:“要是我留宿侯府,被旁人察觉,于你是否有碍?”

宴云何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不知如何是好,忙道:“怎么会,你要是肯留下来,我会安排好一切,不妨事得。”

虞钦将门缓缓合上:“那今夜便麻烦淮阳了。”

宋文本就随时在外候命,已经有些发困。

宴云何突然吩咐要用水,他还揉着眼睛道:“大人,你不是早就梳洗过了吗?”

说完他突然脸就红了,结巴道:“大、大人,你怎么如此大胆!”

宴云何对准他的额心,弹了一记。他手劲大,弹得宋文脑瓜子嗡嗡作响。

宋文捂着额头:“大人,很痛啊。”

“赶紧去办,再取一套衣物过来,记得要用上好的料子,宫里赏赐给我的布料不是才做好了新衣吗,记得取过来。还有水送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们谁也不许进来。”宴云何吩咐道。

宋文听明白了:“虞大人要在侯府留宿?”

宴云何眼中仍有欣喜:“嗯,他舍不得你家大人我。”

宋文不是很信:“难道不是大人你强留人下来?”

宴云何:“……”

宋文:“知道了,小的这就滚。”

热水送来后,宴云何隔着屏风听里间水声阵阵,心头痒得厉害,又不敢轻举妄动。

“要我帮忙吗?”思来想去,犹豫许久,等里面的水声都快停了,宴云何才扬声问道。

虞钦的声音透着屏风,有些朦胧:“伤养好了?”

宴云何本因口干舌燥,正在喝茶,闻言险些呛到。他有时觉得虞钦经不得半点逗弄,有时又觉得这人实在大胆。

他起身在房中兜转,寻到了小周大夫留给他的东西,握在手里,思考着是不是该另寻一处,先做好准备时,身后便传来声音:“你在做甚?”

宴云何手一抖,瓷瓶就落在地上,滚了出去。

他回过神,虞钦一头长发拢在肩侧,鬓角沾了些湿意,只着中衣。

仍是神色淡淡的模样,却又似染过红尘的风雪,瞧着比以往更加……让人想要冒犯。

虞钦低头拿起瓷瓶:“这是什么?”

宴云何忙伸手想将瓷瓶从他手中夺回:“什么也不是。”

虞钦却抬手一躲,将那瓷瓶打开,凑到鼻尖嗅了嗅,被味道冲得眉心微皱。

宴云何慌了:“这可不能闻!”

“为何?”话音刚落,虞钦就晃了晃脑袋:“怎么觉得有些晕。”

宴云何将瓷瓶夺下,塞好瓶身,欲言又止道:“这是我寻大夫开的药。”

宴云何将人扶到床边,上一回小周大夫不只给了他这一样东西,是让他连吃了两样。他不清楚只用其中一样,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更没想到,虞钦会误闻了这药。

“你有没感觉身体无力?”宴云何担忧道。

虞钦坐在床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热。”

宴云何松了口气:“你试试看,能不能用内力将这药性排出。”

虞钦没有动,只是平静问他:“这是你上次说的那助兴药物?”

宴云何脸上有些烧:“算是吧。”

虞钦瞧着更冷静了,要不是他颈项都红透了,宴云何还以为这药性没有发作。

“为何要用内力排解。”虞钦很认真地问。

宴云何刚想说,这药对身子不好,紧接着他便理解了虞钦的意思。

他愕然地望着虞钦:“你是想我来?”

虞钦反问道:“有何不可?”

宴云何被这天大的好事砸得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虞钦便伸手抓住他的腕,一把将他拖到床上:“那就劳烦淮阳,为我解药了。”

“不、不是,难道你没觉得身体发软吗?”宴云何有些狼狈地往床后缩。

虞钦感受了一下自身:“未曾。”

看来小周大夫将助兴的药物,与软筋散分开给了他。

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正常状态下的虞钦,他已承受得有些艰辛,若是用了药的虞钦,明日他还能起身上朝吗?

宴云何慌了:“寒初,这时辰不早,若是你……”

虞钦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淮阳,你方才问我,为何要装作无事发生,可是那时便对你动了心。”

宴云何愣住了,虞钦缓缓凑过来,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我只知那时……”

他抓着宴云何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这里像现在一般,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