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带上的字迹,就像瞬间绽放的桃花。
明明冬日凛冽,他却恍惚好似闻到了桃花香,将他心头沁得发软。
这带子一看就有些年岁,原来……虞钦在等他回京。
原来这些年在边境,不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
巨大的喜悦扑面而来,宴云何却傻到接不住,甚至头晕目眩,竟有种恐慌感。
这会不会又是场醉酒后的美梦,他甚至连梦都不敢梦见这样的事。
手里冰凉的祈福带,唇上炙热的亲吻,虞钦感觉到他的魂不守舍,终是往后一退。
他定定打量宴云何,却发现对方脸颊通红,一双眸子几乎变了颜色,连嘴唇都急促地呼吸着。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虞钦紧张问道。
宴云何迟钝地点头:“寒初,我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虞钦刚想说,别开这种玩笑,就被宴云何抓着手按在了那片胸膛上,剧烈的心跳几乎连着一片,混乱地,颤抖地撞在虞钦的手心。
仿佛要用一切来告诉他,宴云何现在究竟有多欢喜,多钟意。
虞钦指尖都被这心跳震得发麻,想抽开手,却被死死按住。
于是宴云何脸颊上的晕红,用心跳送给了虞钦,他肤白,红得也更加明显。
“知道了,你先松开我。”虞钦说道。
宴云何一手攥着虞钦的手,一手死死握着那祈福带,目光还往树上看:“只有这一根吗,还是不止?”
这话太过直白,且目光已有蓄势待发,立刻要将桃树上的祈福带全部搜刮下来,一根根打开看的打算。
虞钦立即道:“还有孩子们挂上去的,你不要胡来。”
宴云何有些失落地说:“那好吧。”
他刚才已经任性了一回,得知了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大脑还乱作一片,有许多想问的,但还无法很好地平静自己。
若是宴云何有尾巴,此刻都已从狂喜乱舞到无精打采。
“你还想要?”虞钦问道。
宴云何期盼地望着他:“有吗?”
虞钦却问:“要来做什么?”
宴云何道:“既然我安全归京,就说明这祈福带很灵,就跟我送你的将军铃一样,我想要多一根,可以藏在我盔甲里。”
虞钦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潜台词,有朝一日,宴云何仍是要回到那片茫茫的沙场。
虽然宴云何是为了虞钦,才走上这条路,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将士的职责,早已融入他的骨血。
虞钦抽回了自己的手,围着树绕了几圈,取下数根祈福带。
宴云何实在怀疑,虞钦说树上有孩子们挂上去的祈福带,都是借口。
若不然这么多年过去,如何能精准地识别出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
将带子放到宴云何的手中,虞钦垂眸道:“别只放在盔甲里,马上或者武器,能缠上去的,都用上吧。”
宴云何一根根看过去,多是求平安的祈福语。
色泽新旧不一,瞧着便不是近两年才有的事,而是经年累月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虞钦独自在这树下,为他祈福。
“到底是什么时候?”宴云何问道。
虞钦回答:“你是指什么?”
“寒初思慕我,挂念我,为我担忧为我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宴云何将那祈福带揣进怀里,一副生怕被人抢了的模样。
虞钦却不答,而是淡然转身:“你既然不愿走,便留在这里陪陪孩子吧。”
宴云何哪能接受对方这样轻描淡写地把这事给掩过去:“你老实告诉我,免得我还要费心去查。”
虞钦被他抓住了手,侧过脸来:“我信宴大人能查得到。”
“你可真狠心,让我对着这么多卷宗看上数个时辰。”宴云何看似在骂,实则语气软得一塌糊涂。
说虞钦狠心,他还真就认下来:“我向来如此。”
这是喜欢宴云何为他费心的意思,宴云何欢喜得不行,还要嘴硬:“虞大人,你要这样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虞钦好奇道:“你待如何?”
天色渐沉,昏暗的院中枯枝微震,祈福带阵阵摇晃。
虞钦被抵在树上,宴云何热烈的亲吻,几乎要将他吞没。
的确很不客气,分离的间隙,宴云何还咬了口虞钦的脸颊,不重,但也留下牙印。
虞钦大概没想到,宴云何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捂着脸道:“叫孩子们看见了,该如何解释?”
宴云何笑得肆无忌惮:“实话实说好了,告诉他们,不要随便对喜欢的人狠心,会被好好地教训一顿。”
虞钦瞧着他的笑颜,万般无奈,最后还是没有在孩子面前露面,而是从后门离开,趁夜色回了虞府。
宴云何回到自己府中,看着那祈福带一会笑一会愁。
宋文还以为他发了臆症,问他是否要请大夫过来,宴云何刚想让他滚,转念又道:“你叫小周大夫来一趟。”
小周大夫是周大夫的孙子,医术虽说没有爷爷精湛,但也继承了七分,宴云何小病小痛,基本还是叫小周大夫。
毕竟周大夫年纪大了,不好天天劳烦他老人家。
宋文真以为宴云何有什么不适,紧张地把人请来后,宴云何却将他赶了出去,一个人在房中与小周大夫嘀嘀咕咕了半天。
最后小周大夫出来时,仍然面有异色。
宋文紧张地问他:“我家大人有何不适?”
小周大夫欲言又止,最后才道了句:“火气旺盛,需要降降火。”
宋文茫然地说:“这么冷的天,还上火啊?”
小周大夫:“嗯,烧得太旺,需要通过别的方式排解一二。”
宋文再问,小周大夫却不肯说了。
晚上宋文照常要给宴云何沐浴,却被对方拒绝,等他忙完一圈,按照惯例,端着宴云何晚上要用的点心进房时,发现房中已经没有宴云何的影子。
宋文习以为常地把东西放下,往嘴里塞了两口点心,直接倒在了宴云何的床上。
还报复性地用沾满点心的嘴唇,往被子上蹭了蹭:“大人,你最好快点回来,我也是有脾气的。”
宋文的心声,宴云何不关心,虞钦便更加一无所知。
虞钦的生活很规律,他喜欢在秩序中寻求安稳感,所以时常日复一日地做同一件事。
喜欢一个人时,这种习惯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习惯在沐浴前练剑,临睡前看书,从书房出来,老仆早已睡下。
虞钦端着油灯,直空荡的长廊缓缓行过,虞府太大,人又太少。
他驻足原地,望了眼月色,确实清冷了些。从慈幼院归来,孤独感不减反增。
人若是感受过温暖,再回归原处时,冷寂翻倍袭来。
虞钦将手拢在摇晃的烛火身旁,似在挡风,又似感受那难得的温度。
刚行到卧房外,里间就探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宴云何把他按在门上,好奇望他:“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虞钦吹灭手里的油灯:“你若是我,三番五次地遇到这种事,也不会觉得吃惊。何况你……”
“何况什么?”宴云何问。
何况今夜的宴云何,身上的气息过于浓烈,好似刚沐浴过,清淡香气被皮肤的高温烘着,于空气中散开。
他刚行到窗边,便闻到若有似无的味道,房门打开的瞬间,他便知里间的人是谁。
随手搁下油灯,虞钦说:“宴大人喝了酒?”
宴云何没有否认,他松开虞钦的手,难得没将人堵在角落了字字句句地调戏。
反而落落大方地进了内室,对一旁的座椅视而不见,直直地往床上去了。
宴云何坐在床边,姿势放松得好似他本就是这里的主人。
“寒初,你过来。”
虞钦习惯了宴云何吃酒后的冲动,他甚至怀疑一件事:“你是清醒的吗?”
宴云何头发还有点湿,并未束发,连袍子都是松散的:“是不是清醒的,你可以自己确认。”
说罢他还笑了声:“我觉得不是很清醒,我可能是疯了吧。”
虞钦皱眉,快步上前,先是伸手扶额,感受上面温度:“你脸很烫,可是染上风寒了?”
宴云何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吃了点药。”
“虞钦有些担忧道:“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去看大夫?”
说罢他摸了下宴云何冰凉的发尾:“怎么不弄干?”
宴云何往后靠,双臂屈着撑床,膝盖一抬,绸缎质地的袍子,便顺着动作贴紧了身躯:“便是看过大夫才来的,也是他给我开的药方。”
“这药得用酒送,才能壮胆。”宴云何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与放松的面色不同,他袍子却逐渐显出了情状。
虞钦即便再迟钝,这时也察觉出了不对,他艰难地将目光从宴云何脸上抽开,落到了他腿间。
宴云何双腿收拢了一瞬,又缓缓张开:“你不问我是什么药吗?”
虞钦没有说话,浑身的气息却变得紧绷而又危险起来。
好似有无形丝线,包裹着二人,连空气变得粘稠而燥热。
“什么药?”虞钦的声音已经哑了。
药性涌了上来,宴云何顺势倒在床上,一缕头发落在他的唇齿间,他眯着一双金瞳,轻声笑道:“助兴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