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欧洲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都?会记得这一天,这不同寻常的一天。
因为除了?今天是耶稣降临的日子之?外,还因为今天出现?了?几十年未曾一见的血月,红得如同scarlet染出的红呢布匹一般,冉冉升起在东方。
对于舍弗勒城堡来说,人们?已经不关心?天上的月亮是什么颜色了?,或者有人关注了?,但?不约而同觉得这个一个预示,对今天一定降临灾难的预示。
他们?将敌人和自己人的尸体搬到了?大?厅之?外的一个房间里,分开摆放,这一场战斗是彻彻底底的战斗,一群意图反抗领主统治的暴、民?们?冲进了?城堡,发动了?叛乱。
但?最后人们?结束了?这场战斗,平息了?叛乱。
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大?,六个侍女和四个女骑士已经永远无法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克莉斯坐在地上看?着她们?,这是为她而死去的人。
卢娜躺在墙角,两?个同伴在给?她治疗伤口,克莱尔指挥人们?将窗户打开,塔丽将所?有的食物都?搬了?出来,装在采摘葡萄的筐子里,分发给?人们?。
克莉斯站了?起来,她感觉自己还需要?去慰藉别人,她的城堡也遭受了?一次摧残,大?理?石台阶上的扶手断裂成了?一块一块,栏杆也掉落在地上,每走几步就有碎石,但?人们?十分疲惫,宁愿坐在这样的石块上。
骑士伦姆走上前来,他半跪了?下来,将自己的宝剑举了?起来:“听从您的命令,那个背叛者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克莉斯低头看?着他,他的铠甲浸透了?血液,浑身狼狈不堪,但?宝剑熠熠生辉。
克莉斯用宝剑在他左右两?边的肩头各碰了?一下,就像当初册封他为骑士一样,一种神圣的契约已经缔结,而现?在更是用忠诚维系。
“我永远以你为荣,”克莉斯道:“我的骑士。”
女骑士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从各个角落,她们?像伦姆一样单膝跪地,向中央的主人表达忠诚。
“我的骑士们?。”克莉斯道。
真是一个宏大?而悲壮的场面,尤其在卡拉汉小朋友的眼?里,他下意识也要?和女骑士们?一样,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不算是克莉斯的效忠者,他是一个还未获封的骑士,关键是他从来未曾选择克莉斯做他的主人。
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他想要?一个充满男性气概的、能指挥骑士们?冲锋陷阵的主人。
但?是今天这场战斗,她们?打退了?敌人,获得了?胜利。
她们?和真正的骑士一样,保卫着主人和城堡。
卡拉汉小朋友似乎陷入了?一个难解的世界谜题中,不知道他和伦姆在交流经验的时候是否意识到他们?两?人面临十分相似的难题,一个不愿意将女人作为同伴,一个不愿意将女人作为效忠的对象。
不过伦姆现?在决定改变自己的想法,他认为这帮由?女人组建的、他从未放在心?上的骑士团展现?出了?和男人一样的勇气,甚至他曾见过畏缩和后退的骑士,但?在今天这场战役中,没有一个女骑士因害怕而退缩。
“感谢你们?的帮助,”克莉斯对猎人们?道:“我将践行我的诺言。”
猎人们?满意地颔首,准备离开,对他们?来说在最后一刻才冲进城堡并不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相反这世上本就没有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做出的选择只?不过更多的偏向自己罢了?。
“等等,”克莉斯又叫住了?他们?:“我的侍女前去寻求援助,到现?在还未回来,你们?是否看?到了?她?”
傍晚的时候蒲柏离去,到现?在月上中天仍未归来,也许密林又一次让她迷失在了?其中也未可知。
不过等到第?三天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的时候,克莉斯就不这么认为了?,也许密林中的野兽开始蠢蠢欲动,也许阿基坦国的骑士还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克莉斯无法遏制地猜想也许她遇到了?危险,这让克莉斯陷入了?焦急中。她发动城堡的人们?穿梭在密林中搜寻,最后终于搜到了?一匹白马,正是那天蒲柏骑出去的坐骑。
这匹白马正悠闲地啃食着四叶草,这种幸运草确实让它得到了?幸运,然?而它的主人似乎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一条沾染了?血迹的上衣覆盖在这片草地上,这是蒲柏身上的衣服。
克莉斯不相信她这个总是给?她制造麻烦的侍女就这样下落不明了?,她颤抖着手打开上衣,却发现?领口的位置别了?一朵五瓣玫瑰——甚至因为保存方式的原因,仍然?保存着鲜嫩和芬芳,仿佛刚刚被摘下来一般。
“如果您告诉我,我愿意每天早上摘一束最新鲜最美丽的玫瑰,送到您的身旁。”蒲柏低沉的声音似乎又一次响起了?:“每一天。”
是的,自从那天游戏之?后,克莉斯都?能得到一束新鲜的玫瑰,在窗台上,在餐桌的椅背之?后,甚至还有人作为媒介,比如卡拉汉小朋友,就曾得到这种差事,传递玫瑰物语。
今天也不例外。
克莉斯宁愿相信这是个带有恶作剧性质的玩笑,蒲柏故意躲藏起来,想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或缺,的确是不可或缺,没有蒲柏的总是带有嘲讽性质的语气再作为提醒,克莉斯觉得仿佛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中。
她该做什么?
她是应该加大?搜寻力度,还是增派搜寻的人手,她还有骑士们?,可以派出去搜寻博尼菲以外的领土——
“您应该从失落中醒来,”就听克莱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意识到您还有很多的事情未曾完成,而不能因为一个侍女的失踪,耗费心?神。”
“耗费心?神……”克莉斯无意识地重复着,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这样失意和失落。
但?在克莱尔看?来,她已经坐在窗口太久了?,久到白鸽们?已经从白天盘桓到黑夜,带来凛冽的露水那么久,而她也未曾放下手中的短剑,一柄看?得出来,曾用来杀死公猪伯蒂,以及一个叫普鲁斯的领主的短剑。
“蒲柏是个灵巧的侍女,所?有我见过的人,在心?灵的灵敏程度上,不一定比得上她,”克莱尔道:“她不会令自己受到伤害,也很难让自己陷入一个情境太久,她像个拥有闪闪发光羽毛的鸟儿,肯停留在博尼菲已经算它对这片土地充满了?兴趣了?,如果它的兴趣消亡,它就会选择振翼而起……”
“去选择下一个让它感兴趣的地方?”克莉斯问道。
“Maybe,”克莱尔道:“其实您相信不可能有人会对她造成伤害,衣服上的血迹也由?劳拉辨识过,那是敌人的鲜血,猎人们?看?着她从密林的北部离开了?,所?有的一切只?说明了?一件事——”
她道:“她是自己想要?离开的。”
克莉斯感觉这个说法不能让自己接受:“不可能,为什么她要?离开?难道我对她不好?除了?我这里,难道还有其它的地方可以收容她吗?”
“如果您将她视作一个受难女人的话,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如博尼菲一般能给?她更好的栖身之?地,”克莱尔一语道破了?真相:“然?而她并非受难女人。”
克莉斯知道她说的是实话,然?而这一句实话却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她以前对我说过,她来博尼菲是为了?一晤宿命的敌人,多么可笑,”克莉斯摇了?摇头:“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东西,”克莱尔道:“蒲柏在意的是宿命的敌人,您在意什么呢?”
克莉斯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一个答案就在心?底升起了?,甚至不用思考:“我在意改变,在意播撒信念,在意自己推动的进程,在意女人从压迫中得到解放,在意城堡以及博尼菲每个民?众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
“如果您在意这么多,就应该迷失和停留,”克莱尔道:“……虽然?蒲柏贡献了?一个很不道德的方式,这种方式让阿基坦国变成您的领地,但?她说了?一句话很对,要?更快一些,更强一些,也许当您站在更高的地方,就会发现?让您迷失和停留的东西,是微不足道的。”
克莉斯被这句话打动了?,但?并非因为她能够俯瞰这些东西,而是她似乎意识到蒲柏似乎对她设置了?一个台阶,如果她跨上了?台阶,就有可能再一次见到她。
“bequick,bestrong……”
“我在启发您的雄心?。”
“你不会期望还有第?三次吧。”
“你始终无法……正确震慑他们?。”
克莉斯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种非同寻常的提醒,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引领。她只?有达到蒲柏所?限定的高度,才有可能和她并驾齐驱。
克莉斯深吸了?一口气,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必须坚定这个信念,相信她还能再见到蒲柏——这一刻她甚至想用一件往事来确认这个信念,比如克莉斯很小的时候,当她搭建了?一个蜂巢,那么过一段时间她一定会去看?一看?那蜂巢里是否住满了?蜜蜂。
她相信如果蒲柏在她这里撒下了?种子,那她一定期盼着这个种子能壮大?,并且她一定会来看?一眼?的。
“克莱尔,”克莉斯忽然?道:“那么你在意什么呢?”
“……我在意自己是否还能回到那种光辉之?下,”克莱尔笑了?一下:“智慧的、开明的、无与伦比的光辉之?下。也许是时候告诉您密涅瓦之?光是什么了?,万幸这群愚昧的流民?没有砸烂密涅瓦的雕像。”
从密林中拉回来的密涅瓦雕像被放在了?礼堂里,无数次克莉斯看?到克莱尔在悉心?擦拭这座雕像,她也一直在等待克莱尔将这个故事告诉她。
“密涅瓦,本来是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她慢慢解释道:“是智慧的象征,女性的庇护之?神,但?密涅瓦不仅仅是这个,在所?有具备悠久历史的宗教中,都?有一个女神,在拜火教中,这个女神叫向迩玛,在凯尔特的神话中,这个女神叫苏莉斯,在埃及神话中,她是伊西斯……所?以密涅瓦是所?有女神的融合和缩影。”
“女性在初始神话中,占据了?重要?位置,她们?不仅和创世神并驾齐驱,甚至超过了?他们?,”克莱尔道:“在婚姻、生育、学问、文明和先知中,女性都?有超然?的地位。女人的智慧,要?比男人更早开启。”
“在孔马王朝,这种智慧的延续达到了?顶峰,”克莱尔道:“女人们?在帕农神庙中举行祭祀,朝拜密涅瓦——其实就是在朝拜自己从女性身上获得的智慧、技艺和传承。”
然?而男人害怕这个。
并且拒绝接受他们?需要?依靠女人开启智慧。
尤其是以教会为代表的宗教,他们?要?对抗这种传承,对抗这种信仰。
教会在孔马王朝结束之?时,油然?而兴,确定了?一神教,强制宣布多神教为异教徒,将密涅瓦诬为‘邪神’,谁祭拜她,就是和教会为敌。他们?在孔马王朝颠覆之?际,找到了?一个靶子。
“苏克珊耶娜。”克莉斯喃喃道。
“对,苏克珊耶娜,”克莱尔道:“他们?宣布这个女人是女巫,是一切阴谋的开启者,是无恶不作的毒蝎,她崇拜和祭祀邪神,将繁荣的孔马王朝葬送了?。”
然?而教会很快发现?,确定一个靶子并且持续不断地给?她泼脏水似乎没有什么用,女人们?依旧把持着文化的传承,在各个方面都?有杰出的女性。
于是猎巫运动悄然?诞生了?。
“在一百多年前,猎巫运动并没有得到推广和兴盛,人们?缺乏兴趣,参与的人数寥寥无几,”克莱尔道:“甚至教士们?惊恐地发现?,密涅瓦崇拜不仅没有断绝,似乎在悄然?复兴。”
“有一次复兴?”克莉斯问道。
“有一次伟大?的复兴,就在二十年前。”克莱尔眼?中闪烁着光芒:“我对您说过的‘密涅瓦之?光’,就是选送欧洲各地的年轻女性,去马灵接受技艺和智慧的传承,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谁组织的?”克莉斯想要?知道。
“我不知道,我并未接近这个计划的核心?,”克莱尔道:“但?我从我的teacher那里听过一个名字,蔷薇会。”
蔷薇会。
克莉斯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感觉有一根细如蚕丝一般的灵感一闪而过,不,不是灵感,是被遗忘的point,她在哪里一定听过或者见过这个东西……
她有这个印象!
这是记忆在提醒她——克莉斯不止一次地被她脑海中存留的记忆这样提醒过,她知道这一定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东西,就像一把钥匙……
一把钥匙!
克莉斯愣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持续解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