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嘉笑容张扬灿烈,像得了稀世的珍宝一样走进屋内,绕回少年身旁。
她不顾对方身体紧绷根本不想配合,也不管他身上有些伤口还未完全凝固,容易沾上血,只从后揽住他的腰肢。
少年桀骜,被晾了大半晚的冰冷身子蓦然被温软贴上,洛嘉仍能感觉到他的震动和抗拒。
“呵……”
她使了坏心思,一只手用力箍紧这头不听驯服的小狗。
趁他虚弱无力,趁他连反抗的呼吸都断断续续,另一只手从他身前抬起,中途轻轻勾了勾手指,勾得少年自己都不知是痛还是别的,发出他清醒时绝不愿面对的声音。
洛嘉捏起他的下巴转向屋外,朝王妃、朝外头所有人笑道:
“诸位,我不过宠幸个府内的小马奴,他自己都感激涕零,碍着谁的事儿了?”
贺云铮猛然瞪大眼,下意识便要出口反抗,可洛嘉留在他腰上的那只手缓缓一拧,正在伤口上,所有的怒火和不忿果真都化作了说不出的泪,逼红了他的眼。
“还是小马奴,你已有家室,今日是你家娘子带人来捉奸了?否则我真是想不开,郎情妾意一拍两好的事儿,究竟是谁来拿耗子,生生闹开呢,嗯?”
话音一落,屋里屋外除了雨声,其余寂可闻针,炭盆里的火都宛如凝固。
站在门外的赵琦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听出洛嘉白喇喇地讥讽她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气得七窍生烟!
怎会如此!?
“陈嬷嬷!”
陈婆子自然也瞧得清楚,愕然之余被猛得一推,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哭诉:“老奴绝未看错,先前,先前确实瞧见了……”
她抬起眼,瞧见噙着笑的洛嘉,还有被她揽在怀中半身是血的少年,话语便卡在喉咙里,哑口无言。
洛嘉笑吟吟看了眼她掌中的少年,低声笑了笑:“小笨蛋,从马厩来见我都不小心谨慎些,被人盯上了吧?”
贺云铮只觉得落在耳畔和身上的热度像要将自己点燃,他闭上眼抿紧嘴唇,逼迫自己决不能再出一声!
先前替洛嘉打探的下人也匆匆赶过来,朝赵琦等人再度证实了这少年的身份。
一时间众人神色都不好。
闹了这么半天,洛嘉只是宠幸了个卑贱马奴!?
太后与王爷只是不让她与世家显贵的郎君厮混,但从未说不能与普通人接触,何况区区奴仆?
真要说起来,太后的亲女,如今的昭宁长公主也曾豢养过面首,只是不如洛嘉这般高调恣意,但终归本质相同,宗室女眷在此事上从来不被禁止。
陈婆子在泼天雨幕里猛得一怵,若没个说法,今晚她的下场会比先前那些打人的婆子更凄惨!
她抬起头,努力又凶狠地看了眼那少年,咬牙切齿:“不,不可能,老奴看的仔细,怎会是个只有十五岁的……”
洛嘉意味深长打断了她,故作亲昵地搓揉了下少年苍白却俊朗的脸颊:“嬷嬷这话偏颇,十五岁怎么了?”
贺云铮微微一颤,为她突然温柔的抚摸而绷紧了喉咙。
她的手掌心炽热,想必今天一晚抽他抽得尽兴,加上这一场好戏看的也愉悦,烫得他脸颊宛若已经被烙铁烙上了。
十五岁的少年恨得心头一突一突,闭上眼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洛嘉的手指却在他脸颊上打着圈圈,泛着热气的靡艳轻音从他耳畔一路烧到心口:
“你们是不懂十五岁的好。瞧,他同我闹了这么久,还硬气着呢。”
十五岁的少年如何硬气,经洛嘉这么一说,已做人妇的赵琦还有院中的老婆子们怎会不懂她在暗示什么?
一时间,屋外气氛诡谲,众人心思各异,但更多的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回怼……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洛嘉不要脸,她们不能跟着不要!
就连贺云铮都倏然睁眼,呼吸滞涩地朝自己身下努力瞥去,他不会、不会……吧?
呼,没有,幸好没有!
他重新咬紧牙,被气得一阵冷一阵热,若非被抽了半晚上鞭子又被捆绑得浑身无力,他甚至都想将这无法无天的郡主撞开!
赵琦闹了个没脸,杵在洛嘉的屋门口抬眼看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婆子自知倒大霉了,仿若临死前的挣扎,怒视屋内少年:
“老奴绝未看错,先前看到的男子身量挺拔,比郡主起码高出一头!你、你这小奴自己说,何时闯入主子院落的!若是对不上,就是你在哄骗主子!”
洛嘉笑得更灿烂了,她倚在他身后,侧目看了眼发怔的少年:
“那行秋就和嬷嬷说一声,你是何时来的,也叫王妃她们安安心?”
她言语轻慢含笑,若非知晓她是货真价实的女子,这幅腔调,又与那些狠心散漫的纨绔有何区别?
贺云铮额角青筋根根凸起,被紧贴的后背似乎已经沁了汗。
“郡主让你说话,你说啊!”陈婆子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钻心剜骨地瞪着他。
所有人都看向他,特别是那些已经被侍卫扇过巴掌的婆子们,她们匍在大雨中几乎送了半条命,视线如一把把刀子!
贺云铮颤抖地吸了口气,不去看洛嘉满怀深意的眼神,梗着脖子嘶哑大吼:“今日,申时!”
那不就是下午,宾客们还未至府中之时!?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又想起他们安排在后门准备捉奸的人,自她们来后,曦照阁中就无人再离开,从始至终,屋里只有这小马奴一人!
屋里一直只有他一人!?
那么不是婆子看错,就是故意诬陷还有旁人!
“不可能!”
陈婆子慌了,“你是马奴,今日宾客繁多,要妥善安置的马匹也多,你不在马厩待命……”
“我进府不久,陆管事怕我照料不好今日贵人们的马,打发我去旁处照看,所以才有空来郡主的别院,”
他语气中掺了抹旁人难察觉的屈辱,“若不信我,也不信院中旁人,嬷嬷自去求证陆管事我离开的时辰!”
但无人在意他亲口陈述自己“合奸”时的心情,洛嘉看着屋外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变得铁青,只觉畅快有趣!
她畅快了,自然也得给贺云铮好处。
在少年还未反应之时,洛嘉像阵风似的在少年脸颊旁落了个唇印,巧笑嫣然。
“你们瞧,十五岁的勇猛果敢,多好!”
贺云铮赫然瞪大眼,一口气都险些续不上了。
她怎能!?
可不等他恢复呼吸,便眼睁睁看见洛嘉像一只真正展翼的蝴蝶,轻盈孤高的飞去了屋外。
她高高在上睥睨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瑟瑟发抖的陈婆子身上。
赵琦看出她要发难,却无力置喙。
洛嘉只要未犯晋王的禁,她就是大邺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别说一个小小马奴,哪怕她多召几个府中侍卫一同厮混,也无人能多说什么。
小丫鬟们忍着泪撑伞,护送洛嘉走到婆子身前,凌乱错落的衣服没有令她感到羞耻,只让其她本想看热闹的人避开视线。
婆子匍在雨中哀哭:“郡主,是老奴,是老奴有眼无珠,您行行好……”
凄凄惨惨的嚎啕声让满园本想来看戏的人都觉得狼狈,刺拉拉的如鲠在喉。
“你确是,”
洛嘉轻轻将自己的衣摆从对方手中扯出来,像个不沾人间烟火的鬼魅柔柔一笑:
“这可是晋王府,怎能容个瞎眼婆子在这乱嚼舌根?既然长了眼睛却没用,就别留了。”
“……洛嘉!”赵琦一顿,预感不妙地转身,果然见到原本那些侍卫得了洛嘉挥手,全部朝着陈婆子走来。
在场众人纷纷预感到什么,还未来及阻拦,侍卫们便已将婆子按倒在地。
“郡主!”
“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陈婆子撕心裂肺地伸手求饶,枯瘦手腕在空气中胡乱挥舞,溅起泥污。
“王妃,王妃您救救老奴,救救老奴!”
赵琦步履踉跄几许,刚要走出屋檐张口阻拦,忽而瞥见洛嘉淡漠讥讽的笑颜。
仿若在说,若想拦大可试试。
她的脚步,连同整个人都仿若被震了下,但等回神又看不真切,仿佛那一晃极致的压迫只是错觉。
贺云铮被悬在屋内,看不清、也没力气探究外头乱糟糟的究竟怎么了,他只听到雨声里要命的求饶,往后是惊魂丧胆的嘶吼,再往后一声尖锐哀嚎,便彻底安静了下去。
心中有大概的猜测,结合模糊视野中,洛嘉郡主始终高高挺直的背影,他的心脏几乎要被这份压抑逼迫得跳出喉咙眼。
他,他是不是还该庆幸,洛嘉没将自己的哪儿哪儿给挖了……?
丫鬟婆子们面色皆惨白,甚至有人翻了个白眼,软哒哒地歪倒下去。
王妃被旁人扶着才勉强苍白着张脸,难以置信避开地上惨状,看向洛嘉:
“你怎能,怎能在后院……”
“嫂嫂,”洛嘉侧身一笑,“若要成事,便该这么来,心要狠,手要快,否则还要容忍这刁奴在你眼前蹦跶多久呢?”
王妃越听越觉得羞讽,洛嘉是在指这老婆子吗?
不,她是在嘲讽自己,笑自己看她不顺眼这么许久,都没能干掉她!
王妃被气得几欲晕厥过去,身旁侍女们顿时大惊失措手忙脚乱:“王妃,您,您别气坏了身子啊!”
“王妃!”
“王妃!”
贺云铮迷迷糊糊听到外头尖叫,也终于抵不过身子里传来的沉沉引力,眼皮一搭,也厥了过去。
厥过去之前,他似乎瞧见洛嘉在院外的灯火辉映中回头,目光里也宛如蕴着灼热的火焰。
……荒唐,太荒唐。
雷雨渐渐停息。
院中外人都离开,洛嘉走进屋中,看到垂下头昏过去的少年,不由轻笑一声,这才不疼不痒吩咐将人松绑。
小丫鬟们不敢置喙,几个人手忙脚乱扶稳了贺云铮。
“郡主,人该如何处置?”
管事刘召不在,她们,她们实在怵得很。
可今晚郡主又实打实护住了她们,替她们出了头,于是虽然心里还忌惮着,还是忍不住朝她仰望过去。
洛嘉看向气息微弱的少年,哪怕如今神志不清,只能被丫鬟们架着维持站立,贺云铮浑身仍旧绷得紧紧。
薄汗密布在他满是鞭痕的身体上,衬得他像只很想提防四周,却奄奄一息无能为力的小野狗。
目光停驻片刻,洛嘉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送回去吧。”
丫鬟们下意识悄然对望一眼——以往雨夜,出了这种大事,人多半是活不成的。
或许这小马奴,确实有几分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