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用完膳,顾则安跟着英国公去了书房,三人又去花厅内叙了会儿话,青梧瞧了一眼天色,已然不早,便准备与顾则安一道辞行回府。

秦氏将柳嬷嬷招到身旁,附耳过去交待了几句,柳嬷嬷领命而出,半刻钟后,柳嬷嬷回来时怀里抱了个匣子,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进得厅来,柳嬷嬷将怀里的匣子交给秦氏。

秦氏接过笑着对青梧招了招手,青梧乖巧上前。

秦氏将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一对和田玉南工美人镯,这对镯子水头极好,在烛火的映照下剔透无暇,散着清润纤柔的光泽。

秦氏低头看着手里的镯子,眼里隐有哀思,“这对镯子本是给安儿娘亲的,只是………如今给你也是一样的。”

说着,拉过青梧的手将一对镯子放在她手心。

手里的镯子质地细腻,散着淡淡的凉意,可这镯子如此贵重,又本是顾则安娘亲的东西,她一时不知该不该收。

坐在一旁的萧云舒知道外祖母这是想姨母了,为解秦氏愁绪,她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这才一日光景,阿梧就将外祖母的心给掳了去。”

转头又对青打趣道,“这对镯子外祖母平日里宝贝得紧,我连碰都不许碰一下,转眼就给了你,你可得收好了,免得外祖母反悔一会儿问你要回去。”

这幅醋劲儿模样逗得秦氏也顾不得愁思,顿时眉开眼笑,“你怎的还吃上你嫂嫂的醋了?外祖母漏谁都不会漏了你的,给你的我早便准备好了,就等你成婚时给你做添妆用。”

绕来绕去怎又绕到了这茬,萧云舒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受,闷头不再言语。

随后秦氏又将柳嬷嬷带来的那个人招上前来,为青梧引荐,“这是安儿的奶嬷嬷,姓吴,我听齐豫说,你们院子里都是些小丫鬟,也没个年纪长的,今日便让吴嬷嬷与你们一道回去,有她替你掌着院子我也放心些。”

齐豫便是齐叔,青梧倒不知道齐叔是何时说的这些。

吴嬷嬷上前,屈膝向青梧行礼,“老奴见过少夫人。”

既是顾则安的奶嬷嬷,又在顾则安年幼时照顾了许多年,也算是半个长辈,青梧伸手虚扶了一把,“嬷嬷不必多礼。”

原本往院子里添人应该要问过顾则安的意思的,只是现下一时寻不到人,且长者赐,不可辞,只得暂时应下,回头问了顾则安再做打算。

辞别了秦氏,青梧遣了府中小厮前去告知顾则安一声,自己在府门处等他,便带着吴嬷嬷出了花厅。

书房内,灯火如豆,顾则安与英国公就着传来的密报对北陵与南晏如今的局势进行了一番探讨,一盏茶喝尽,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刻漏,已近戌时,恰好小厮来回禀,说沈氏已在府门处等他。

遂起身朝英国公交手揖礼辞别。

府门处,青梧与吴嬷嬷、玉萤三人立在连楹下,晚间起了风,微微有些凉意,将青梧外层的白色真丝绡氅衣吹得飘荡起来。

顾则安过来时见吴嬷嬷也在,微抬了抬眸,青梧上前解释,“外祖母瞧着我们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年纪太轻,让吴嬷嬷去帮着掌院子,只是当时未寻到世子,便擅自做主应了下来。”

顾则安点了点头,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后宅之事你做主便可。”

吴嬷嬷从青梧身后走上前来,向顾则安行礼,“老奴见过世子。”

顾则安修虚扶起吴嬷嬷,道:“幼时承蒙嬷嬷看顾,您当得我半个长辈,不必如此。”

吴嬷嬷看着眼前这个曾窝在自己怀里含指酣睡的小儿长成如今这般仪表堂堂的模样,又想到他这些年受的诸多苦楚,不禁红了眼眶,“世子能平安归来,如今又看着您成了亲,老奴死而无憾了。”

青梧上前轻抚了抚吴嬷嬷的背宽慰着。

到世子府时,已是戌时三刻。

今日天色已晚,青梧本是想让吴嬷嬷先在后罩房将就一晚,明日再将西侧的一间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但被吴嬷嬷一口回绝,说她住后罩房习惯了,不必为她坏了规矩。

见她如此坚持,青梧便也只好随她,嘱咐她早些安置。

回到正房,青梧将今日秦氏给她的镯子交给玉萤,嘱咐她仔细收好,随后叫人备水沐浴。

因着手上有伤,怕伤口沾了水,一人沐浴颇有不便,便唤了玉露进来伺候。

青梧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中,受了伤的手搭在浴桶边上,已过了半日的功夫,白色的纱布上透出零星几点血色。

玉露小心翼翼将纱布拆开,打算洗浴完后再换一次药,当纱布掀开时,指宽的血痕已结了血痂,薄薄一条暗红覆在如雪般白净的手背上,玉露有些心疼,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

顾则安依旧是回了外书房歇息,近日北陵那边尚算平顺,倒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便径直进了稍间。

忽瞥见床上的那床锦被,想起青梧今日掩在袖下的手,那伤他瞧着不重,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只是男子与女子终归不同。

他回身大跨步进了书房,到书案后的斗柜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

瓶中的药粉是太医院所配的止血祛疤伤药,比寻常市井大夫的药效用好上许多,他唤了绪风进来,将青瓷小瓶交给他,让他送去泠风院给青梧。

绪风捏着手中的青瓷小瓶,挠了挠头,上次夫人无缘无故给世子送来了伤药,这此世子又无缘无故给夫人送去伤药,也未听说有谁受了伤,却也不敢多问,依言退了出去。

青梧刚洗浴完穿上寝衣出了净室,春归便掀帘进来,“夫人,方才绪风来了一趟,说这是世子让送来的。”

春归将手里的青瓷小瓶递给青梧。

青梧接过,望着手中的青瓷小瓶有些怔愣,她只是觉得这点小伤没有说的必要,却不知他是如何发现的。

一旁整理床铺的玉露却面露喜色,虽说只是小小的一瓶药,但二人之间也算是有了进展。

府中下人有些碎嘴子的暗地里说了不少闲话,都传到她耳朵里来了,但她不敢说,怕青梧听了难过。

“世子送来的药应会比我们的药要好些,夫人就用这个吧。”玉露说完,将备好的药收了起来。

随后将案上的烛火拨亮了些,为青梧重新上药,那暗红的血痂被清了去,余下一条粉嫩,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是青梧肤白,皮肉又格外细嫩,所以看上去骇人了些,用上药约莫过个几天便好了。

换完了药,时辰已然不早,青梧又去稍间看了一眼皎皎,见小家伙咬着毛球玩得正欢,一日未见也没有丝毫落寞,便回内室上了床榻熄灯安置了。

——

翌日青梧起身时,吴嬷嬷便端了净盆撩帘进来准备伺候青梧梳洗,到内室见床上只有青梧一人,倒也未曾在意,只觉男儿起得早些也属正常。

吴嬷嬷虽年纪大些,但手上的动作甚是干净利索,青梧本是不让吴嬷嬷伺候的,毕竟她看顾了顾则安许多年,此番接到府里,应是要荣养着的意思。

谁知吴嬷嬷摆了摆手,说她伺候人伺候惯了,如今让她歇着她也闲不下来,能为世子与夫人做些事她也很是高兴,青梧也只得作罢,叮嘱她莫要累着。

如往常般,青梧窝在榻上看了看从沈宅带来的书,又逗弄一会儿皎皎,转眼便过去了半日光景。

吴嬷嬷也未闲着,世子府她是头回来,里里外外走了一遭熟悉路径,见院子里做活懒散的,又上前训斥两句。

约莫着快到晚膳十分,想着青梧年纪虽不大,但到底瘦弱了些,女子不比男子,将来有的是损元气的时候,底子需得慢慢打,便折身往厨房去,吩咐厨房炖些滋阴补气的补品来。

走过一段花廊时,却见不远处的藤架处有两个小丫鬟凑在一处咬耳朵,吴嬷嬷面上一冷,正想过去训斥两句,待走近时说话声传了来,说的却是世子与夫人,吴嬷嬷不由顿住脚步,附耳过去。

“要我说啊,咱们那位新夫人多半是得了世子厌弃,这成婚至今都快半月了,世子却宁愿住外书房也不在主院留宿。”

“啊?你是如何知道?”

“我有一个远房表姐在主院当差,前日她给我送东西时说的。”

“可是夫人长得跟仙女似的,性子看着也和软,世子怎会不喜?”

另一道声音刻意压低了音量,“咱们这位夫人门第本就不显,素来也没什么声名,且又是圣上强塞来的,便是空有一张皮囊又如何?或许世子就是喜欢那素常平淡的呢,我瞧着上京将婢子抬了姨娘的门户也不少。”

对面那人嗤笑一声,“你莫不是起来什么心思吧?世子是什么身份,如何瞧得上你?”

“瞧不瞧得上的总得试上一遭,若是成了,也能改了这为奴为婢的命数…………”

眼见言辞愈来愈荒谬,吴嬷嬷再也忍不住,面色铁青,喝道:“放肆!是谁教得你们在背后胡乱编排主子?”

两个小丫鬟忽听到身后传来怒喝,皆是一惊,转头看去,却见藤架下走来一个面生的嬷嬷。

忆起今日听园子里值守的婆子所说的话,猜想眼前之人便是英国公府来的吴嬷嬷,听闻英国公府规矩森严,等闲不能犯错,这位嬷嬷想必也是极严苛的,方才二人那荒诞之言竟被听了去,脸色刹然泛了白,齐齐低下头去。

“嬷嬷,我……我们……”嗫嚅了半日,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如此活络的心思也不必在此处当差了,明日就去浆洗房吧,再罚三个月月钱,若是再有下次,便找了人牙子来发卖出去。”

闻言,两个小丫鬟两股战战,连声应是,只要不被发卖出去,便是换了差事也是愿意的。

吴嬷嬷见二人甘心领罚,也未再多说什么,杀鸡儆猴罢了。

又忧心方才听到的那些话,她此番来是得了老夫人授意,头等事便是留意着二人之间莫出纰漏,帮着掌院子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主子间的事她插不了手,她纵是心焦却也无可奈何,轻叹一气还是转身往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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