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十五章 登基

    一方山水,一舍茅屋,于普通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但于纪酌来说,却是耗费了近二十年光阴也难以得到的。

    萧承钧从凤仪宫出来,站在玉阶上看着恢弘广阔的皇宫,如今这里再也不是危险重重的地方,而是可以任他施为、号令天下的所在。也是时候,为父后、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若,若是你出不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等太子离开,徐彻慢慢走到纪酌身后,低声说道。

    纪酌抬起一双美目笑着看他,“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又怎会是我养出来的帝王?”

    淳德十一年冬,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改号弘元。

    萧承钧以太子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接任帝王之位,登基大典自然可以大办。百官朝贺,普天同庆。

    杨又廷现在是唯一的丞相,大典之事便由他一手操持。

    从清晨开始,萧承钧穿着太子礼服前往太庙祭天。告祖先,设宝册,鼓乐吹奏,肃穆非常。待一应繁琐礼节完毕,丞相杨又廷高呼:“告祭礼成!”

    而后众人回宫,在皇宫大殿太极宫行登基礼。

    殿中设金案,丞相率百官跪奉冕服入殿,摆于金案之上,朗声齐呼:“请皇帝即位。”

    而后众臣出殿,萧承钧换上衮服,从前殿走出,迈上太极宫的陛阶,大殿上设九华宝座。通赞引丞相至宝座前,同时唱和:“排班!”

    文武百官于陛阶下分列两侧,跪向南殿中缓步而出的萧承钧,随着皇上步伐的迈进而挪动身子,自始至终面朝圣上,丞相也在宝座旁跪下。

    奏乐,宫廷雅乐声声入耳,带着从亘古传承下来的庄严肃穆,恭贺新帝掌管天下,祈求上苍保佑帝王。

    楼璟以安国公世子的身份前来,跪在玉阶下,看着那身着明黄色五彩龙纹华服、头戴十二东珠旒冕的帝王,一步一步踏上陛阶,目光被那年轻俊美的帝王完全吸引,难以移开分毫。

    皇位之争,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萧承钧隐忍谋划了十几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走到今日,历经了种种毒杀、暗害、栽赃、污蔑、猜忌,废了太子之位远赴东南,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终于在今日,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

    用金线绣了龙纹的玄色云靴,踏在汉白玉雕的九龙陛阶上,每一步都仿佛踏碎了前路的障碍,披荆斩棘,坚定不移。

    年轻的帝王面色端肃,登至顶峰,于金銮宝座上升座,广袖拂于宝座两侧,坐北面南,接受天下俯首,威仪万千,震慑四方。

    百官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官武将,皇亲勋贵,三呼万岁,声势浩大,响彻天际。

    “平身。”萧承钧朗声回应。

    鼓乐声停,通赞再唱:“跪!”

    百官跪拜,捧宝官开盒,将玉玺捧出,交予丞相。杨又廷接过玉玺,上前朗声道:“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

    然后尚宝卿,也就是礼部尚书姚筑接过玉玺,收入盒内。通赞唱:“就位,拜!”百官再拜。

    “奉先帝遗诏,顺皇储大统,朕今日登基为皇,改元弘元!”萧承钧朗声宣告,帝王威仪尽显,在开阔的大殿之外回荡,久久不息。

    百官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自此时起,昱朝便迎来第九任皇帝,此后便是弘元元年,而大昱在历经十年蹉跎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位贤明的君主,自此,昱朝开始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此刻的勋贵百官,可没有料到以后的盛景,就被新帝宣告的登基诏书震得说不出话来。

    新帝在登基之日宣读的诏书,往往带着些革旧除新的意味,就算有些荒唐也不可违逆,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众人都十分紧张,生怕皇上颁布什么奇怪的法令。

    “先皇后纪酌,于大昱劳苦功高,朕不忍父后于深宫蹉跎岁月,不再加封太后之位,封为靖海侯,”萧承钧面容沉静,不待众人反应,继续宣布登基诏书,“原太子妃楼璟,端慧贤淑,护国有功,封为皇后,择日大婚。”

    不封太后封侯爵,这种事古往今来前所未有。

    其实原本男皇后的地位就很高,也不像女子那般,必须得守在皇宫一世,只不过放先皇后出宫这种事,从没有哪个帝王有魄力这般做。往常那些皇帝,不是忌惮男后势力要其殉葬,便是封为太后一直关在宫中,弘元帝这般作为,可谓是一大壮举了。

    众人不敢有异议,叩头再拜。借着新帝登基的契机,这件事就这样轻易地定了下来。

    徐彻作为暂留京中的征南将军,自然也要来参加登基大典,此刻听到这份旨意,顿时如遭雷击,呆在当场,若不是楼璟扯了他一下,都忘了躬身磕头。

    楼璟看了一眼激动地难以自已的二舅,再看向宝座上的帝王,那威仪万千的目光,恰与他交汇,只有他才明白帝王的用意,不仅仅是为了纪皇后……

    “我只是希望,待我死后,萧家的后人也能善待你。”

    萧承钧这般作为,只是希望世人,善待男后,善待他的心中至爱。

    新帝登基,先皇下葬。淳德帝一生昏庸,未有过大的建树,礼部商量了许久,最后定了谥号仁宗。

    纪酌听闻这个谥号,不由嗤笑,耳根软,手段不够果决,又总是顾念旧情,也当得上“仁”字了吧。

    百官朝贺之后,通告大赦天下,重整朝堂,很是忙碌。帝后大婚之事,就推到了腊月。

    其实,萧承钧恢复太子之位,按理来说,楼璟就还是太子妃,不需要再次迎娶了,但萧承钧觉得当年娶太子妃的时候过于仓促,这次定要好好补给他。更重要的是,弘元帝觉得这次是他真正的为人夫了,定要郑重其事,免得楼璟再找什么理由,不肯尽为妻者的义务。

    安国公府这些时日可谓是十分热闹,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楼家仿佛又恢复了老安国公在世时的盛景。

    楼璟代替病中的父亲招待宾客,俨然已经是楼家的家主,众人不以为奇,若是楼见榆来接待他们,他们还不一定乐意呢。说到底,他们来攀交的是有从龙之功的镇南将军,是即将成为皇后的人,而不是那个至今也没有一官半职、还被乱臣贼子吊在城楼上丢人的安国公。

    “楼大,你说你这忙活了一整年,什么也没捞着……何苦呢……嗝……”关西侯次子周嵩举着酒杯,醉醺醺地说道。

    关西侯这两天也回京朝贺,长子周崇也跟着回来了,听到弟弟这番言语,忙伸手拉他,“你少说两句!”周崇长得人高马大,这一拉扯,差点把瘦削的弟弟拽倒了。

    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庆阳伯世子忙笑着解围,“周二这是喝高了,别理他。”

    楼璟似笑非笑地端着酒杯,“周二,你怎知我什么都没捞着?”

    “你都要嫁进宫去了!”周嵩满心不乐意,甩开兄长的手,醉眼惺忪地看着楼璟,“你有如此功劳,皇上不过是依例行事,只要你提出来,皇上说不得就会娶别人了。”

    人们都以为这次楼璟有从龙之功,定然能得封高官,谁料想兜兜转转,皇上又要把人娶进宫去。有传言说,因为安国公世子过于能征善战,皇上忌惮他的势力,要把他困锁在深宫之中。

    楼璟看了看这一桌的好友,大家眼中都是这么个意思,只是周嵩先说出来了而已,垂目慢慢地喝酒,笑而不语。

    回到京城就跑来凑热闹的赵熹,听得此言禁不住撇嘴,要是皇上不娶他,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才会带着大军逼宫呢。哎,众人皆醉我独醒,果然天才是寂寞的。

    纪酌已经封侯,封地就定在了闽州,但怎么说也是先皇后,他打算主持了帝后的大婚再离开皇宫。便搬离了凤仪宫,住到了太后应该住的凤安宫去,而新收的徐侍卫也寸步不离地跟着搬去了凤安宫。

    原本的东宫总管太监常恩升任了皇宫大内总管,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兴高采烈地安排人手整修凤仪宫,准备迎接新的皇后。

    当然最高兴的人是乐闲了,他本来是个东宫的小太监,后来伺候太子妃升为少监,这次楼璟成为皇后,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凤仪宫的大总管,原本就喜庆的脸,更是笑得牙不见眼了。

    赵熹回来的时候,自然是带着皇太孙的,如今的皇太孙暂时回了静王府,如何安排太孙的位置,新帝还未有说辞,众臣心里打鼓,也不敢提。说到底都是先帝造的孽,废了太子立太孙,而后却又复立太子,这样一来,皇太孙的地位就尴尬了。

    按理说皇太孙应当作为太子入主东宫,但是弘元帝是名正言顺地继位,又怎么会愿意把大位传给兄弟的儿子?一时间,京中的官员都为静王一家担忧不已。

    静王现在的确十分头疼,因为萧祁瑞回到王府就不停地哭闹,非要找“漂亮爹爹”。

    “瑞儿不要娘亲了吗?”静王妃抱着儿子,用帕子擦了擦那哭花的小脸。

    “娘亲,要。”萧祁瑞抽抽搭搭地趴在母亲怀里。

    奶娘松了口气,总算还是亲生母亲更亲一些,谁料想萧祁瑞安静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拽着静王妃发钗上的流苏,“娘亲,找,漂亮爹爹!”

    张氏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儿子的脑袋,“小没良心的。”

    萧承锦无奈地摇头,也不知楼璟是怎么哄孩子的,竟把这小东西收买至此。大婚后估计就要宣布封太子,到时候这孩子就得搬去凤仪宫了,原本还担心萧祁瑞离不开母亲,这下看来,完全没必要担心了。

    朝中百废待兴,萧承钧有意请赵端回来担任丞相之职,奈何赵端再三回绝,言说自己已经老了,不堪大用。萧承钧也就没有再勉强,提拔了新人担任右相之职,人们怎么也没想到,新任的右相,竟然是才四十多岁的兵部尚书孙良。

    众所周知,孙良乃是陈世昌的得意门生,弘元帝不杀他,反倒拔擢他做了右相,这让原本战战兢兢的右相一派安心不少,那些个溜须拍马之人,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

    “启奏皇上,先帝曾封静王长子为皇太孙,然先帝遗诏复立太子,皇太孙之位当不复存在,还请皇上撤去皇太孙之位。”登基没几日,一个急于献好的官员便在早朝上提出了这番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