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咔”地一声,砸的婉婉猛地就闭上了眼睛。
她胸口狂跳不已,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她从未想过这箱子中的东西会被人看见,会被魏昭看见,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看见!
她就像是一个单恋了人多年少女一样,羞赧又害怕,这个盒子是她的秘密,是她内心深处最最私密的东西。今日若非强行给人看了见,她想她是这辈子也不会把它给任何人看的。
脸火烧般的热,心口狂跳,论情话,她是张口就来,没少对那魏昭说,但无论是曾经的半真半假,还是适才的情形所迫,亦或是平时嬉皮笑脸的宛若玩笑,她都说得出,可眼下明晃晃的,真的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被人看的一览无余时,她就像个胆怯的小姑娘一样,羞赧,更是害怕了……
*
场上的人全看愣了!
那王皇后的指尖仿佛都要掐入了肉中,暗暗地咬牙切齿,简直是要气疯了!
梁贵妃一见那金黄色的龙纹卷轴,瞬时便猜到那是苏婉婉的封妃圣旨。她眼睛直了,心口猛然一沉,惊慌失措!心中脑中,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却是到了此时,她还是没甘心一般,疯了似的,一下子将那箱中之物全倒了出来。
瞬时,东西铺了一地。
那张绣着翠竹的帕子;那盒魏昭给婉婉涂过脸的唇脂;那对儿由紫罗玉琢成,刻着婉婉和女儿名字的两条手链;那枝已经干枯碎了的红梅;那张龙纹圣旨,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纸张,其上或是龙飞凤舞,或是整齐工整写着一些字,皆是魏昭的笔迹,皆是他写废的一些草纸……
那立在地上的男人,这回不阻止那梁贵妃了,非但是不阻止了,她将东西倒了出来后,他还高傲的,仿若是有一搭无一搭,但实则却是心口狂跳着,很是期待地低眸去看。
这越看心中越是狂喜。
留着圣旨还没什么,但那些他在她房中闲着没事儿时写的字,还有那已经枯萎了的梅花……
魏昭想笑,突然内心之中就仿佛升起了一股荣耀之感一般,腰杆挺的直直的,想把那东西拿去在全天下人的眼前显摆一番……
然恰恰相反,婉婉已然是都要哭了。
小月此前还一颗心吊着,但此时早已嘴都合不拢了!
这箱中的东西一看就都是魏昭之物,只是很多东西别人不知具体缘由,但她一看便都想了起来。
此时亦是一股出气的快感!
她胆子也是大了,当即便充当了解说者。
“那张帕子是贵妃娘娘昔日和皇上的情定之物;那盒唇脂是从前娘娘遇见危难之时,皇上带来救娘娘的;那枝梅花是去年冬天,赏梅之时,皇上给娘娘摘了戴在头上的那支;手链是这次出行,皇上用西域贡品紫罗玉特意给娘娘和小公主做的;至于那些纸,因为上头有皇上写的字,贵妃娘娘舍不得丢掉,但凡与皇上有关的东西,贵妃娘娘都当做宝贝。”
小月这一番话正解了。但婉婉的脸更红了。
她说完太皇太后便缓声和蔼地笑了起来。
“婉贵妃有心了,婉贵妃对皇上真是一片痴心,哀家看到了很感动。”
太皇太后很是欣慰,这话说完,便又是笑了起来。
婉婉赶紧起身,微微一礼,但嘴唇嗫喏,却是直到此时,她还是心潮澎湃,胸口小鹿乱撞个不停,根本就不敢看那魏昭。
她便就是那一礼,唇瓣动了动,倒是不如了之前的伶牙俐齿,甜嘴蜜舌,那诸如对魏昭浓浓爱意的话,此时却是根本说不出来了。
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王皇后真是气了个半死!这箱子打开还不如不打开!事情非但没有反转,反倒是更加证明了那苏婉婉的清白!还等同于是她们助了那苏婉婉在皇上,在太皇太后面前,大展了那苏婉婉对皇上的浓浓情意和一片痴心!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
听了小月说完,也听了太皇太后的话,那梁贵妃彻底泄了气。
魏昭瞥她一眼,冷声如适才,“带下去!”
梁贵妃求饶也无了,但这时猛然想起那王皇后,想起自己被当了刀子使,落得这样下场,而对方作为同伙,却安然无恙,心中又是一抹不甘,但转念想起哥哥,想起自己的家族,狠狠地一闭眼睛,她更不想王皇后被废,给苏婉婉那个贱人让位!思及此,当即便如同死了一般,咬住了唇,什么也没说。
那王皇后心境胆战,怕极了梁贵妃穷途末路,拉她下水,直到人被带走了,她才舒了口气,彻底安了心。
殿上也终于静了下来。小月在人都被带走后,赶紧上前去捡回了婉婉的东西,装回了箱中。
魏昭这时也负手转回了身子。
婉婉一下子就触碰到了他深邃的眸光。当即,她就觉得好像触电了似的,立马就低下了头,胸口起伏起来。
接着她也不知道那魏昭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他经过了自己的身边,应该是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了。
婉婉垂着头,这时太皇太后又和蔼地说起了话,但她早已充耳不闻,不知不觉间攥起了手,揉捏着。
魏昭的心思也早已不在了这殿上。他眯着那小人儿,心底狂喜,那感觉无言而喻。
而婉婉心中想的最多的就是:魏昭会笑话她吧!
她越想越是。
毕竟喜欢他的人多了,她就是众多中的一个而已。
而她,她竟然还留着他心血来潮,随意给她摘的,早就枯萎了的梅花,还偷偷地收了他写废了的那些纸张……婉婉咽了下口水,越想越是头都不敢抬起来。
魏昭瞧了人一会儿后,终是忍不住了,大手去够人家的小手摸,然刚一动,还没够到人,却见婉婉猛然一个激灵似的,一下子抬起了头。
那魏昭一怔,但转念才发觉那小人儿根本就没瞅他。
婉婉确实是又想起了一些事儿。
那殿上,起初是太皇太后在说话,众人听着,但接着那王皇后便也开了口,婉婉便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猛然回神儿,种种思绪瞬时交汇在一起,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首先,她那箱子被梁贵妃的人强行地给拿了出来,她钟粹宫的人不可能不拦着,就是拦不住,最后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不来坤宁宫禀报她,然事实上,她宫中还真的是没来人。那当然是因为人被截在了外头了。
这坤宁宫是谁的寝居?当然是皇后不让进!
此为其一疑点。
其二便是,她猛然又想起适才那梁贵妃说她与陆表哥的种种,关于俩人小时候,什么都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下时间短暂,她方才回来四天,四天时间里,他们不可能是去苍梧查的,所以那事儿最最可能的便是出于哪个苍梧人之口。
其三便是桃花庄。
桃花庄时,那瑶儿因为魏昭的缘故,妒忌她,诋毁她,来骂她那时,说的底气极足,更是满口都是她的男人就要来了,就要来扒她的皮了!
婉婉当时就觉得奇怪,且不知她怎地就那么肯定,那么确信,就单凭一个徐连城返回了?现在想来怕是并非,怕是她当时是有着更确定的理由,怕是那洛璃做了什么!
最后,婉婉便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儿,那时她刚怀暖暖不久,一次芸香匆匆回来,对她说,感觉在宫中看到洛璃了!就是在这坤宁宫附近!
婉婉当时就很是诧异惊恐,但是后来也没再见到她人,事情就那样算了。
此时种种细微的事情聚到一起,加之婉婉的直觉。她从来就没对王皇后有过什么好的感觉,虽然没有正面冲突过,但是婉婉断定这人不会是什么善茬。
而且她极有可能也参与了这次陷害,更是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早就认识了洛璃。
她不会是清白的,更没准便是这次陷害的幕后。
婉婉这一想就想了一堆,虽愈发地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但她没证据,眼下却是也说不得什么。
这时,也不知自己是愣神儿多久,突然恍惚回过神儿来,这才发觉魏昭正在看她。
俩人视线对上,婉婉当即便胸口狂跳了起来。她瞄了那男人一眼,旋即就低下了头去。
但那一眼她却也看的清清楚楚了,魏昭的那眼神……
婉婉说不上。她就顾着心中小鹿撞,脑中乱七八糟的了。
此刻,瞬时对于她来说也极是漫长,且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红着脸,外头传来了通报之声,却是前朝有大臣求见皇上来了,于是众人也便就这么散了。
婉婉的头是几乎一直没再抬起来看魏昭,他走,太皇太后也走了,众人恭送,最后,她便只敢看了看人的背影,但那颗心却是一直也没平静。
事情告以段落,到底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婉婉也终是松了口气,皇上和太后前脚走了,接着她也便离开了。
众妃嫔极齐齐地恭送。此时曾经还对她有些妒忌的人也是将那妒忌硬生生地咽下肚子了。因为今日这一事,无论是结果,还是过程之中看到的皇上的所为,无一人不明白,婉贵妃是皇上的心尖儿。那份宠爱是独独的,他人望尘莫及,唯有羡慕的份儿了。
别的人多多少少皆是能想的开,看的开的,但那王皇后心中便除了愤恨还是愤恨。
她看着婉婉那风流艳逸的背影,咬紧了牙关,使劲儿地握起了拳头。
*
婉婉出了坤宁宫,就看到了自己宫中的小太监在门口焦急地侯着。这一看到了人,不用他说话,婉婉便知道了缘由,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却不是为了那被人夺走的箱子又是为了什么?
那太监等了快一个时辰了,终于看到了主子出来,急着奔上前来,一开口,果不其然。
“王淑媛……”
婉婉在心中暗道了一遍她的名字。这明面上的敌人并不可怕,暗中的才是最致命的,好在此时,她有了警惕,有了防备。
返回到宫中,她便叫来了小月。
“你去帮我盯着一件事儿。”
婉婉说着,附在了小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明白了么?”
那小月当即点头,“小姐放心,小月懂了。”
婉婉拍了拍她,眼神儿示意,当即就叫她去了。
她走后,婉婉去看了看已经熟睡了的女儿,返回房中之时,夜幕早已降临,累了一天,这一天也实在是复杂至极,当下她是什么也不想想了,便沐了浴,准备睡了。
但仿是刚晾干了头发,那外头就响起了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此时一听到这四个字,婉婉顿时便是心一颤,一股无法言语的情绪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