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一口气说了一堆,都是劝她之言。
婉婉一句话没说,但也没打断她,却是都听完了。
晚些时候她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这时终是想起了魏昭。这些日子来,她往往刚一想到其人,想到眼下俩人的事儿,就立时割断了,从不深想下去。
白日里芸香说曾有两度,她还以为她对魏昭动了心。不怪丫鬟如此说,实则她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
在大殷王府时,他答应会带走她之后,一度婉婉便觉得这男人可以托付了。有时她往他身边去,往他怀里钻,勾他做那种事,很多时候都是半真半假,一半想她要锁住他,让他迷恋她,就应该这么做,一半又是很情不自禁的。
后来他带他入了宫。
她开始心中惴惴,很害怕。怕魏昭对她是心血来潮,怕他在王府时是寻求刺激,回来女人多了,就不理她了,也怕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别的女人欺负她,在这宫中难活,所以她凡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有时甚至连宫门都不敢出。
失望的是,那魏昭还真的就不理她了。
原婉婉还抱了那么一丝希望,以为他对她会有那么点喜欢的,她和别人会有那么点不同,可没想到,他说不理她就不理了。
本来,婉婉想想也便算了,不理就不理吧,左右她也没抱多大希望,而且到底是也改了命,从大殷王府中逃了出来,眼下有吃有喝,过的舒服便行了,要什么男人,求什么真爱呢?
原本想的非常开了,可她又几次三番地不争气,心中竟然念他,念这个她真的不该念的人。
后来,说是给自己找的理由也好,说是实情也罢,她想自己入了这深宫,无依无靠,不靠他又能靠谁呢?
就这样,她决定了争宠,争那千分之一,争帝王能给的那一点点宠,一点点真心。
她确实争来了,而且运气好,那魏昭和萧太后赌气,成全了她,让她一跃飞上了枝头,成了皇贵妃。
至此婉婉也是真心的觉得老天爷对她不薄了。
这皇宫之中最压人的便是身份。
她身为皇贵妃,管它是徒有虚名还是怎么,加之魏昭常宠幸于她,没人敢欺负她便是了。
再后来,她又有了暖暖。
日子若是就这般下去,婉婉也颇是满足,只静静地享乐,无忧的招猫逗狗,平和心态,等待年老色衰,新人取代旧人的那天,便好了。
但如若那天到来了,她希望自己可以出宫……可以远离纷扰……可以不看他和别的女人如何如何……
但本以为失宠会是多年以后的事儿,她没想到那天来的那么快。
如此也好,那她便能早点出宫……
婉婉便是这样想的。
本来她打算的也是颇好,总之她在哪都能过的欢喜,没想到魏昭能又要接她回去。
原对于这男人的心里,她是没有一点好预感的,总觉得他是心血来潮,或是因为得不到,便想征服。
但眼下,他知道她丢了手链,没怪她,竟然还悄无声息地给送回来了,又为她找到了那顾云深的师傅……
她知道自己近来胆大包天,也娇纵呢。
那魏昭还能忍耐,她也很是意外。
莫不是真的如芸香所说,他对她有了几分真心?
念头刚一闪过,婉婉又自顾地摇头。
她躺在那,不知不觉地想了许久,这时起身把那装着他东西的箱子再度拿了出来,将那两个手链也放了进去,而后便手扶着那小箱子,半晌也不知道干什么。
他真的喜欢她了么?会不会过一阵子又把她摔下来?
婉婉心中乱七八糟的,对于魏昭的爱,她是半分把握都没有,但眼下,那男人做的事,他的耐心,又让她恍惚抱了一丝希望。
如此想了许久,她方才站起身来,放回了那东西,而后披了件披风,出了屋去。
四月的夜晚还有些温凉,她出来便一个寒颤,不禁裹了衣服,身子冷着,但又觉得脸有些烧,心口更是“扑通,扑通”地猛跳。
此处待了五六天了,但她漠不关心,眼睛不看,耳朵不听,脑子也怎么不思考,实则都不知道魏昭住在哪间房中,出来走着瞧着,问了,方才知道。
她到了他房门口,又有些犹豫,不想见了,当即就想转身回了,但想来想去,咬住了唇,还是叩了门……
*
屋中的男人也早早地躺下了,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今日他叫了芸香过来,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话,多数便是问白日里见到的那男人和婉婉的事。
那芸香说了是表亲,但俩人似兄妹,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十多年没见了,也言明今日碰到是因为琴曲等等,等等。
那丫鬟没说出半丝暧昧的感觉,倒好像是亲兄妹了似的。
起初魏昭听了也便听了,但后来回过头来,突然就想,那小人儿不爱他,会不会是心中有别人。她和那表哥青梅竹马地长大,会不会其实一直心念着他。
她当初便很不情愿地嫁给上官类,后来又找了他。
她说爱他,其实又不爱,会不会当初便是看中了他的身手,勾他是以赌他会为她疯狂,为了她拼了,带她私奔,逃离王府,重活新生呢?
魏昭想着,又想起那天她说不喜欢他的身份,她说他的身份只会压人,原不爱了就该放手,早知道他是皇上,她可能当初还不勾引他了呢……
所以,莫不是,她当初打的主意就是,逃离了王府后就和他散伙,重获新生后,去找她的心上人?
魏昭越想越烦躁,但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否则为何他亲自来接她也不行;许她这个,许她那个也不行;哄她开心,送她东西还不行;就是提及他们的女儿也不行……
她此时对他显然是不怕死了的状态,怎么都是要和他抗争到底的意思……
男人的手,稳稳地一握,但觉自己所料十有八九了,这时突然听见敲门声,更是烦躁不耐,冷然不悦地道:“谁?何事?”
只听外头瞬时没了声,魏昭当即剑眉蹙起,更是有些恼怒,这时刚要再说话,但听门外响起了极其小的声音。那声音软糯,又柔媚,道着一声“我……”,竟然是婉婉的声音!
男人登时心口一动,当即便起了身,顺手拿了件衣服穿上,就去开了门。
门栓声响,紧接着便是开门之声,再然后,他便看见了月色之下,一身藕荷色披风的小美人儿,抬着含水凤眸,唇瓣微颤地朝着他。
魏昭穿着便衣,敞着怀。
开了门,婉婉便嗅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也不知道是天冷的缘故,还是适才被魏昭给吓得,亦或是瞧见了他紧张的。
“我……”
那小人儿话还没出口,便被男人给拉进了屋。
“冷不冷?”
魏昭扶住人的肩,几近是把她搂住了,低眸问着,瞬时好似将适才想的事儿全抛之脑后了。
“不冷……”
婉婉轻轻地动了动,小手推了推人,那魏昭也没松开人,却是抓住了她微冰的手,攥在大手中给捂了捂。
“那怎地还哆嗦了?”
男人说着,便唤了人煮热茶,接着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给她披了上。
婉婉瞬间就又被裹了一层衣服,但见魏昭谛视着她,再接着便又拉起了她的小手,又捂了起来。
婉婉心中乱嗡嗡的,有点蒙,亦是都没怎么看魏昭。
那男人不时就给她抱了起来。
“唔……”
婉婉猝不及防,瞬时小脸便火辣辣地烫。
那魏昭把她抱到了床上,又摸住了人的小手。
“你找朕?嗯?”
魏昭那声音前所未有地温和。
婉婉点头,“是。”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来干什么,恍惚好像是想和他谈谈之意,想问问他是不是认真的什么的,但此时却是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找朕何事?嗯?”
那男人温声问着,把她小脸儿旁的头发掖到耳后。自从再见以来,除了他装受伤那次,这小人儿何时找过他。此时她主动来了,魏昭当然欢喜。但听她不说话,便试着猜道:“因为那梁国公的女儿?”
听魏昭提起了这事儿,婉婉便连连点头。
正好她也真的有些事情想知道,于是便开了口。
“是,是的。”
魏昭应声,“朕听她说,你说你母亲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是。”
婉婉连连点头。
“唯独似乎年龄不大对,皇上可知,她多大了么?”
魏昭道:“朕不清楚,但此女是裴沐的未婚妻。裴沐已近不惑之年,梁国公长女和他自幼便有婚约,所以,程嫣应该有三十多多岁了。”
“唔……!!”
婉婉听得魏昭这话,心口登时猛跳起来,无论是哪一句。
“三十多岁了?”
“朕估计如此,你若想知道,朕可以为你细细地问。”
魏昭说着拍了拍人的小手。
婉婉唇瓣颤着,点头,但接着便又问了别的。
“皇上说,她有婚约?”
“朕记得是下个月。”
“那,那裴……裴沐,可是那个五军都督,裴都督么?”
“是。”
“啊……”
婉婉不禁间便颤了起来。
魏昭清晰地感到了那小人儿的手哆嗦,一时间便将人的手握的更紧了。
他扶住了她的肩膀,谛视着人。
“怕什么?朕说了,你要想知道什么,朕给你查明白便是。怎么,你还是觉得她是你母亲?”
婉婉泪眼汪汪地点头。
“我觉得,她是我娘……”
这话说着人已然哭了出来,魏昭拍了来她,就将人揽在了怀中。
“那朕就帮你查查看,她到底是不是,嗯?”
那小人儿在他怀中抽噎,应声点头。
魏昭拍了拍她,这时也明白了,她为什么又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