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陆泽道:“芸香,果然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本就是想试试看,撞撞运气,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啊,是我呀表少爷,不仅是我,小姐也在呢,小姐……”
芸香说着已然唤人,掀开了车帘,朝着婉婉道:“小姐看是谁?!”
婉婉看到了,应声点头。
那陆泽的视线此时也便移到了婉婉的身上。
婉婉在芸香的搀扶下下了车。
那陆泽看了人好一会儿,极其激动,“婉婉妹妹!”
“陆表哥。”
男子不是旁人,却是婉婉姨母家的表哥。
昔年小时候,这陆泽在苏府呆了两年之久,彼时婉婉的母亲还活着。他大婉婉四岁,婉婉小时和他颇熟,但为今加之前世,已经很多年未见了,此时在京城附近见到他,婉婉自然颇是诧异。
“陆表哥怎么会在这儿?”
她疑惑便问了,这问了方才知道,原来姨夫生意做的大了,姨母一家早在六年前便已经来了京城了。
“这几日出城为我父亲办些事,正好经过此处,不想能有缘与婉婉妹妹重逢,真是可喜可贺。”
这他乡遇故知,还是她小时候的玩伴表哥,婉婉自然也颇是开怀,但听他说来办事,又很诧异,此处乃是一个游山玩水的地方,却是不知来此能做什么。
不过她当然没问。
她没问,但那陆泽却好似看出了她心有困惑一样,当即便说了。
“我来此处却是偶然,只因三日前经过此地之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琴声……婉婉妹妹刚刚可也听到了?”
婉婉顿时心头一颤,连连点头。
“是呢。”
的确,陆表哥在苏家呆着的那段时日里,她母亲没少弹那“问情”,是以他也曾听过的。
“不瞒表妹,我今日是特意来的,只因不仅是那琴声熟悉,就连那人……”
“这么说陆表哥见过那抚琴人了?”
“嗯。”
陆泽点了头,“不过,仅几眼而已。”
他说着猛然知觉一般,“表妹也是来见人的?”
“表哥……人,我,我适才见过了。”
“真的?!”
陆泽听了很是激动。
“那,那,你看到了,她和姨母长的……她也看到你了么?她认得你么?”
婉婉摇头,“她看到我了,但是她说不是我娘……”
“真的不是?”
陆泽眉头蹙起,很诧异。
“不瞒表妹,这琴声我并非最近才听到,却是半年前过来的那次便听到了,回去与我母亲说起,母亲心中记挂,更是亲自来寻了,可我二人到来时,那抚琴人已经走了。此次又来给爹爹办事,巧之不巧,又听到了那琴声,所以便一连几日在这守着,终于前日见到了那抚琴人,她竟然和姨母长的一模一样!”
“然后呢,她,也看到你了?她和你说了什么么?”
陆泽点头,“我心中有些激动,却是唐突,唤了人,与她说了话,但是,她……”
“她不认得你是么?”
“起初我想或许是这些年来我变了样子,毕竟快年了,或许姨母不认得我了,可报了姓名,提了母亲,提了苍梧,甚至提了表妹,提了姨夫,可她还是……”
“她还是说不认识?”
陆泽叹息一声,“对,所以我想或许真的就是巧合。”
“可是表哥又来了。”
陆泽点头,“那日之后,我回去了便给母亲去了一封信,说了此事,第二日便收到了家仆送来的回信,母亲让人带了她的信物来,让我再次来,给那女子看信物。”
“然后呢?”
陆泽又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她很友善,也很温和,但她就是不认我,唉……今天办完事,经过此处,再度听到琴声,我也不知怎地,便又来了……”
“唔……”
婉婉瞧出了陆临有些伤感。
她知道母亲和姨母感情很好,昔日,母亲还在之时,两家走的很近。
后母亲遭受意外,坠崖了后,姨母也是大病了一场,再接着后来,姨夫做生意,一家就搬走了,他们也便断了。
想到此处,再想陆泽刚才的一些话,婉婉不仅开口问道:“表哥是觉得她就是我母亲么?”
她早就泪眼蒙蒙的,此时问的很小心。
那陆泽拿出了帕子,像小时一样,轻轻地给她擦了擦,叹息一声,“总归是个希望,再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婉婉不知不觉间早就哭了,心中很是难过,尤其是陆临刚刚那句,“可是她就是不认他……”
俩人正说着,这时,婉婉突然感到芸香拍了她几下,抬眸,只见远处一男子长身玉立,俊美无俦,却是魏昭回来了。
那魏昭眼睛看着那小人儿身前立着个男子,那男子还在给她擦泪,魏昭顿时脸就黑了。
陆泽这时也随着婉婉俩人的视线望过去,见对面过来的男人清冷高贵,不怒自威,又盛气凌人,不觉间便是让人心中一怵,但下一顺他就反应了过来,人怕是婉婉的丈夫。
俩人适才一直都在聊着那抚琴人,说着婉婉的母亲,却是对彼此的近况半句话都没说过呢。
适才一见她哭,他心中也是因为此事惆怅,小时哄着她玩,她哭鼻子,他也会常常给她擦泪,适才恍惚也没想那么多,此时方才觉得有些不妥。
“这位是……”
“啊,皇上,这位是娘娘的表哥,陆泽,陆公子是娘娘姨母家的兄长,也是闻得琴声来的……”
芸香赶紧上前解释了一番。
生怕小姐什么也不说,引起什么误会。
然他这声“皇上”下去,那陆泽吓得不清。
事实上如此情形,怕是没人会不震惊。
“皇……”
陆泽还想什么,登时便跪了下去。
“草民陆泽拜见皇上,未想到三生有幸,能得见龙颜,适才未立时下拜,请皇上降罪。”
那魏昭冷冰冰的脸,瞅了瞅那梨花带雨的小人儿,看她点了点头,才凛然地叫人起了身。
接着还说什么。
婉婉也便和那陆泽告别了。
沿途返回的路上,那魏昭一言未发,婉婉也是。
不同在于,魏昭想的是一事,婉婉想的是另一事。
婉婉自然是在想母亲和那抚琴人呢。
魏昭便复杂了。
此时一连几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人儿就是不爱他。至于以前是真是假,他也分不清了,但单从此时看,她可是一点也不想他。
这不想就是不爱。
偏偏他,常常受不了地想她。
回去的路上,他瞧着人,寻思她能和他解释解释适才的事儿,但那小美人儿一点那个意思都没有。
魏昭几度想起适才那男人给他擦了两下眼泪,还和她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她现在可是都不怎么和他说话了。
突然之间,前所未有过的妒忌,甚至几瞬,想把人抓过来质问,但都忍住了。
可直到返回了驿站,那小人儿也没和他说什么。
魏昭又气又怒,想收拾她,还怕她不愿意,更怕她哭。是以当下便自己生了这闷气。
回去后,俩人各回各房,吃饭也没在一起。
魏昭也是困惑,自己以前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没有牵挂,从未有过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更是从未有过害怕什么的感觉,然他此时就害怕。
就是一种害怕的感觉,心中更总是期盼那小人儿能来找她,能跟他好好地说两句话。
可是熬了好久根本就没人来。
到了后来,到底是他出了去。出去,魏昭也没敢去人的房间。
去了怕惹人嫌弃,怕人不高兴,不去还跃跃欲试地总想去,就在这矛盾中,自己四处闲逛。
然这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令他心中猛然一阵激动。
那身影是个女子,但却不是婉婉,是她身边的丫鬟芸香。魏昭却是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看到她身边的丫头出现,都能让他瞬时欢喜了。
可瞧了两眼,却是没看到她的人,只有那丫鬟。
男人琢磨了一会儿,缓步上了前去。
“芸香。”
芸香去给小姐取些东西,正在回去的路上。这突然听到了魏昭的声音,她可不是也是心一激灵。小丫鬟登时应了声,转身,停住了脚步。
*
婉婉趴在桌前,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一株开的正烂漫,绚丽的芍药,但瞳孔没有聚点,却是留神儿了。
她见了那抚琴人之后,本来就也心情复杂,失望又困惑,但心中还是暗暗涌现着一丝希望,再见到陆表哥,听了他的话后,就更是……
婉婉说不上这种感觉。
虽然母亲十年前坠崖了,此时这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说不认得他们,她也有着自己的身份。但是,直觉还是总在告诉她,对方就是她母亲。
婉婉想着此事,时而心潮澎湃,时而又失落万分,这时,开门声与旋即而起的呼唤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却是芸香回来了。
芸香去给婉婉取了一些山楂来。
小姐这两日又不爱吃东西了,今天回来后便嚷着想吃山楂。芸香现叫人去集上买的。
婉婉见吃的洗好了端过来,便起了身,拿了一颗吃了起来,这时只听芸香道:“小姐,刚才我看到皇上啦。”
婉婉有一搭无一搭地,边吃边问着。
“怎么了?”
芸香笑道:“小姐没发觉芸香去了好久才回来么?便是因为和皇上说了一会儿子话。”
“哦。”
婉婉适才就顾着想自己的事儿了,还真没觉得她走了很久才返回。
“说什么了?”
她情绪不高,也好像是象征似的问问而已。
芸香道:“其实也没什么,皇上就是问了一些小姐和表少爷的事儿,问了一些小姐寝食饮居的事儿,对小姐蛮关怀哒……”
婉婉一听芸香这话,轻轻地咬着山楂吃着,也明白她什么意思。
芸香这时便顺着又道:“小姐,我看,若不然和皇上和好吧,左右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是,皇上非要带小姐回宫,小姐就是不回,也跑不了对不对。万一不是现在让皇上厌烦了,放下小姐了,而是回了宫后,让皇上什么时候有气了,到时候一时一怒之下,什么冷宫啊,什么的……我们也拧不过呀。皇上终究是皇上,芸香看着他对小姐,确实是上心了许多,或许可以重新开始,小姐要不要试着接受一下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