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说三天为限,这三天果然是停在了此驿站,未走。他晚上也没再来找她,但白日里却是来看过她几次。
婉婉如故,绣绣花,溜达溜达,瞧着也挺欢实的。
魏昭来了,他不说话,婉婉便也不说,面上做自己的事儿,但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偷瞄他,心中打鼓,只盼着人快点走。
可那魏昭往那一站,或是看她绣花,或是看她吃饭,常常一呆就是好一会儿。
而这三日,婉婉最关心的还是那手链。她已经以丢了它物为由,私底下命人把房中的那些丫鬟搜了个遍了,但什么也没发现。
手链儿丢了她心疼,为其一,第二还心中惴惴的,生怕魏昭什么时候提起来,问她要,毕竟是两条,还有暖暖一条。他提起来的可能简直是太大了。不,不是大,而是一定。婉婉但觉,那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但眼下她却是也有个希望,便是他能放过她,不带她回宫了,那样这事儿也便不了了之了。
眼见着一晃就是三天,魏昭给她考虑的期限已到。
怕,但事情也来了。
这日白天里,男人就来了一次,到了晚上,人一出现,婉婉就不安了。
“想的如何了?”
魏昭背手抬步,进来便是这样一句。
婉婉坐在桌前正吃着糖,小脸蛋儿微鼓,样子呆憨可人,见了人一下子就愣了,嘴唇嗫喏了两下,瞬时没说出话来。
眨眼间,那魏昭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她身侧。婉婉都没起身,她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自己见到他都不拜见了。
魏昭也是丝毫不在意,不理会。婉婉胸口“咚咚”跳,脑中乱乱的,哪也不敢瞅了似的,就坐在那不动。
男人从她背后过去。
这时,猝不及防,婉婉只觉得腿边一热,一声轻咛,反应过来时自己和凳子都已经被那魏昭给抬起,搬了过来,朝向了身侧的他。
“唔……”
俩人瞬时对上了视线,魏昭探身过来,大手还在她的凳子上,她的腿旁,那温热的温度,婉婉无意间碰了一下就浑身一哆嗦,下意识便缩了下腿,躲了开,心口狂跳不已。
男人一身雪白的衣服,金冠束发,墨发垂过身前,一股淡雅的香气扑进她的鼻息之中。
他棱角分明的脸,完美无暇,唇红齿白的,整个人魅惑极了。
婉婉瞬时就傻了一下,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他怎么这么好看呢!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便发自内心地觉得这男人好看,让人一眼便有种砰然心动的感觉。
但此想法自然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瞬时,她就又慌张了。
小美人儿长睫颤动,糖在口中迅捷地滚了几下,咽了下口水,但仿佛要说话,却还是没说出来。
男人逼视着她,声音却带着几分诱哄似的。
“怎么?三天了,别告诉朕,你还没考虑好?”
“想好了呀……早就好了。”
那小人儿娇艳艳地,终于开了口。
魏昭应了一声,“告诉朕。”
“我不要回去。”
她扬着小脸儿,声音一贯的柔,抬着那双水灵灵的凤眸看着人,样子还是那般娇滴滴的,但话语却决绝。
婉婉说完后,便又将口中的糖滚了几滚。
那魏昭一听,顿时又来了气,可瞧着那小人儿还发不出火,但当下也是沉下了脸。
“苏婉婉,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他说着吓人的话,面上却不见什么怒意,可即便如此,那小人儿的眼中也瞬时就泪汪汪了。
“朕亲自来接你,许了晋升你父亲,送了你和女儿最珍贵紫罗玉,你还嫌不够?还胆敢和朕恃宠而骄,还说从未爱过朕。苏婉婉,合着你以前和朕说的那些花言巧语都是骗朕的,你承认玩弄过朕,嗯?朕要与你计较这些,你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
他说着手便弹了下那小人儿的额头,而后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拉过了一把椅子便坐在了她对面。
婉婉听罢当即口中的糖也不动了,顿时就红了眼圈。那魏昭手臂搭在扶手上,摸了摸唇,看到了她那又可怜兮兮了的样子,眯了眯眼。
屋子瞬时就静了,静了良久。那男人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茶,侧眸斜瞥了她一眼,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旋即又张了口。
“那便说说理由。”
“皇上什么理由?”
那小人儿虽然眼中泪汪汪的,但丝毫没让步的意思,竟然反问了他。
魏昭嘴角一动,这时杯子掼在了桌上,转身面对她,微微向前探了探身,沉声道:“朕需要理由?”
婉婉瞅他一眼就看向了别处,“皇上不需要理由,皇上想要哪个女人便要哪个女人,但我和别人不一样!”
“哦?”魏昭眯了眯眼,显然是更来了兴趣,“那便说说,你怎地和别人不一样?”
“我和皇上本应该是你情我愿的。原皇上和我也不可能认识。我认识皇上时也不知道皇上是皇上,若是我知道皇上的身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许就不……”
她没说那勾搭二字,但俩人能会意,都是明白。
“怎么?你之意,你不喜欢朕的身份?”
“对。”
魏昭一声嗤笑,这时退回了身子,倚在了那椅背上。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女人不喜欢他的身份。
“说说看,为何?”
婉婉瞅他一眼,咬了下唇,眼波流转,瞧人又不瞧人的。
“为何?便是如此时啊,皇上以身份压人,人家不爱他还不行么?这爱不爱的,还有强求的?”
那魏昭听罢,俊脸登时一沉。
婉婉一鼓作气,瞄他一眼,也没管,只接着又道:“我当初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断没想到会有一日被人逼迫呢。”
她说着又有一搭无一搭地瞧了瞧那魏昭的脸色,但见男人的脸都要绿了似的。
婉婉心中是有些怕的,但此时怕有什么用。她不敢说自己了解魏昭,但这人高傲。她从认识他那天起就知道,此时说这话,她就是想把他那骨子里的那傲气逼出来。
魏昭无非是为色,但颜色好的女人多了,他又不缺女人,更是从小到大就被女人捧着,哄着,爱他的女人也是多了是了。
如此说他缠人,他会不屑。
婉婉越说便越放松,那凤眸流转,媚色天成,瞧了人一眼,那小样子里满满的被人赖上了,甩不掉了的苦恼。
魏昭的俊脸越拉越长,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婉婉眼睁睁地看着人缓缓地站了起来,朝她过来。
俩人本来就是对着,距离极近,一步而已。
那男人的手一把拍在了她身旁的桌子上,那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人,气息渐进,“苏婉婉,你真是愈发的放肆,真是活腻了!”
婉婉咽了下口水,但旋即也不管那乱七八糟的,秀眉一蹙,小脸儿扬起便道:“那都是因为皇上强人所难!唔……”
然她那不客气的话,愤愤地一说,心中还有着一串的话,还没连珠炮的继续顶撞他,却是骤然见他男人靠近过来,一下子就亲住了她。
婉婉睁圆眼睛,羽睫颤动了好几下,心口猛地“砰砰”直跳。那男人的俊脸近在眼前,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瞬时屋中空气以及他二人仿佛都凝滞了一般,四周死一般的静,只能听见心口传来的“砰砰”之声,俩人眸光对着,彼此相望,好似良久,那男人深深地亲起了她来。
婉婉都不会动了一般,妥妥地傻了。那魏昭虽瞧着极其霸道,攻势极强,但实际却又轻柔又温和,这一吻,绵延又缠绵。
却是许久之后,那男人才罢休。婉婉唇瓣颤动,原本红润的小嘴儿此时被蹂的宛如雨打后的小花。
四目相对,俩人咫尺距离,男人的脸就在眼前,婉婉还心口狂跳着,恍惚还没反应过来一般,这时但见魏昭那深邃的眸子,谛视着她,冷着脸,张口问道:“你再说一句。”
婉婉脑子都木了,瞬时都想不起来刚才说了什么,却是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忆起适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当即便咬住唇,更是想骂人,但才动了一下,那魏昭便又亲了她一下,她每要说话,他便亲她一下。那小人瞬时呆愣,都给亲的蒙了,到了最后,使劲儿地一推人。
“我困了!我要睡觉!你走!”
说着人又使劲儿地推了魏昭一下,动了身就跑进了卧房去,大声朝着芸香道:“我睡了,谁也不见,你把闲杂人等都给我撵出去!”
这闲杂人等还能有谁,不就是魏昭么!
魏昭此时也站直了身子,舌尖顶了下腮,侧眸朝着那里屋晃动的珠帘瞥了一眼,里头那小人儿的声音连连再起,不时便见丫鬟芸香被人催了出来。
“皇上……”
芸香虽然什么都站在小姐身边,也因为魏昭曾把小姐撵出宫来和他有气,但她哪敢撵皇上。
魏昭也没用人撵,微微舔了舔唇,嘴角轻轻一勾,背过手去,自己走了。
*
婉婉衣服都没脱就钻进了被窝中,连着脸一起蒙了起来,使劲儿咬着唇,想起适才心口还“砰砰”跳,但越想越生气。
魏昭,他有病么?
婉婉以为那魏昭定然气死了,然看上去他也确实是生气了,可是他!婉婉现在完全不知道那男人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更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她缩在被窝中,不由得生气,但却是也一直注意着旁屋中的动静,不时,但觉那男人好像是走了,果然,芸香的声音传来。
“小姐,皇上走了。”
婉婉这才掀开了被子,露出了小脑袋。
当晚,她接着也便洗漱真的睡了。
这天她特意吩咐了丫鬟,把门插好,谁来也不许给开。芸香应声照做了。
婉婉躺下的也算是颇早,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本来三日为限,她想的好好的,但觉那般说了,那魏昭肯定要生气,十有八九就不理她了,便如当时在宫中一般。但是……
婉婉可是真没想到!
当下她便开始有些烦躁了,这越睡不着,就真的越睡不着,脑子开始铺天盖地地什么都想,乱七八糟的,到了后来,到底是起了身来,坐了一会儿。
然良久,也不知是受着什么驱使,她咬了咬唇,便下了地去,走到一面柜前,打开了门,开启了自己的装衣箱子,衣服都已经被芸香挂起,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小盒子。
婉婉小心地把盒子拿了出来,返回了床上,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锦带中的钥匙,再度打开了它……
她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拿了出来,抚摸着,瞧着,首先的一个便是那带有龙纹的卷轴。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卷轴,只见其上赫然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婉婉,敏慧聪雅,勤勉柔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皇贵妃,赐号婉……”
她心中缓缓地念着,玉手轻抚其上字迹,那字矫若惊龙,力透纸背……
是魏昭亲手书写……
她盯着那金黄色的卷轴良久才缓缓卷起,放下,接着便又拾起那张竹绿色的帕子。
那帕子是昔日在大殷王府中,她去雨竹林时,从魏昭的怀中摸出来的“定情信物”。
婉婉打开又叠了,叠了又打开,摆弄了良久方才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