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风雪飘摇,外头冷得紧。雪花簌簌落下,无声无息的,没一会儿便满地白花。
婉婉一夜安稳,睡得香甜……
但这一夜怕是也就她睡得好。
外头捕风捉影,钟粹宫中哭天抹泪了,皇上没留宿,冷着脸走了,这事儿便犹如这夜的大雪一样来势汹汹,很快便在后宫之中传了个遍。
他人自然是幸灾乐祸,兴奋地没人睡着。
坤宁宫中,王皇后已经卸了妆,一袭白衣,秀发掖在耳后,听淳儿匆匆来报,她本是已经正要睡了,当下登时精神百倍,眼睛直冒金光。
“真的?”
淳儿笑得小心又谄媚,“千真万确,皇上要把那苏婉婉撵走了!正是因为那顾云深。”
王皇后紧攥着被子,嘴角一动,极其得意。
“呵,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本宫还没等怎样呢,她就栽进去了,果然是个风流下贱的。”
淳儿脸上亦是浮现一抹轻视的笑。
“就是,娘娘看人看的真准,就知道那个小浪贱蹄子受不住顾世子,不过是让她看了看人而已,她就受不住了。”
王皇后嘴角一动,又是一声冷哼。
她早知道了六王爷魏寻拜了那顾云深为师,那日宴席之上,她就是特意提起那六王爷的师傅的,就知道魏寻定然会引顾云深出来。
原本她是想用此次见面做个引子,等到年尾家宴之时,设计谋,来场证据确凿的大戏,陷害那苏婉婉深度迷恋顾云深,一锤子打死她。
没想到……
“没想到根本没用本宫动手!”
王皇后得意一笑。
“和本宫作对的自由天收拾!”
“是,娘娘自有天佑。”
“哼,苏婉婉这次别想好了。”
王皇后话就说到了此,剩下的没说出声。她断定苏婉婉翻身不了了。没人比她更了解魏昭。
魏昭冷酷高傲,那个女人胆敢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别说她想着别的男人,就是她没想着别人,只要她不爱他,她不愿意,以他的傲气,他都不会碰她。
昔年,她与他成亲。
洞房花烛,若不是她中了那个女人的计,中了毒,出现了幻觉,排斥了他,她也不会……!
思及此,王皇后愈加愤恨,转眸朝向宫女淳儿,狠狠地道:“此事,务必给本宫传到奉国寺!”
“是。”
王皇后狠狠地一攥拳头,微仰了头,动了嘴角。
*
一夜之间,后宫之中已然传的沸沸扬扬。他人不知缘由,只知婉贵妃惹怒了皇上,失宠了,更是小道消息,听说皇上要把人撵走。
那是贬为庶人之意?
众人皆是翘首以待,极其激动,派出心腹盯着动静,个个等着看好戏。
唯婉婉心平浪静,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睁开眼睛,但见她的宝贝女儿早已把小被子彻底踹掉,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肉乎乎的小手捧着丫丫吃呢……
“唔……”
婉婉无奈笑着,轻轻拽来暖暖的小手温声哄道:“宝宝乖啊,丫丫不能吃哦。”
她缓缓地摇着头。
“啊,啊…”
那小暖暖瞧着母亲,小嘴儿微动,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好似回应着婉婉一般。
婉婉瞧着忍不住又是开怀的笑了。她抱起了宝宝,又拍又亲,又哄又逗的。
不时芸香过来,外头的话她自然是老早就听说了。昨夜她亦是一宿没睡着,不想此时见到小姐。小姐逗着小公主,一脸的欢快,竟然半分伤感之意都无。
芸香也没说什么,伺候了人洗漱,也伺候了小公主。
奶娘过被传唤过来喂了小公主后,芸香便叫人出去了。
那小奶娘海棠自然也听说了外头的传言,昨日她更是听到了贵妃娘娘屋中的哭声。
她心中窃喜,更是激动无比,等着娘娘失宠,自己寻机会上位呢!
转眼屋中便又只剩下了芸香。
婉婉抱着暖暖,和女儿亲近,哄着人玩耍。
芸香不想说也得说,这外头的传言,小姐也早晚得知道。
“小姐!外头那些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呢!”
婉婉就恍若没听到一般,还在和暖暖玩着。
“钟粹宫中的下人一个个的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有的还在那商量着投奔谁。”
芸香自然是越说越气,但见小姐如故。
“小姐?”
她当下忍不住,便又唤了人一声!
婉婉自然是都听到了,这时,她方才抬头。
“想去哪便去哪,想投奔谁就投奔谁。”
芸香咬了下唇,点头。
她是个火气大的,当即也忍不下,便奔出了门外去。
外头已然停了雪,院中三三两两,宫女太监却是还在小声嘀咕。
芸香当即便扬了声,气道:“娘娘说了,你们现在啊,谁想去哪,想投奔谁,赶紧去,尽管走,没人拦着,娘娘以前给的赏啊,就当给狗了!”
院子中瞬时鸦雀无声了。
宫女太监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此时众人心中慌,但大部分人也不敢表态,站出来给个痛快,是走是留,但谁人都知,外头传的太厉害了。
这撵出宫,是贬为庶人之意?
那谁还能留?
但关键问题就是皇上也没说贬,也没说降位。
正在这犹豫期间,外头有公公来了。
众人瞬时都是心肝乱颤,这一见来人还不是李德瑞,却是李德瑞手底下的小太监,心都是一沉。
这还说什么?显然是不重视了之意。
那小太监叫小梁,进了院子往那一站,也是几分凛然。
“奴才奉命有话对贵妃那个娘娘说。”
婉婉在屋中并未出来,但外头太监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公公说罢。”
她的声音自屋中传出,整个院中更肃然了。
这时但听那小梁应声,点了头,躬身道:“请贵妃娘娘收拾衣物,今日为娘娘在宫中的最后一日。”
院中众人,包括芸香和小月一听这话心都是无底洞般地沉了下去。
这之前还抱着一线希望,想皇上可能就是气头上,随便一说,此时这太监所言,便等于是皇上口谕了。
他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自然都是沮丧,便只有婉婉彻底松了口气。
她这一早上,看起来轻松实则当然没忘了那事儿。
只是她与他人担忧不同,她还是怕事情有变,怕自己不是出宫那么简单,怕自己被送入冷宫,眼下听闻那太监这话,她算是彻底放松了。
屋中只有她一人,她咬住了唇,旋即抿唇笑了。
“知道了。”
她淡然地答了这话。
屋外小太监还颇是恭敬。不是皇上派他来的,是李德瑞。
那李德瑞没亲自来,不是因为别的,是心中难过。
那小梁应了声,这时也便说了。
“师傅让奴才向贵妃娘娘道一句保重。”
他这话,婉婉也便知道了是李德瑞让他来的。
她应了声,但没再说什么。
不时那小梁告退了。他一走,院中顿时再次一片哗然,甚至有人说话不再小心翼翼。
芸香气的要哭了般,但这时还没等她说话,只见房门开了。小月急忙过去,接过小公主,进了屋。
她一出来,外头的宫女太监的说话声,顿时也是没了,没了归没了,有人的变化却是也太是明显。
婉婉极是淡然。
“适才芸香所言不错,眼下谁想走,谁便走,我不会相拦。”
众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常兰站了出来。
她一下子便跪了下去,红了眼圈。
“常兰不走。”
她说着侧头,瞅了瞅身旁的几个人。
“谁走常兰都不走。”
这时那小德子也跪了下去。
“奴才也不走。贵妃娘娘是奴才遇见的最好的主子,即便娘娘走了,奴才也绝对不会做个弃主子的奴才。”